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家宴
錢姨娘難得地嚴肅起來︰「蛾子,娘若不是那個身份,今日會受這種氣嗎?我們做女人就怕走偏了道,踏虛一步,一杯子都翻不了身。你應該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娘雖然是個妾室,可你卻是正經的徐家的女兒啊」
蛾子將頭低了下去︰「娘說得是。」
「其實,你若真……陳公子卻是不錯的。」錢姨娘沉吟片刻,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啊」包括蓮子在內,二女都驚叫出聲。
「其實也不用擔心的。」錢姨娘冷笑︰「看你們模樣,真當我是瘋子。我這人雖然脾氣不好,可心里不糊涂,眼楮也亮著呢你們好生想想,自從藍玉案之後,這京城里的公侯還有伯爵,甚至大臣們,又有誰相互聯姻的?世家勛貴不管是嫁女還是娶媳婦,都願意找良家子弟,像你三個姑姑嫁三個王爺那種好事,以後是想都別想了。」
「確實如此。」蛾子說︰「這幾年好象真沒這種事情,朝廷不許世家聯姻,大概是怕勛貴大族們坐大吧」她若有所思地說︰「而且,太孫前年成親的時候,也選的是一個普通低級官員的女兒,那是在防外戚。娘你真是目光如炬啊」
「那是當然,娘雖然沒讀多少書,可字還是認得的,很多東西都看得透。」錢姨娘笑了笑︰「其實,陳公子身家還算不錯。他若真有本事,將來考個功名出來,未必沒有機會。娘倒願意你嫁給一個老成穩重之人,我可不想自己的女兒再去什麼大家族受氣了。」
「娘你又張口胡說了。」蛾子一張臉更紅,再不敢听下去,轉身回里屋去了。
錢姨娘在她身後大聲說︰「還有,你跟我記住,在陳艾沒有中舉人之前,不許同他單獨見面,否則打斷你的腿。」
等蛾子離開,蓮子還在生氣︰「姨娘,你怎麼在二小姐面前說這些不正經的話?」她從小跟著錢姨娘,什麼話都敢說。
錢姨娘淡淡道︰「你懂什麼,陳艾這人我看就不錯。識大體,知進退。比起府中的公子們,不知要強上多少。
我這雙眼楮可謂閱人無數,這種男人將來必有一番成就。他陳艾若中了舉人,就算將來中不了進士,有蛾子的爹扶持,將來未必不能做個大官。如此,我也算是在這府中揚眉吐氣了。」
蓮子一臉不以為然,喃喃道︰「陳艾年紀那麼大,就算他將來得了功名……我總覺得二小姐虧得慌。」
錢夫人將另外一盅燕窩遞給蓮子︰「你也嘗嘗。」
「夫人,說正事呢」
「沒什麼大不了,下來之後你把二小姐給我盯緊一點,別讓她單獨去見那姓陳的。」
「是。」
正月十七下午,洪武二十九年的春節已經過去了,可徐府的大門上的春聯還沒揭下來。
大門還掛著紅燈籠。
燕王世子朱高熾要來徐府的事情對徐家來說是一件大喜事,其實最歡喜的還是徐老太君。老太太平日里深居簡出,可卻非常喜歡這個憨厚老實又懂事的外孫。
至于其他幾個外孫,她卻不怎麼放在心上,尤其是朱高熾的弟弟朱高洵,猴精一樣,舉止有粗魯,很讓人心煩。
如今,老太太最喜歡的外孫要來了,加上燕王有些天下第一強藩。徐家早在幾日前就撒下帖子,遍請京城貴客。吃過午飯,徐府院子外面的那條街就被人堵得水泄不通,各色車馬轎子排出去一里多地。
其實,燕王府趕著個時間段派世子進京,名義上是看望皇爺爺,並回徐家省親,可實際上未必沒有別的心思。
如今,朝廷正欲對北方用兵,燕王乃是統軍大將。可得到命令之後,燕王只顧問朝廷要錢要糧,卻絲毫沒有集結軍隊的跡象。
他這次派兒子來南京,並派手下最得力的干將張玉隨行,大概是為了探查一下朝廷的動向。
說起燕王府,別人總會想起燕王手下第一智囊道衍和尚。可知道王府底細的人卻很清楚,大和尚平日里並不怎麼管事。倒是這個張玉頗為干練。
張玉今年快六十了,原本就是一個才華出眾的飽學之士。他以前是元朝的樞秘院知院,典型的文官。後來跟隨燕王之後才轉了武職,做了左護衛。其實,張玉才是燕王府的首席幕僚。
如今,徐家在朝中可算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而燕王又是大明朝北方幾省的實際當家人,能同這兩家攀上交情,對京城的大小官員們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
來的人實在太多,府中的下人們也累得腳板打,報名的報名,收禮單的收禮單,準備酒席的準備酒席,很多人甚至累得連午飯都沒有吃。
就兩學堂也放假一天。
此刻,徐家二老爺徐增壽正微笑地坐在大廳里同一個肥胖的年輕人說話,那年輕人身邊則坐著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
陪著徐增壽的還有徐家三老爺徐贗緒和徐增壽的大公子徐景昌。
因為是家宴,在座眾人都沒有穿官府,皆做書生打扮。
沒錯,這個肥胖的年輕人就是燕王世子朱高熾,另外一個六旬老者則是燕王的得力干將張玉。
按說,這種規格的宴會應該徐家大老爺徐輝祖親自主持,可奇怪的是,今天卻看不到人。
「大舅舅呢?」世子溫和地笑著,恭敬地一拱手︰「二舅,三舅,怎麼沒看到他的面?」
徐增壽道︰「世子,你大舅這幾天正在皇城里當值,有聖命在身,出了不皇城。」
「哦,這樣啊,反正我明日也要進宮去看皇爺爺,到時候隨便給大舅舅磕頭。」朱高熾又問︰「外婆呢,她老人家的身體可好?」
「你外婆等下就回出來,到時候你自己向她問好吧。」徐增壽說著話,眼角卻突然看到有兩條人O影在窗外一閃而過,定楮看去,卻正是自己的女兒和她的丫鬟蓮子。
他心中也是奇怪,這里又不是內宅,女眷都不能來的。這個蛾子鑽這里來做什麼,不懂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