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器和糧食都可以想辦法,但是這里已經十分殘破,即使馬上著手修葺,也要十幾天的時間才能粗具規模。」李維用手搓了搓發燙的額角,感到十分棘手。
「十幾天?那可不行!我們馬上要返回營地才好。」格雷斯爵士低聲叫了起來,「這一次的救援行動,集中了營地里九成的人力,現在整個難民營地只有十幾名受過訓練的守衛。要不是布雷貝大師帶著那些身強力壯的鐵匠學徒,也參加了守衛工作,我們根本就沒辦法帶出這麼多人來。」
「格雷斯說得對,現在營地里十分空虛,不要說是惡魔來攻擊,就是時間長些,那些不穩定的因素,都有可能掀起一場騷亂。」唐納臉色凝重的說。
「難道說,只有放棄礦坑村這一條路了嗎?」李維喃喃自語,坐在篝火另一側的守備隊長吉拉德怒氣沖沖的站了起來,大聲說︰「我不同意!」
「坐下!」一只顯得有些縴細的手抓住了吉拉德的胳膊,向下一拉。看上去體格相當魁梧的吉拉德竟然擋不住這只手的力量,一坐在了原來的位置上。
看起來弗萊希爾的身體顯得十分縴細,甚至有些柔弱,然而能夠穿戴起全副金屬鎧甲,騎著戰馬沖過惡魔軍的重重阻攔,女騎士的實力顯然比她外在的形象要強悍許多。吉拉德雖然是一個實力不錯的5級戰士,不過還沒有領悟到斗氣種子,被弗萊希爾壓制住是很平常的事情。
「格里弗斯騎士,您怎麼……」吉拉德的臉漲得通紅,這並不是從力量上被壓制而出現的怒氣,而是一種非常不理解的感覺。「……這可是您的師父,馬汀騎士大人的領地!」
「現在是李維大人的了!」弗萊希爾小姐冷冰冰的回答,閃爍的火光在女騎士的英麗面容上打下跳動的陰影,看起來連表情都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我不承認,礦坑村是馬汀騎士大人浴血奮戰守住的,就是繼承,也是格里弗斯騎士您來繼承,他憑什麼……」吉拉德臉紅脖子粗的爭辯著,伸手指向了坐在他對面的李維的鼻子。
「就憑我親耳所听到的,馬汀師父逝世前的遺願!」弗萊希爾毫不客氣的打斷說,女騎士碧藍色的眸子中似乎跳躍著某種火焰,然而與她的眼神一觸,吉拉德卻感到整個身體都冰冷得麻木起來,嘴里本來想說的話頓時變成了無聲的囁喏。
弗萊希爾燃燒著冰火的眸子又看向了干瘦的巴特管家,後者急忙攤開雙手,做出一副十分誠懇的樣子說︰「格里弗斯騎士,我本人十分贊同李維大人的決定,何況放棄礦坑村幾乎是必然的結果。這里既然是李維大人的領地,我們可以帶走所有的證明材料,等到魔災結束的時候,一定可以順利的收回來。」
女騎士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跳躍的冰冷稍微淡化了一些。她看著李維,用有些艱難的語氣說︰「李維大人,這里離你的那處村落實在是太遠了,以現在的實力,沒有辦法把兩個地方全部照顧到。所以……只有暫時放棄這里了……」
說到最後,弗萊希爾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她猛然抬起頭,不想讓眼中閃爍的淚水被人發現,然而在她沒有看到的地方,早就有幾點滾燙的晶瑩劃過虛空,灑在李維的腳邊。
李維想要拍拍弗萊希爾的肩膀,安慰一下顯得格外脆弱的女騎士,然而他剛剛伸出手去,卻又感到有些不妥的味道,于是只好用沉默回應。
一陣帶著寒意的風吹過,篝火搖曳著劈啪作響,還帶著火星的余燼被風刮入了空中,拉出了相當耀眼的光芒。
勞累了一天的民兵們的興奮感終于被疲倦所壓制,說話的聲音漸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連綿不斷的呼嚕聲。唐納和格雷斯爵士兩人實力雖然較強,但是勞累程度只有比普通民兵更高,都不由自主的打起了瞌睡。吉拉德在下午的時候休息過一段時間,不過幾個小時還沒有辦法讓他的體力恢復,現在也有些睜不開眼楮。只有弗萊希爾小姐因為有斗氣支持的原因,依舊保持著清醒。
李維和巴特管家也都沒有睡,前者是因為剛剛接收了斗氣傳承,興奮的幾乎沒有絲毫睡意。後者是因為本身並不具備參加戰斗的能力,這幾天一直躲在安全的地窖里,神色雖然顯得有些萎靡,但還支撐得住。
三個人湊在一起,就著篝火的光芒輕聲交談著,巴特從隨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支羽毛筆,一面提供自己所知道的情報,一面把李維和弗萊希爾的話都記在了記事本上。
魔災降臨之後,大片的土地都被濃霧籠罩,只有在正午陽光最強烈的時候,才能夠驅散濃霧,給大地帶來短暫的光明。由于日照時間的極大縮短,很多動植物都發生了變異,那些較為脆弱的食草動物都直接絕滅,而強悍的食肉動物則變得更加狡詐凶狠。
難民營地距離礦坑村足有步行半天的路程,一路上絕大多數的道路都是從密林中硬是開闢來的。以老幼婦孺和受傷者為主體的礦坑村村民,行動的速度只會比半天時間更長。即使是在魔災降臨之前,要想把這幾百名老弱和傷員遷移到難民營地,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就更不要說是現在了。
李維和弗萊希爾兩個人絞盡腦汁,把手里有限的兵力做了種種布置,然而依舊顯得有些局促。民兵們沒有完成全部的戰斗訓練,現在最多只能當成是經過武裝的普通村民來使用。礦坑村倒是有不少合格的戰士活了下來,然而大多數都身負重傷,沒有半個月以上的休息和治療,能夠勉強行走已經是很不錯的了,連自保的能力都不具備。
惡劣的地形,狡詐凶狠的野獸,以及不知何時會出現的游蕩惡魔,都可能奪去遷移中的村民們的生命。更加危險的是,按照時間計算,如果行進方向稍有偏差,就有可能不得不在密林之中度過一個夜晚。
那很可能是非常致命的。
除此之外,李維心中還有一個讓他感到棘手的問題,那就是務農家庭對于土地的無比依戀。魔災降臨之初,萊恩子爵曾經想組織一次大遷移,把一些位于領地邊緣,不易于保衛的村落遷移到子爵城堡附近。無論這個想法的正確與否,萊恩子爵都使用了他的權力,強制性的想要做到這一點。然而平時看到哪怕一個騎士都害怕得渾身顫抖的鄉巴佬們,這一次挺起胸膛,發誓守住自己的土地,為此不惜舉起鐮刀和草叉,勇敢的對抗著全副武裝的士兵。
萊恩子爵當然十分惱火,恨不得把這些膽敢違逆命令的鄉巴佬斬盡殺絕。但是魔災已經降臨,各地出現了惡魔的散兵游勇,他勢必不能把有限的兵力消耗在這些鄉巴佬的頭上,只好收回了自己的命令,再也沒有去理會那幾個村落的事情了。
當李維提出這個可能的時候,弗萊希爾也沉默了。女騎士跟隨她的老師游歷過王國許多地方,對于這種情況也有所見聞。這並不是單純的說服和甚至暴力手段可以解決的問題,而且關鍵在于,李維和他的部下已經不能夠繼續留在這里,明天就是他們必須離開的最後期限。
畢竟難民營地才是他們的根本,而礦坑村要想恢復原來的守衛力量,沒有半個月以上根本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礦坑村沒有半個月時間,礦坑村只有最後的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