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亞瑟王國北部邊境向南大約150公里的地方,橫亙著綿延數十公里的薄暮森林,森林中生長著很多高大的橡樹和杉樹,猶如亙古以來就守候在這里的巨人哨兵一樣,巨人的腳下生長著難以計數的灌木和稀奇古怪的荊棘野草,寬闊的光耀大道到這里漸漸變成一條蜿蜒小徑,路上的行人也稀少起來,往往一兩天的路程之內都看不到人跡。
要想從亞瑟王國的南方前往位于北部邊境的萊恩子爵領,穿過薄暮森林是唯一的途徑,由于那處領地比較貧瘠,而且沒有什麼像樣的特產資源,所以前往那里商旅也就理所當然的相當稀少。只有一些小商販偶爾會冒險穿越薄暮森林,去萊恩子爵領上販賣一些零零碎碎的貨品。
至于萊恩子爵領上的貴族老爺們,他們想要購買奢侈品的時候,往往只能前往北境郡守所在地德克城去,那處河港都市商旅雲集,才能夠讓他們釋放出窮奢極侈的熱情。
魔災剛剛結束,薄暮森林顯得更加人跡罕至,午後剛剛降下一場薄雪,橡樹伸展著手臂托起大片的銀白,偶爾一陣寒風掠過,掃落的積雪紛紛揚揚,給森林中平添了幾分寒意。
兩名騎著馬的旅客出現在森林小徑的盡頭,他們的身上都裹著灰白色的羊毛斗篷,用兜帽遮擋著大半個臉,沉默的在風中緩緩前進。薄暮森林並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狼嚎和其他不知名的野獸怪叫的聲音在林間此起彼伏,不過兩個人都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只是把斗篷下的佩劍稍微挪動了一下,放到更加容易出鞘的位置上。
「照這個速度,今晚還沒有辦法走出這里,我們又要露宿一晚了啊。」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冒出一句。
「如果我們乘坐獅鷲的話,現在早就到德克城了,威爾普斯大人。」落後一點的那個人不無抱怨的說,聲音顯得還很年輕。
「李維少爺,請叫我威爾,而不要說全名,更不要尊稱。」前面的人回過頭來,口氣嚴肅的糾正說︰「我們必須隱藏身份,乘坐獅鷲實在是太顯眼了,要是在德克城引發什麼騷動,就可能白費了蘇加德大師的那番苦心。」
年輕人听得連連點頭,不過年長者停頓了一下之後,聲音低沉的加上了一句︰「而且,就是把人世間的全部榮耀放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乘坐獅鷲去摘取它,我發誓。」
這也許才是拒絕乘坐獅鷲的真正理由吧!
李維用兜帽擋住了自己的臉,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勾,露出一個難以遏制的笑容。空降突襲惡魔巢穴的那場戰斗之後,曾經品嘗過翱翔在天際滋味的騎士們分成了截然相反的兩派,絕大部分騎士都用自己所信奉的神祗發下誓言,除非世界毀滅,太陽消失,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再次爬上獅鷲的脊背;另外一些騎士——準確的說這樣做的好像只有德拉鞏遜一個,瘋狂的愛上了飛行的感覺,宣稱自己最希望的就是坐在獅鷲身上再也不下來,哪怕吃飯睡覺都可以混在一起。
威爾普斯顯然是前者之中最為堅定的一位。
商議如何盡快前去德克城騎士總會的分支機構的時候,李維提議可以乘坐獅鷲飛過去,這樣只需要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可以抵達那里。蘇加德大師對此不置可否,而威爾普斯則立刻蒼白了面孔,果斷的連連搖頭。
「如果一定要乘坐那個玩意兒的話,我要求留下來,能夠陪你去德克城的騎士有不少,而且德拉鞏遜肯定會是其中最興高采烈的一個。」
威爾普斯斬釘截鐵的語氣讓李維了解到,這位大騎士長拒絕乘坐獅鷲的立場究竟有多麼堅定。于是年輕人只好聳聳肩膀,同意了威爾普斯的建議。
騎馬穿越薄暮森林,這在溫暖的季節都是一個相當艱苦的行程,更不要說是魔災剛剛結束的冬季,薄暮森林里的野獸已經餓得發瘋。好在李維和威爾普斯都是達到了斗氣散華階段的強者,加上有叢林掠食者之名的大山貓萌萌的幫助,一路上敢于對他們露出牙齒的野獸,最後都在篝火上烤得噴香。
風中似乎隱隱傳來斷斷續續呼喊的聲音,李維勒住馬韁側耳傾听,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來。
「威爾……你听到什麼聲音了嗎?」
威爾普斯的目光閃動了一下,點點頭說︰「好像是有人在喊,少爺,你等在這里,我去看看。」
「這怎麼行,我們一起去。」李維一口回絕說︰「反正有萌萌在,我們肯定不會迷路的。」
大山貓對于叢林的熟悉,就像是魚兒對河流、鳥兒對天空一樣,听到李維的話,從不遠處的枝頭上傳來了一聲得意的喵嗚聲,威爾普斯用眼角的余光掃了過去,卻連大山貓的影子都看不到。
「真跟幽靈一樣……」威爾普斯嘀咕一聲,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和李維一同牽著坐騎離開了小徑,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穿過薄暮森林的小徑被積雪覆蓋,下面還有許多絆腳的石塊,走起來很不方便。然而當兩個人走在樹叢里面的時候,才感覺到有了那條小徑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久無人跡的樹叢盤根錯節,讓人幾乎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更何況兩個人還要牽著坐騎,跋涉起來就更加艱難。
好在發出呼喊的地方離小徑不算太遠,走過一從生長的尤其茂密的黑荊棘後,李維在一株滿是瘢痕和樹瘤的老橡樹旁停下了腳步。
「有人嗎?看在至高無上的父神面上,救救一個陷入困境的虔誠信徒吧!」
呼喊的聲音是從老橡樹的枝杈間傳來的,李維抬起頭向上看去,茂盛的枝葉中間似乎有一團黃色的東西,不時蠕動一下,然後發出淒涼的呼喊聲。
「誰都好!請幫助一個光耀之主的忠實僕人吧!」
「你是誰?為什麼呆在那里?」李維大聲問。
「聖摩拉塔保佑!」樹頂上傳來了一聲尖叫,那團黃色的東西猛然從上面滑了下來,滑到一半的時候好像是沒有抓住,噗通一聲摔到樹後的土地上。
李維和威爾普斯都退開一步,手按劍柄,警惕的看著老橡樹的後面,那里的灌木叢簌簌的搖動幾下,鑽出一個穿著破破爛爛僧侶長袍,蒙頭垢面的家伙來。
「兩位好心人,請幫幫我吧,我是父神最忠實的僕人,曾經在菲爾梅耶的光耀大聖堂受過洗。」這個家伙一面大聲乞求著,一面拼命朝四周看,眼神顯得有些慌亂。
「是嗎?您居然是一位受過洗的神職者?」威爾普斯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這個人,「光耀之主在上,您是怎麼落到這步田地的?」
「今天上午的時候,我的馬匹被森林中的狼群給吃掉了,只留下了這兩個箱子。我現在又冷又餓,而且沒有武器防身,如果兩位好心人不幫助我的話,我就必死無疑啦!」這個家伙擺出一副可憐的表情,用手指了老橡樹旁邊丟著的兩個樹皮編成的箱子。
李維和威爾普斯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個人說的話未必是真的,那兩個箱子如果曾經馱在馬背上,現在擺放的就未免太端正了一些;而且畢竟按照這個人的說法,馬匹是被狼群吃掉的,箱子上怎麼也應該有些齒痕和抓痕什麼的,最少也要濺上一些血跡吧?
依著威爾普斯的意思,還是丟下這個看起來就不很誠實的家伙,徑自上路比較好。不過李維經過考慮,還是沒有拒絕相助,允許這個陌生人把兩只箱子綁在自己的坐騎兩邊,然後一同上路。
「願偉大的戰爭之主巴魯德保佑您,年輕的騎士!」陌生人一疊聲的感謝著,然後彎著腰躲在李維的坐騎後面,試圖盡量擋住迎面吹拂而來的寒風。
三個人和兩匹馬走上了返回林間小徑的路程,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沒有互相交談,因為風刮得很猛,腳底下的石塊和樹枝也讓人不敢分心。薄暮森林茂密的灌木可以讓大多數莽撞離開林間小徑的旅人迷失,不過這並不包括李維,在一道只有他能夠察覺到的影子的帶領下,三個人很快就重新見到了那條狹窄彎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