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我就是反賊,怎的?
「這里都是四哥兒在半年里攢n ng出來的,半年前這還是一片河灘荒地。」
盤金鈴帶著嚴三娘進了市集,功夫少nv頓時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眼瞳焦距都散開了,盤金鈴的話也顯得飄渺不定。
市集不是沒見過,這座名叫「青田集」的市集也不算太大,可進m n就見一塊大牌子,上面將這個市集都畫了出來。畫上市集還分作幾大塊,每塊都有各自賣的東西。像是糧r u菜蛋,油鹽醬醋在一起,桌椅碗筷之類在一起,還有鞋帽布帛針線,鐵金工具也都各分一區。每區互不相擾,看得嚴三娘兩眼直冒星星。
「這……這竟是一直開著的嗎?」
嚴三娘很難理解,市集不都是隔日子才開?
其實在這年代,繁華之地的市集差不多都是常日開了,只是嚴三娘見識少,以為滿天下還是偏僻縣城的那種古時市集。
「是啊,一直開著,只要是白日,隨時買隨時賣。」
盤金鈴帶著她朝衣帛針線區走去,嚴三娘轉頭四顧,見這市集雖然人來人往,卻秩序井然,地上也不見一般市場的髒lu n,再看到有提著掃帚簸箕之人隨處掃著,才知竟然還有專m n打掃的僕工。
行到一處鋪面上,一個婆子一臉熱情地笑著出迎,嘴里還喚著盤大夫,再記起剛才一路的行人都像是在朝這盤金鈴作揖行禮,嚴三娘才醒悟她真是位名望頗高的大夫。
「馬大嬸,你這一批的紗布漏線太多,是不是xi o工在偷懶了?這貨我不能收,你趕緊再送來可用的。」
盤金鈴淡淡說著,那馬大嬸卻沒辯解,只連連點頭賠罪,然後接過盤金鈴遞來的一張單子。嚴三娘看不懂,就只乖乖地伺立一旁,同時有些y n羨地打量著四周鋪面上那些hu hu 綠綠的織品。
接著她就低下了頭,兩個身上套著「巡」字號衣的漢子走了過來,該是官府在市集的差人。正事是收稅,順帶做欺良霸善的勾當,以她的經驗判斷,多半是來生事的。
「真要出事,還得護著盤大夫。」
見那兩人湊了過來,嚴三娘捏緊了拳頭,有了盤算。
「盤大夫好!」
接著響起的卻是恭恭敬敬的招呼,盤金鈴依舊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牽著嚴三娘走了。那兩人立在鋪面前,跟馬大嬸聊了起來,隱約听著是什麼「xi o謝說年節前的牙單該填了,大嬸記著跟上旬牙單不要有太大出入」,看來並不是在收稅,語氣甚至還像是在給那馬大嬸端茶遞水一般。
嚴三娘終究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這市集的巡差怎會這麼客氣,盤金鈴笑了。
「他們只是套著巡差號衣而已,其實是青田商行的經辦,替這市集的商戶辦事的。」
商行?經辦?
「嚴妹妹,咱們這,沒有官府,或者說,是官府管不到。」
盤金鈴一說,嚴三娘瞪眼,听起來還真是反賊的樣子……
「不管是農人、匠人,還是商人,大家都只需要跟四哥兒手下的人打ji o道,不止市集的商稅,皇糧國稅,都是四哥兒代大家辦理。官府的手伸不到這里來,即便是那些……」
盤金鈴指向市集角落,那里有一個亭子,正站著兩個漢子,一個身上是「m n」字號衣,一個是「鋪」字號衣,這都是尋常市集都會有的差人,m n子和鋪丁,管著防火防盜。
「官差,也都是四哥兒的手下人充當,只是應付官府查訪而已。」
盤金鈴對嚴三娘知無不盡。
「剛才那個馬大嬸,她賣貨ji o稅都ji o給青田商行,然後由商行ji o給官府,不讓官府ch 手,自然也沒官府的盤剝。」
嚴三娘皺眉︰「那商行難道不盤剝麼?」
盤金鈴笑著搖頭︰「他敢!?下面人伸手,馬大嬸可以告給商行的管事xi o謝,讓xi o謝整治。xi o謝不整治,市集上的司衛可是一直在呢,通過他們可以告給四哥兒。」
她接著說得深了︰「其實……這商行都有馬大嬸的份子,算起來大家都是一起做生意,自己人還盤剝做甚?」
這話嚴三娘就不懂了,反正大概能明白,這里的市集就還真是個桃源之地。
「李肆……到底是個什麼人?」
嚴三娘很是郁結,越來越看不懂那家伙,就像是站在鄉人身前,將官府的手盡數攔在他自己身上一般,這就是造反?沒見過這樣的反賊……
「四哥兒,是個神仙。」
盤金鈴的評價發自內心,見著被自己這話驚住的嚴三娘,盤金鈴心中淌過微微酸意,她來招呼住嚴三娘,是李肆的囑咐。听到李肆說「不必對她設防,你知道的都可以說給她」,盤金鈴就在想,莫非這就是李肆中意的nv子?
趁著嚴三娘發愣,盤金鈴再打量了一番,心中嘆氣,嚴三娘這樣的容姿,若自己是男子,也會傾心相求。而且她這氣宇還真隱隱跟李肆般配,眼神里都帶著一股不可能向誰低頭彎腰的硬氣。
「三娘可有中意的東西?就在這市集轉轉,沒銀子不要緊,姐姐先付著,回頭找四哥兒賠了你再還我。」
盤金鈴拖著嚴三娘下水。
「xi o賊!才想起你打死了我的騾子!此番可要你狠狠地賠!」
想著自己的損失,嚴三娘咬牙切齒,頓時進入到血拼狀態。
拎著大堆東西回了莊子里父親的病房,嚴三娘的心神從購物狂熱中消退下來,開始想著李肆提到的「ji o易」。
「奇怪的人……還是沒看透。」
她自覺自己一身武藝,就算不教師m n絕學,只教尋常本事,也都得看對人才行,若是為禍四方的賊人,她豈不是助紂為虐了?而這李肆,說是賊匪吧,也沒見著害人,可說是純善之輩吧,對付自己父nv的手段很惡劣,在這莊子的舉止也很古怪。到底這家伙是個什麼人,她還得看看。
黃昏,窈窕身影在院落里急速穿梭,腳下只帶起微微塵土,更難听見響聲,司衛來回巡弋,那身影卻能掐住空檔,片刻間就靠近了听濤樓,沒被任何人發現。
「呼……跟著師傅在山林里的修行還真是管用,也只怪那家伙的手下太無能了。」
嚴三娘嘲笑著李肆安防水平的低劣,身影輕盈地攀附上听濤樓,沿著樓角,片刻間就上到了頂層三樓外,那一層正亮著燈,沒料錯的話,李肆就在里面。
「羅恆那邊,我讓他年後回湖南去聯絡他的老鄉種蓖麻。」
李肆確實在里面,正跟段宏時說著話。
「蓖麻?」
段宏時詫異。
「是,蓖麻,今年是見不著什麼結果,可明年就有用了。我準備在他們身上投至少三萬兩銀子,到時候能帶起至少上萬人靠著咱們活。」
這是李肆的一項試驗,由馬燈延伸而出的試驗。
「上萬人……遠遠不夠啊,一年一萬,你要握住廣東,也得一千年。」
段宏時興致不高。
「投石效應,一帶十,十帶百,讓鄉人有好日子過,這消息還能傳不開麼?」
李肆很有信心。
「呵呵,你讓鄉人有好日子過,韃子朝廷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翼鳴老道上了樓,听到李肆這話,笑著搭腔。
「本就是不讓它過日子。」
李肆呵呵笑著,這時老道忽然豎指一噓。
「感覺有些不對……」
老道推開窗戶,左右打望一番,聳了聳肩,沒什麼發現。
窗戶關上,像是雕塑一般貼在樓檐角落里的身影悄然滑下,落地之後,卻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在原地打起轉來。
「他……他真是個反賊!」
嚴三娘只覺心口使勁跳著,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听到了?」
過了好一陣,李肆的聲音猛然響起,嚇得嚴三娘差點蹦了起來。
翼鳴老道當然不是武功高手,但是修道日久,自有一套養生健體的本事,感知也敏銳一些。他感覺有異,沒什麼發現,李肆倒是想到了一個可能,下來一看,果然如此。
可李肆倒沒什麼緊張的,之前本就直白說過了,掐指數來,明白無誤知道李肆要造反的,嚴三娘還只是第三人。
「你……真的要造反?」
嚴三娘哆嗦著嘴ch n問,李肆一臉你現在才知道啊的訝異表情。
「為什麼呢?」
嚴三娘雖然有著人不可欺的骨氣,可對造反這事,總覺得還是樁大忌諱,害她的只是官府和惡人,她可從沒認真想過要反朝廷。但是基于她師傅的模糊背景,以及她的倔強品x ng,她對造反之人又有天然的同情,只是之前沒親身接觸,驟然蹦出來李肆這麼個「y n險狡詐」的反賊,她心中實在難以適應。
她下意識地就問為什麼,而李肆回應的是自然的微笑,仿佛造反才是光明正大的,而她的質問卻鬼鬼祟祟見不得光。
「你不是說過嗎?人不可欺,誰欺就要反誰,既然朝廷要欺壓老百姓,那為什麼不造反?」
李肆這話,讓嚴三娘呼吸急促,這是她的原話,可是……
「可這……這不一樣,官府……朝廷……韃子……」
嚴三娘有些語無倫次了,她想將自己跟李肆的關聯割開。
「一樣的,三娘,你知道的。」
李肆依舊是那個表情,可目光卻深深透進嚴三娘的眼瞳中,將她的抵抗盡數擊碎。
「造反……怎麼可能成……」
嚴三娘似乎還想說服李肆,這樣她就能不再面對那種讓她懼怕著什麼的感覺。
「你也說過,能不能成是一回事,要不要做是另一回事。」
李肆的微笑,看在嚴三娘眼里就像是自己的心魔在起舞。
「我……只是個nv子,為什麼要跟我說這個?」
嚴三娘處在極度的矛盾中,李肆卻是哈哈一笑。
「只是請你當我的教頭,又不是要你跟著我造反,你害怕什麼……」
對呢……為什麼我會問自己是不是也要造反這種問題呢?
嚴三娘心神驟然松弛,這才感覺,自己居然滿額頭是汗。
沉默片刻,嚴三娘心境平復,又開始惱怒自己剛才為何那樣失態,把原因很自然地栽在了李肆身上。這xi o賊,可真是太能蠱hu 人心了!什麼教頭,我才不如你的意!
正要開口拒絕,眼角卻瞅到一個隱約身影走過,朝著之前關押自己的地方行去。定楮一看,卻是關,她正抱著一 ng被褥,聳著肩膀像是在低低ch u泣。
「關她怎麼了?」
雖然之前被那xi o丫頭氣得想要吐血,可眼見她那副xi o可憐樣,嚴三娘下意識地就問了出口。
「她違反規定,擅自下到地牢,既然那麼喜歡地牢,就讓她在那呆兩天,犯錯就該罰。」
李肆微微皺起眉頭,心中也有xi o的糾結。關慫恿盤石y 帶她下了地牢去見嚴三娘,他知道此事後很是生氣。還好是嚴三娘,要換了另外一個人,那可不知道會有什麼危險,xi o丫頭真是被寵壞了……
所以,盤石y 被發配到山上去淘金,而關也得在地牢呆呆,好好反省。
「你!你就這麼欺負xi o姑娘的!你還是不是男人!?」
嚴三娘咆哮起來,身影如電一般sh 了出去,就將關拉住。
「好!我答應你!但是你不準把她關進地牢!」
嚴三娘昂首t ng,一副老母j 護崽的姿態。
李肆嘆氣,搖頭,「不行。」
嚴三娘還要呼喝,手卻被關拉了一下︰「嚴姐姐,犯錯就該罰,別為我說話了,我就是……就是……」
關看向李肆,淚眼婆娑︰「就是怕黑……嗚嗚……」
嚴三娘跺腳︰「那好,我也不出地牢了!」
眼見嚴三娘護著關朝地牢走去,李肆也在撓頭,怎麼感覺事情的味道不太對呢?
從身上掏出兩張硬紙片,一張是個張牙舞爪的妹子頭像,寫著「嚴姐姐」三字,頭像下還有幾行xi o字。
「武力︰90,統率︰不知道。」
「智力︰60,政治︰不知道。」
「魅力︰90,相x ng︰完全不合。」
「評價︰沒有四哥哥栓住就會中埋伏。」
李肆搖頭苦笑,自己閑時用三國游戲給關舉例說能力評估的事,xi o姑娘居然記得牢牢的,還活學活用起來了。
再看另外一張,上面寫著「四哥哥」。
「武力︰100,統率︰100。」
「智力︰100,政治︰100。」
「魅力︰100,相x ng︰和關最合。」
「評價︰四哥哥是孫猴子下凡。」
紙上那人頭是個尖耳猴腮的猴頭,李肆嘿嘿笑著,卻是一聲哀嘆。
「我本是晚上也要進地牢陪著關的,嚴三娘你湊個什麼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