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澳總兵府,睡上總兵大床時,喝得半醉的革肆只經有些混淆了時空,迷迷糊糊地在想,總兵知府提督巡撫總督,這一路的床都睡過來了,就該都貼上「李肆到此一睡」的標簽,最後把這標簽貼到紫禁城和暢春園的龍床上去。對了,以後自己睡的床也該是龍床了吧,那得讓木匠打造得結實點,不然可扛不住四個人折騰。「夫君……」,三娘忽然在夢里現身,李肆醒了半分,知道自己做夢了,他還真是有些想家,想他的三個媳婦,來,上龍床試試。「大君!都日到正午了,還睡!」嚴三娘的聲音更大更清晰,還帶著一分惱意,李肆不舍地伸手,就算是做夢,也要享受足才行」……咦,這手感怎友如此真切?李肆艱辛地睜開眼楮,滿屋光亮」真是中午,絕麗身影正俯在床前,將熟悉的清香氣息一波波推送而來,而自己的手,正如夢境一般,正肆意享受著。「小紅在身後呢……」紅暈在嚴三娘臉上急速彌漫,她咬牙切齒地對李肆說著,眉角卻微微機著一絲渴盼,跟李肆分開一個多月,她已覺無比漫長。「三娘!?」,李肆徹底醒了,這是南澳,不是廣州,她怎麼來了!?「黃埔講武學堂教導總監嚴三娘前來述職,天王殿下!」嚴三娘退了一步,抱拳朝李肆呼喝著,語氣神態無比認真,差點把李肆逗笑了,可接著他就瞪圓了眼楮,不對勁,很不對勁!三娘一身火紅制服,戴著制式八角軍帽,帽下齊肩短發飄灑,頗有一番李肆熟悉的前世颯爽風姿。齊肩短發!?這時候李肆腦子才轉過神來,知道問題在哪了,嚴三娘,居然將一頭青絲剪了?「三好……你這是……」李肆沉下了臉」夫為妻綱,嚴三娘你居然不經我許可,就擅自剪了長發,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披灑開一頭長發的身姿,可是讓我最覺迷醉的麗色?「你不是說,身為軍人,就要斷發明志麼?」三娘低頭望腳尖」語氣很有些虛弱。「軍人?軍人斷發,可不是你這般斷的,得像我這樣!」李肆模著自己的平頭,語氣很是不善。「大君,範晉把短訓班都拉到了新會去看戲,我在黃埔一個人呆著也沒意思,關苞和九秀都囑我過來看看你,就跟著銀鯊號來了。這不是要過年關了嗎?總不成讓你一個人孤單著過。」三娘听出自己丈夫生氣了,臉一側朝侍女小紅施了個眼色,把她支走,然後跺蓮足扭柳腰」開始扮哀怨外加耍賴撤嬌。從安九秀那學來這一招,她只覺一直都很管用,卻不知道李肆是見她演得不像,很是好笑而已。可現在李肆卻笑不起來,心中還在念叨,頭發呢?我的,不,你的頭發呢!?「我要從軍!你答應過我的!」,見軟的不行,三娘柳眉一豎,要來硬的了。「我是沒親身實地打過仗,可賈昊吳崖那幫小子,當年還是我教的他們,現在都能統領一軍!幾乎所有的營指揮,最早也是我教著走隊列!夫君,我知道你著意我的安全,我不上戰場,也不找你討什麼軍統制營指揮的職務,就讓我跟在你身邊,知道你帶著小子們在做的事到底是個什麼情形,這都不行嗎?」語氣由硬轉軟,說到後來,三娘已是鳳目含淚,這夫君總想把她們姐妹當金絲雀一般養著……三娘臉上的淒婉頓時扒下了李肆刻意繃起來的冷臉,心想自己確實把三娘壓得太狠了,讓她跟著自己見識下,舒緩一下心懷也好。「只是你這頭發……唉,斷發只是男兒的事,你怎麼不跟我知會一聲?」,將三娘擁入懷里,享受著佳人清香,李肆還猶自不甘心地抱怨著。「你不是說過嗎?女兒也能頂半邊天!男女就該一樣!」嚴三娘摩挲著李肆滿是胡渣的臉龐,也是滿心憐惜。「是啊,你們女兒家,頂的是晚上那半邊人……」,李肆嘀咕著,然後握住了三娘的手,不管是手還是眼,都燙得嚴三娘不敢抬頭,知道這夫君肆無忌憚,又想白日宣婬,不過自己也去……黃昏」蕭勝、鄭永、白燕子和胡漢山等人恭恭敬敬向跟在李肆身後的嚴三娘見禮。「四哥,早該讓四嫂來領東路了,梧州那邊更要緊。」蕭勝這話出口,李肆皺眉,嚴三娘揚眉。「這怎麼……」李肆下意識地要澄清,腦子忽然一個激靈,蕭勝提醒得對,眼下由嚴三娘坐鎮東路是最合適的。她不僅身份特殊,可以代表自己,還在軍中有崇高威信,從基層軍安到吳崖,單兵技能幾乎都是她手把手教出來的。換蕭勝來對鷹揚軍發號施令,鷹揚軍官兵總會有些想法,蕭勝自己也有顧忌,可命令若是由嚴三娘口中發出,鷹揚軍上下絕無心結。但讓嚴三娘插手軍事,並非李肆所願,一直以來,他就壓著自己的三個媳婦,不讓她們在軍政大事上發揮什麼影響。嚴三娘一直只在教導一事上出力,而關苞也不再把控三江票行和三江投資,安九秀倒是沒插手什麼事,就幫著他整理文書,偶爾組織人翻譯他關心的一些洋人書籍。現在讓嚴三娘驟然獨掌一路,他擔心這是一個危險的開端不讓親眷干政這根弦他歷來都繃得很緊,現在可不止是政沁狠貫性命攸關的軍。這終究是以後的事,眼前這個難題必須解決,他剛剛得報,梧州近幾日大雨滂沱,敵我雙方都難以出戰,他必須盡快趕去梧州督戰。可不留個威信足夠的人統籌東路,他走後的局勢,還真難以把握。現在看來,只有嚴三娘最合適。「此事未起……」,李肆一時沒權衡好,打了馬虎眼,嚴三娘卻是听出了他的猶豫,想到居然有了單獨領軍的可能,容光更是煥發,讓一干男人都難以挪開視線。「大君……我保證不亂出主意,就讓他們提意見,然後選取最穩妥之策,拿不定主意的」就趕緊傳書讓你定奪。」晚上」嚴三娘更是溫婉逢迎,百般討好李肆,就像只正繞著魚缸打轉的貓咪。「滿心就想著出餿主意」顯爛本事,這樣可監不了軍。真有心替我,心思就得放在如何全軍之上。」李肆刮斥著三娘,後者乖乖地低頭听訓,因為她听出了李肆語氣松動。「這次是特例,事情了結後,就乖乖回家呆著,講武學堂也不準去了!」然後李肆提出這樁交易,嚴三娘眼珠子滴溜轉了幾圈」咬著嘴唇同意了」心中卻道,此番就是要作得漂漂亮亮,讓你能放心,以後總還有你分身乏術的時候,那時……本娘子就在這里,看你還怎麼矯情!「我這可不是矯情……」見她還在打著什麼主意」李肆很嚴肅地說著,嚇了嚴三娘一跳,這夫君,難不成會猜心術!?「一直不讓你們摻和到大事里,也是怕害了你們。」嚴三娘不悅了」難不成自己還能當姐己?也就九秀那條狐狸有那個潛質,哦,那是怕自己當呂後或者武則天了。她臉色很難看,覺得李肆太不信任自己。「權力是有癮的,不分男女,不分好人壞人。一語定萬人生死的權力,更讓人過癮。三娘」即便你再自律,再清醒,權力也會侵蝕你的心志,別急著反駁,那種侵蝕,可不是要勾引誰誰做壞人的概念,恰恰相反,更多時候,是做好事,做更多好事的心思,引誘著人超越自己的界限,不斷追逐著權力,然後……然後為保自己的權力,漸漸忘卻了要得這權力的初衷。」李肆眼神飄浮地說著,嚴三娘蹙著柳眉,大致懂了六七分,但她還是不服。「夫君,照這麼說,你就不該帶著大家走到這一步!」,如李肆所料,嚴三娘拿自己作反例,李肆笑了。「我不同,我上面就只有老天,而你們上面,還有我。」嚴三娘撅嘴,自大的男人!「那你就不是人了?」,李肆看著三娘,點頭卻又搖頭。「一半靠我對自己位置的設計,另一半就得靠你們。如果你們這些身邊人,心思都放在向我爭取權力上,又怎麼會提醒我別做傻事?到時對我可就是另一番模樣了。」李肆這話是有感而發,他甚至都能想到康熙的處境,還好的是,他這個現在的天王,未來的皇帝,對自己的職責和身份,已經有了全新的把握,從根底上就能讓自己跟康熙那樣的「大帝」有本質區別,不至于全身都陷入權力的漩渦。嚴三娘呆了片刻,這才隱約明白,為何安九秀會勸自己,心思得定在李肆的妻妾身份上,而不是老想著當李肆的部下。「我听夫君的,這次監軍後,我就乖乖回家作賢妻良母。」,她還是沒怎麼想通,總覺得自己只要神智清醒,就不至于壞什麼事,但見李肆說得嚴肅,也只好屈意附從他。「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得……」李肆可是看老了人心的人,像嚴三娘這樣心思就擺在臉上的,更是逃不過他的眼楮,本還想羅嗦,後來想,說不如做,總之這次監軍,就是你最後一次,怎麼也不能讓你既當王妃,又當統帥,這樣的雙重身份,可是日後禍患之源。好在女人終究是女人……李肆定下了心計,嚴三娘也為自己能「出頭」而雀躍,這一夜雖然香艷纏綿,卻是各懷「鬼胎」。第二天,李肆避開嚴三娘,召來了她的替身侍女小紅,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遍,小紅杏眼圓瞪,連連點頭。「只是那等事情,怕不是想有就有的吧?」小紅還有些擔憂地。「我可是神仙下凡,掐指一算就知道。」李肆故作神秘,他必須得手把手帶著嚴三娘交接清楚,怎麼也得再呆個兩三天,這兩三天里,得空就開工,幾率很大,算算嚴三娘的日子,這時間也正好。小紅眨巴著眼楮不說話,心想天王就是天王,連這種事都能拍胸脯。嚴三娘自然不清楚自己丈夫在背後打什麼鬼主意,就覺得他這幾天有些索求無度,可心願得償,也全身心迎合著李肆,沒去細想自己還將面臨其他什麼重要的事。以滿清紀元算,康熙五十五年正月初二,李肆乘坐金鯉號西行,盡管很有些不舍,但梧州之戰還等著他坐鎮。可李肆並不知道,他踏上金鯉號甲板的時候,梧州之戰就已經陷入到了雙方難以自拔的血肉漩渦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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