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艾爾伯爵的聲音顯得非常焦急,簡直都給人以驚惶失措的感覺了。那個挎著軍用號角的年輕侍從立刻給嚇了一跳,他的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擔任安斯艾爾伯爵的侍從的時間已經不短,還從沒看到這位北境郡郡守大人露出如此慌亂的樣子。
過度的訝異讓他雖然舉起了號角,卻沒有馬上吹響它。安斯艾爾伯爵咒罵一聲,劈手從年輕侍從手里奪過那只瓖嵌著銀環的黑色號角,然後湊近嘴邊。
嘹亮雄壯的號角聲急促響起,安斯艾爾伯爵用仿佛恨不得把那只號角吹到炸開的氣勢用力吹著,嘟嘟嘟嘟的聲音響徹昆士蘭城的上空,震撼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這是……最緊急的意思」一個老資格的傳令兵听到之後大吃一驚,急忙也拿出號角吹了起來,然而他剛剛吹出兩個嘹亮的音符,一陣濃烈的血腥腐臭的氣息就從他身後猛然噴出,那種難以言表的惡臭氣味立刻讓老傳令兵劇烈嗆咳起來。
幾名北境聯軍的戰士正好就在旁邊,他們看到傳令兵咳得連腰都直不起來,急忙上前攙扶他的手臂。然而從手心傳來的感覺完全不像是在攙扶一個人的身體,反倒是如同一把抓進了爛泥之中,那種黏膩的感覺令人不禁有些作嘔。
「父神在上,你怎麼了?」一名輕騎兵驚訝的叫了起來,老傳令兵听到了這個人的驚叫,勉強扭過頭來,張口欲言。然而他卻什麼都沒法說出來,只是一轉眼,他的臉就變得蒼白浮腫,宛如死人;一團暗紅色的東西蠕動著從他的嘴里給吐了出來,伴隨著許多白色的小東西 啪啪的砸在地上。
「諸神保佑」攙扶他的輕騎兵叫喊著,「那是什麼?」
「他的舌頭和牙齒」另一個人用戰栗的聲音回答。
那確實是舌頭和牙齒沒錯,老傳令兵的嘴里只剩下一片血紅,下巴張大的角度十分可怕,紅紅的牙床還在一張一合,似乎想要努力發出聲音,然而從喉嚨里面發出卻只是咯咯的低沉聲音,看到這一幕的聯軍士兵都忍不住發出了充滿恐懼的叫喊聲,松開手向後退去。
那個老傳令兵腳步蹣跚的走了兩步,蒼白浮腫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可怕的笑容,或者是痛苦的抽搐?沒人明白,隨後他的眼楮如同結凍眼淚一樣滑下面頰,整個身體都膨脹起來,聯軍士兵們的耳朵之中听到一陣急促的 聲響起……
「快跑,他要爆炸啦」一個還殘留著些許理智的士兵大叫起來,同時用手推著被這一幕驚呆的同伴們。不過沒等他們移動腳步,老傳令兵的身體就像是一顆過度打足氣的皮球一樣轟然炸開,血漿肉碎伴隨著濃烈的綠色毒氣四溢,將周圍十幾米範圍內的一切全都籠罩進去。
這樣的慘烈景象在昆士蘭城的許多地方同時發生著,每一團濃綠毒氣都意味著許多人喪命于此,而整個城市現在綻開的劇毒尸氣團數不勝數,簡直就像是節日盛開的綠色禮花一般。
只是一瞬間,北境聯軍頃刻遭到了十倍于前的慘重損失,足足上千名城衛軍和風暴守衛當即身亡,甚至還有幾名貴族騎士反應太慢,還沒來得及爆發斗氣力量,就被瘟疫毒雲籠罩在其中,隨後傳出沉悶的爆破聲。
由于爆發出瘟疫毒氣的尸體差不多全都深藏于尸堆中間,只有精銳士兵才有服從命令的勇氣,在尸堆中尋找幸存者,那些民兵絕大多數都在外圍搬運和掩埋尸體,反而沒有多少人受到傷害。但是這並不表示這些人有多幸運,一陣低沉到令人心底發顫的申吟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每一個角落都有尸體在掙扎著爬起來,仿佛整座昆士蘭城都在蠕動。這些僵尸的身體已經高度腐爛,雙眼毫無神采的上翻,步履蹣跚的向前行走,那種令人作嘔的惡臭味道頓時強烈了不知道多少倍。
北境聯軍的士兵發出了充滿恐懼的叫喊聲,他們的手中都有武器,但是怎麼和這些可怕的敵人交戰?僵尸的動作雖然遲緩,但是力量卻大得驚人,即使是用武器或者盾牌招架住它們的打擊,也會挫傷甚至折斷自己手腕;反擊就更加無力了,那些僵尸並不懼怕長矛和弓箭的穿刺,本來就已經腐朽不堪的身體,增加幾個窟窿根本不算什麼。而戰斧和棍棒一類重武器雖然可以打碎僵尸的腦袋和骨頭,但是噴濺起來的黑色污血卻帶有非常強烈的腐蝕性劇毒,只要沾到身體上,就會無可救藥的潰爛成一個巨大的血洞。一些性格莽撞的戰士已經用自己的淒慘死亡讓大家明白了這一點。
「好惡毒的陷阱這是告死者的瘟疫詛咒,還有腐血僵尸」安斯艾爾伯爵近乎申吟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過隨即這位持劍伯爵就顯露出剛強的那一面,「豎起旗幟吹響號角」他一面拔出腰間的細刺劍,一面將號角丟回僵立在原地的年輕侍從,「告訴全部聯軍士兵我在這里,盡一切努力向這里靠攏所有人,準備戰斗」
號角吹響了命令集合的音調,不過這一次只有零星幾個音符應和,大多數傳令兵都沒有做出回答。獅鷲騎士和城衛軍騎士並肩而立,手握長劍,在安斯艾爾伯爵和李維身前構築起一道人牆。他們的目光之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一動不動的看著那些蹣跚逼近的腐血僵尸。
羅德里格斯爵士沒有和其他人站在一起,而是獨自一人站在最前方,雙手握著星辰鐵巨劍。經過了昆士蘭城外那場惡魔大軍的鏖戰,無論是獅鷲騎士還是城衛軍騎士,都沒人再敢看不起那把樣子粗陋至極的武器,至少三名深淵煉魔的驚人戰績,是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與之比擬的。
「它們來了」格倫沃姆的聲音有些顫抖,不過听不出來是因為緊張,還是興奮所致,唯一可以認定的就是這名年輕騎士絕不是在懼怕那些僵尸。站在他身邊的休斯爵士則是滿臉厭惡的不情願樣子,對于這位菲爾梅耶出生的勛貴子弟來說,腐血僵尸絕對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敵人。
「我最喜歡的衣服哎……」當僵尸最終撲上來的時候,李維似乎听到了休斯爵士這樣抱怨了一句,隨後就是一陣利刃劈開骨骼的 聲,那些僵尸堅韌的身體在騎士們以斗氣加持的長劍面前不堪一擊,黑色的腐臭血漿伴隨著殘肢斷臂頓時猛烈飛揚起來。星辰鐵巨劍的暗沉劍光在另一個方向閃動著,每次起落都有成排的僵尸被砍倒在地,羅德里格斯爵士就如同揮舞著一根稻草一樣舞動著巨劍,那些腐血僵尸無論是身體的哪一處踫觸到劍鋒,都會被那種無法抗拒的可怕力量給切割開來。
然而這里可能是整座城市之中,北境聯軍唯一佔有優勢的地方。在城市的其他角落中,到處都上演著人類和不死者舍死忘生的戰斗,北境聯軍進入昆士蘭城之後已經徹底分散開來,現在整座城市都在與他們為敵。
北境聯軍之中人數最多,紀律也最差的民兵遭到了滅頂之災。腐血僵尸對于裝備簡陋的他們來說是非常可怕的敵人,他們用長矛戳中僵尸的身體,然而僵尸卻毫不在意的繼續向前,讓矛鋒從自己潰爛腐敗的軀體之中穿過,然後用雙手抓向長矛的主人,扭下他們的胳膊和腦袋。在這種可怕的氣氛下,沒有經過多少訓練的民兵很快就士氣崩潰,恐懼已經超越了他們的忍受極限。有的人站在原地大哭或者狂笑,有的人開始抱頭鼠竄,有些人則是跪在原地,向父神或者隨便別的什麼神祗祈求拯救,然而直到他們被僵尸伸出的腐爛爪子抓住拖倒,都沒有任何神跡降臨在這片注定悲慘的土地上。
有作戰經驗的老兵和騎士們的表現要好不少,他們盡力聚集在一起,肩並著肩,組成一個個小戰陣來對付那些可怕的敵人,他們確實取得了一些戰果,擊退了不死生物的幾次進攻,但是腐血僵尸宛如蠕動的泥石流一般從各個角落之中蹣跚出現,數目簡直無窮無盡,而且又毫無畏懼之心,迎著刀劍長矛向前猛撲。一些沒有騎士作為核心力量的小戰陣很快就在僵尸狂潮之中被吞沒了,而其他戰陣也變得岌岌可危。
李維感到一陣冰冷的顫栗刮過自己的心髒,進入昆士蘭城之後,他已經多次使用探查術來檢查尸堆,然而卻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即使是現在,蹣跚行走的僵尸已經出現在街道的盡頭,在探查術的視野之中卻依然宛如無物。「迪……不,腓特烈管家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難以相信自己的眼楮,不得不輕聲向身邊的煉金宗師求助,然後他看到了穿著管家服飾的迪什先生臉色凝重的捻了捻胡須,隨後雙手一張,一大蓬金黃色的縴細光線向著天空射去,然後在高空轉折,宛如一把巨傘一樣籠罩在昆士蘭城的上空。
「燦若晨曦,喚,應,萬法歸無,止于終極群體驅散」
隨著迪什先生蒼老的持咒聲,李維眼中的昆士蘭城立刻變了一個樣子,到處都涌動著暗紅色的黏膩血光,沾染在大街小巷、房屋廢墟、以及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之中,甚至連空氣里都浮動著絲絲縷縷的血色,正在向眾人身上纏繞滲透著。驅散術的金色光芒灑落的時候,這些血色雖然立刻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一樣融化了,然而緊接著就從地下升騰而起,繼續向著天空彌散開來。
「有毒空氣,水,都有毒這座城市的土地已經被邪惡的亡靈魔法給詛咒了」迪什先生口氣急促的告誡說,同時一團乳白色的光芒從他手里綻放開來,讓身邊的人頓時都感到身體一陣輕松,心情也平靜了不少。「這是不是一般的瘟疫詛咒,而是亡靈大魔導師利用聯合儀式施展出來的天災瘟疫,這種魔法惡名昭彰,僅在黑暗煉金術里的茵陳召喚儀式之下。」
腓特烈管家的這些舉動讓安斯艾爾伯爵大吃一驚,他的眼力和見識全都非同一般,立刻認出了腓特烈管家施展出來的是什麼力量,「驅散神術,治愈神術,而且都是群體施法……腓特烈管家……不,腓特烈大師,您究竟是什麼人?是神殿總主教,還是父神派遣而來拯救我們的聖徒?」他的口氣又驚又喜,「我曾經見過光耀大聖堂的伊諾克?塞巴斯塔樞機主教主持宗教儀式,那可是經過幾十位高階牧師共同施展的神術,但是似乎比您的力量還要遜色一籌吶。」
「佛蘭達拉的神力固然強大,但是吾主枯希榪也並無絲毫遜色之處。」迪什先生用莊嚴的態度鞠了一躬說,他口中贊頌的神祗讓安斯艾爾伯爵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從那兩種神術上面猜想到了迪什先生的身份。「您是安息聖殿總主教閣下?亦或是慰魂者大宗師?」
「告慰受苦的魂靈,吾願這世間皆無災難困苦,寒冷饑餓,世人皆能平安步入吾主之永夜國度長眠,不受那些走入歧途的兄弟打擾。」迪什先生用慰魂者的教義低聲回答,算是間接證明了自己的身份。
雖然同為信仰長眠導者枯希榪的人,但是慰魂者和告死者之間的關系卻如同冰炭一樣不可並存,他們彼此都指責對方曲解長眠導者的教義,同時在各個領域上進行永不休止的爭斗。可以說只要有告死者肆虐的地方,就有慰魂之人的身影,他們就如同光和影一樣糾纏不休,不過名聲卻是大相徑庭。
「感謝諸神,原來真的是大宗師閣下親臨。」安斯艾爾伯爵的臉色變得輕松了一些,不過眉宇間依然籠罩著陰霾,「您是對付告死者的專家,請幫助我們,告訴我們如何去對付這個陰險惡毒的陷阱?」
迪什先生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這是我的疏忽。」他承認說,向著安斯艾爾伯爵,更是向著李維?史頓,「那些告死者之中肯定有一個是擅長預言術的大魔導師,他在布置天災瘟疫的陷阱的時候,也布置了一個規模極大的反偵測法陣。正是這個法陣讓我們沒能及時發現他們的陰謀。現在這個陷阱已經徹底發動,連空氣之中都充滿了惡毒的詛咒力量,只有騎士的斗氣和神職者的神術可以暫時阻止這些力量的傷害,然而對于普通人來說,這里就是一個死亡的絕境。」
「只有騎士和神職者能夠活下來嗎?」晶瑩的汗珠從安斯艾爾伯爵的額頭上沁出,「腓特烈大宗師,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吾還可以施展數次群體驅散術,每一次都能解除那些人身上的詛咒,同時壓制住天災瘟疫的力量。」迪什先生口氣沉重地說,「不過這並不能夠徹底解決問題,在這座城市布下詛咒陷阱的告死者人數眾多,吾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堅持很久。」
「難道我們只能坐而待斃嗎?」安斯艾爾伯爵忍不住低吼起來,「大宗師閣下,即使是您,也沒法破解天災瘟疫嗎?」
「永遠沒有不能破解的魔法,但是必須用對方法才行。天災瘟疫這個亡靈魔法本身的弱點,是我們唯一的機會。」迪什大師雙手一合,重新張開的時候,雙掌相對的虛空中出現了一座由不同明暗程度的白光構造出來的城市,「這是大地之眼的魔法,顯示出來的就是昆士蘭城的全景。」隨著迪什大師的手勢,這座城市模型開始漸漸放大,同時有四個地方開始閃爍起點點紅光。「這四處就是詛咒力量聚集的地方,其中只有一處是那些告死者進行儀式的所在,肯定有重兵把守,而其他三處都是魔法陣的節點,摧毀節點雖然不能讓整個魔法被破壞,但是也能夠消除魔法的一部分威力。」
「您的意思是說,只要在您能夠壓制詛咒之力的這段時間,將這四處地方摧毀,就可以扭轉眼前的不利局勢,是這樣嗎?」安斯艾爾伯爵的眼楮之中綻放出血色的光芒,那種凌厲的殺意甚至讓站在他身邊的獅鷲騎士們都感到陣陣膽寒。
「是這樣沒錯,但是想要做到卻並不容易。」迪什先生用手指了指那些紅色光點說,「昆士蘭城現在到處都是告死者制造出來的不死生物,看樣子這座城市早就被攻陷,里面的居民恐怕都成為了僵尸和骷髏的制造材料。如果光是攻擊一兩個地方還來得及,但是想要先後摧毀四處,時間上恐怕就來不及了。」
「那我們就同時攻擊四處節點」格倫沃姆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建議說。
「我們的力量夠嗎?」李維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曾經經歷過的一場場戰斗已經讓這位年輕領主變得深思熟慮起來,「剛才腓特烈管家說的很清楚了,這四處節點之中,有一處是告死者們進行儀式的關鍵所在,那里必然用重兵把守,需要我們集中全部的力量進行突襲。而只有接近之後,才會知道究竟是哪一處。」
「我們現在要做的是一個艱難地選擇,是集中攻擊一處,賭一賭天上諸神對北境聯軍的眷顧,還是分兵兩路,冒著其中一路在重兵把守的節點面前踫的頭破血流的風險呢?」迪什先生微微嘆息著,目光猶如燧石一般閃閃發亮,「時間緊迫,我們必須馬上做出決定,並且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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