ch o州兵完全崩潰,朝著戰場外拔腳狂奔,幾乎就在同時,從永安縣城里沖出來的賊匪也是同樣的架勢。
賊匪的表現比清軍差遠了,方堂恆等著他們沖到五六十步才下令開火,頭一輪排槍,就把這股賊匪擊潰,廣州翼和青田左翼六百多人舒展開,宛如閑庭散步,一邊前進,一邊開槍,最後在離城牆半里外停住,而在地上,已經躺下了好幾百號死傷賊匪。
「真險,那些佛山兵還真是不頂用。」
收兵回來,吳崖還一臉後怕,
「別把他們跟訓練了一兩年的老司衛比,能有這表現就不錯了。」
李肆臉s 平靜,卻也暗自心驚,真的好險,看來這城市兵,還真不如鄉村兵。相比之下,廣州翼是沒受到什麼壓力,如果把廣州翼擺過來,估計也跟佛山翼差不多情形。
軍隊建設,任重道遠,如何改善,就只有以後再說,ch o州兵被打跑了,李肆將注意力轉到了永安縣的賊匪身上。
出城的三千賊匪被輕松打垮,可現在他們縮到了山上的內城,李肆就犯了躊躇。攻城吧,不僅自己兵少,還難說會不會又有官兵搗蛋.
「下官……可以效勞……」
正猶豫間,那被綁著的永安縣典史喊出了聲。
「下官一家被賊匪所殺,受苦之人在城中也是無數,只要下官能潛入城里,聯絡眾人,里應外合,當能一舉而定。」
這個叫巴旭起的典史恨聲說著,倒讓李肆多看了他一眼,也是個熱血漢子。
第二天,永安縣城收復,巴旭起立了首,他趁夜潛回,組織起了丁壯,清晨殺散了城m n的賊匪,鼓噪喊城破了,賊匪大lu n,想要奪路奔逃,李肆的司衛正守在外城出口,兩千多賊匪被一網打盡。
「李總司,我真是沒用……」
孟奎被救了出來,之前他一直被姚振和張五軟禁,就當個名義供著。見了李肆,滿臉羞愧。
「沒什麼,總有人狂妄無知,被自己的野心沖昏了頭腦。」
看著另一邊被綁起來的姚振和張五,李肆安慰道。
「李肆你不也是在跟官府為敵嗎?為什麼要對我們動手?」
姚振很不服氣地喊道。
「李肆——李總司——不是說你反了朝廷麼,我們也是听說你殺了官兵,殺了官老爺,這才跟著揭竿的」
兩千多賊匪俘虜被押在城牆外,被姚振這麼一聲喊,也有人跟著叫了起來。
李肆看向一邊的巴旭起,對方臉s 慘白,還打著哆嗦。他雖然有血x ng,膽子也大,可對上李肆,卻知道自己沒一絲機會,要是李肆也在這里反了……
「李肆,你就是反賊剛才你還在殺官兵,為什麼要對我們下手?我們可是一路的」
張五這時候比姚振還有心氣,他就是想不明白。
城外是賊匪,城里是民眾,李肆心說,這也是個機會,有什麼話,正好能說個明白。
「造反,你們……為什麼造反?」
李肆問。
「為了替天行道」
張五理直氣壯地喊著。
「替誰的天?行誰的道?」
李肆冷笑再問。
「老百姓的天窮苦人的道」
張五可沒有退縮。
「沒錯官府不讓人活,咱們就造反」
賊匪也呼喝道。
「你們喊的口號不是殺胡兒,興漢室麼?」
李肆嗤笑。
「現在坐江山的是胡兒,當然要這麼喊了,換了漢人,那就換個說唄,總之反的就是朝廷」
姚振倒是磊落。
「那……怎麼造反?」
李肆繼續問。
「還怎麼造反?殺官扯旗」
姚振冷哼。
「還有劫掠財貨、殺戮無辜、**f 孺,騎在其他人身上作威作福?」
李肆看向城牆內的血s ,都是之前賊匪陷城留下的,而lu n七八糟的民人尸體,還在城牆外堆著。相對而言,這股賊匪的「紀律」還有底限,沒把城里人全部殺光。
「他們可也是老百姓,他們也是窮苦人,頂著同一片天,走著同一條道,怎麼就去對付他們了?」
李肆的b 問,不少賊匪低下了頭,更多的賊匪卻是不以為然,造反不都是這樣麼?真是問得稀奇。
「這……不義之財,人人都有份,那些……那些民人,既然要跟著官府過,死活也都是他們自找的」
姚振沒什麼理論水平,滿口就是「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平田地均富貴都是爹媽生的,其他人憑什麼吃香喝辣,咱們就只能在山溝里啃土喝風?」
張五倒是知道些道理,喊得還很理直氣壯,也j 起了賊匪們的應合。
「人人都該活得一樣咱們替老天行的,就是這個道」
張五還硬起了脖子,恍若赴難的烈士。
李肆冷笑︰「听起來不錯……」
他在跟賊匪ji o談,城里的民人們喊了起來。
「李總司,你是不是真要反了朝廷?」
「為什麼不殺了這些賊匪,還跟他們辯論做甚?」
「你跟這些賊匪是不是一路的?是的話就早開口,咱們也好準備著,要銀子你隨便拿,要nv人你徑直拉,再受不得這煎熬這日子反正沒得過了」
無數喊聲匯在了一起,最終由那典史巴旭起總結為一個問題。
「李總司,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是官,也不是賊,既殺官,也殺賊,只為老百姓吧,卻又不是善人白做事,只為生意吧,卻總覺不止如此。
「我李肆……也是替天行道」
李肆高聲喊道,嚇得城里的人都縮起了脖子,還真是賊匪?
「可我李肆,替的不是賊老天行的不是好漢道」
李肆叉腰,就在這城牆上,一面是賊匪,一面是民眾,城牆上還有巴旭起以及永安縣的一幫官吏。
「我李肆,頭上是朗朗乾坤的上天,要行的道,是諸位再明白不過,千年前就被聖賢稱頌的大道」
「這道是什麼,一言難盡。老子雲,道可道,非常道。就像這水,從天上掉下來,叫雨,在山間奔流,叫小溪,接著是江河,最後是海水。」
「我們每個人,身處塵世,都只是蒼生的一分子。你是商人,你是農人,你是工匠,你是佣僕。就像水散各處一般,身為蒼生一分子,就只能領到上天降于蒼生之道的一分子。」
剛說到這,有人偏生要犯擰,高喊了一聲︰「咱們都是老百姓」
眾人還沒听懂,只覺得李肆扯得太遠,這一聲喊才最對,都應和道︰「沒錯,咱們都是老百姓,該是領著一樣的什麼天道。」
李肆嘿嘿一笑,點頭道︰「是啊,都是老百姓,那麼老百姓該領到什麼天道呢?」
張五ch 嘴了︰「就是我剛才說的,人人都該活得一樣」
眾人默然,心中想的也是李肆剛才回應的那一句︰「听起來不錯……」
李肆點頭,確實該一樣,但到底該怎麼一樣,卻有太大的分別。
「我李肆,要行的天道,歸于百姓,就是簡單的兩句話。」
他環視左右,不慣是賊匪,還是城里民眾,確保自己的話都能傳到他們耳里。
「勤勞,能得富貴善良,可行天下」
李肆這話d ng下城牆內外,有如之前的炮聲一般,震得人們心中恍惚不定。
勤勞本就該能得富貴,這是亙古不滅的真理,但是……從來就沒有實現過。
善良也自然能行天下,從小爹娘長輩就如此教導,可到得大了,卻要對上一句「人心險惡」的訓誡,否則半步難行。
這何止是听起來不錯,簡直就是痴心妄想啊……
可所有人都不得不點頭,這真的是他們百姓本有的天道,他們本就一直依憑著這樣的道在過日子。只是有太多的y n霾在污損著這道,天災、**,更多是官府……
「你們問我李肆想做什麼?」
城頭上,李肆抱起了胳膊,發出了再清晰不過的宣言。
「我李肆,就是要在這廣東,撐起一片天地,行這樣的道。」
「我李肆,就是要在這廣東,建起一個秩序,一個人人靠雙手就能掙得富貴,憑善良就能活得自在的秩序。」
李肆看向民人,似乎透過他們,也看到了整個廣東的老百姓。
「信我李肆的,就在這廣東,安安生生過日子。」
再看向姚振、張五和賊匪,透過他們,也看到了整個廣東,那些正蠢蠢y 動的人。
「不信我李肆的,就早點滾蛋,要在這里翻江倒海,你們就是下場」
最後看向巴旭起,他麼,身後就是廣東的官府。
「至于朝廷,我會留一張皮,留一個臉面,可也僅此而已,廣東,是我李肆的廣東」
李肆說到做到,姚振和四百多被指認在永安縣城犯下血案的賊匪,盡皆斬首,而張五居然沒有犯什麼案子,還有孟奎作保,被免了死。由他領著一千多俘虜,押往香港,等待他們的是三年的苦役,那邊正缺基建工人。
孟奎帶著他的老底子回了ch o州,繼續充當李肆的耳目,有了此番的教訓,還有李肆支援的一些物資,孟奎也該能樹立起自己的權威,不再受他人的挾制。
永安匪lu n,幾天即平,李肆既痛打了不知趣的ch o州鎮標,殺傷上千人,同時也對賊匪毫不留情,這讓廣東官員對他的畏懼更深了一分,觀感又有了微妙的變化,而他在永安的言論,也被視為是暗霸廣東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