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靜吹,月華清幽。
兩個人的神情都變得凝重了些。
若那滿臉刀傷的人就是二師伯,那麼,她便一直潛伏在宮中,可一個毀了容顏的老年女子,要查起來很是容易,除非——她易了容。
但這般的話,又如何去尋找?
「她處心積慮地謀害小師叔卻被龍玄陌發現,現如今又幫著姚式鏟除太子的勢力又是為何?」皇甫譯望著落凡,神情有些困惑不解。
兩人對視,忽然間,均是目光一閃,難道——
*
又是一個深夜,漫天的星子點綴在墨黑的夜空,光芒璀璨。
皇宮上空,一道綽約身影飄渺飛過,身姿美若翩飛仙子。
人影落在皇宮一處宮殿,借著星光,還有院落中的柱燈,可以看見宮殿正門上方的牌匾上寫著三個大字——慈寧宮,太後的居所。
雖是深夜,大多人都已安睡,但是殿內仍有隱隱約約的燭光透過紗窗照射出來。
落凡避開守夜的侍衛,從窗戶躍進去,向著有燭光的地方走去。
「什麼人?」一個微微有些蒼老的聲音里透著刻薄。
落凡大大方方的站在內室床榻前,朝著榻上靠著的眉目溫和雍容的老婦人行了一禮,「民女落凡,見過太後娘娘。」
太後見到落凡,好似愣了一下,隨即,微有些病容的臉上掠起淡淡慈愛的笑意,「原來你就是名噪皇宮的落凡呀,起吧,不必多禮。」
「落凡,你未經通傳,膽敢擅闖慈寧宮,你可知罪!」一旁站著的,也有些年歲的嬤嬤嚴厲斥道。
落凡微微笑著看了她一眼,「嬤嬤嚴重了,落凡不過是擔心太後娘娘的病情,特地來看望太後,何談擅闖?」
「既是要看望哀家,也該先稟告哀家吧,何況現已夜深,你這樣突兀的出現,終究是不合規矩,改日你奏請皇上之後,倒可替哀家瞧瞧病。」太後話語溫和,「不過現下,哀家乏了,你且退下吧,念在你救了太子一命的份上,哀家不與你計較擅闖的罪過。」
「如果我不走,太後又能拿我如何呢?」落凡笑看著太後。
「落凡,別以為有太子和長公主撐腰,你就可無法無天,這里是慈寧宮,就算是皇上,也不得如此無禮!」嬤嬤厲聲斥道。
落凡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往前走了兩步,嬤嬤立刻擋在她身前,喝道,「你若再無禮,我只要出一聲,侍衛們立刻就會沖進來,治你不敬之罪!」
「叫侍衛進來?」落凡笑了笑,伸出手,暗中提起真力將嬤嬤往外推,卻對太後說道,「最好,是把皇上,皇後,姚相都叫進來,看看你的人皮面具下,究竟是不是太後的臉!」
太後臉色微變,「你什麼意思?」
「前幾日,太後娘娘還身體大好的到水府行刺我,怎麼現在就病得起不了榻了?太後娘娘可還記得太子所中之毒‘幽梨妖姬’呢?你大概是沒想到吧,這世間還有人能解此毒?」
太後的臉色由黃變白,再由白變青,盯著她的眼神也有些凶厲,冷聲道,「哀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哀家要休息了,你出去!」
落凡淡淡笑道,「自然是要出去的,只是走之前,想要告訴太後一句,當年白妃無辜而死,遲早有一日,皇甫莊主會找凶手報仇的!」
「你胡說!他早就死了……」太後在看到落凡淡淡的笑意後,立刻大變臉色,喝道,「你找死!」
「我本來不過是懷疑而已,看到太後如此反應,便確定了,——你,就是殺害白妃的凶手。」落凡冷聲道。
太後冷笑,「只要我喊一聲,你會立刻死在這里。」
「你覺得,憑我的身手,會逃不出這里?」
「行刺太後,其罪當誅!」
「你不會有機會的。」落凡的笑容突然有些夢幻飄渺。
太後冷著臉看著她如鬼魅一般在瞬間消失了蹤影。
「太後娘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嬤嬤問道。
怎麼辦?她一打不過落凡,二不能給她下毒,三還不能說她行刺太後,因為說了,也無人相信!
殿外陰影中,落凡看著殿內僅剩的燭光熄滅,抬頭看看天空,心中問道︰我剛才是在做什麼?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來確定她的身份?確定了,又該如何?
無奈的搖頭聳肩——誰知道她在做什麼,不過是一時起意,便來了。
現在也沒有機會揭穿這個假太後。
余下的事,等待時機吧。
*
天氣晴好,陽光燦爛,清風送香。
監牢外,算是個僻靜的地方,少有人來。
卻有一人一馬,安靜的等候。
從監牢里,走出一個一身玄色袍子的英俊男子,眉目冷峻,線條冷硬,五官恍若雕刻,與他那一身黑袍極是相襯。
雖在天牢里呆了幾日,卻無損他的儀容,他的冷傲。
只是,當他看到一丈外的那個素衣女子時,若萬仞山峰般冷峻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直達眼底。
落凡一襲素白的衣,半綰的發髻上斜插著一支白玉簪子,那麼淡靜,那麼溫柔。
清風微拂,吹起衣袂翩飛,發絲輕揚,卻愈發襯得她飄然出塵。
她站在那兒,淡淡的笑著,溫婉可人,清新秀雅,一如初見時美好。
季安荀走過去,細細地看著她的臉,又看一眼那匹馬兒,溫和的笑意中有幾分戲謔,「你是想與我共乘一騎?」
落凡撇撇嘴,嗔道,「我還沒埋怨你利用我獲取情報,你倒是有心情調笑我了?」
听她這麼輕描淡寫的提起那件事,季安荀便知她已解開心結,「那我被關這幾日,你都未曾來探望過,我們是否,扯平了?」
「這樣也能扯平?怎麼想,也是我更吃虧吧。」落凡似很是委屈地申訴著。
季安荀淡淡一笑,眼內柔情無限,拉著她的手,認真道,「以後所有的事,我定都與你商量之後再做,如何?」
落凡作勢認真想了番,說道,「你要做的事,未必是我願做的事,但我也不願攔著你不讓你做,所以,還是不要告訴我了,只是以後,」她輕嘆了聲,垂眸輕聲道,「莫再利用我,這樣,我很難過。」
季安荀心中一痛,將她拉入懷中,溫柔的抱著,讓她听著自己的心跳,听著這顆心,是為她跳動——「我答應你,以後都不會再讓你難過,不再騙你利用你。落凡,謝謝你,謝謝你沒有因此而放棄我。」
落凡忽覺得這燦爛陽光下,清朗的天空中,好似有飛沙迷了眼,讓她眼楮酸酸的,澀澀的……久久的,未說一句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蹭著季安荀的衣衫,深深吸了幾口氣,抬頭,笑容明燦,有些小小的調皮道,「想要謝謝我,就看你今天的表現了……」
「什麼?」季安荀忽然好像有點頭疼,好像,有種羊如狼窩的感覺。
「你做這副好像我要吃了你的樣子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落凡瞪著季安荀。
季安荀忽然一笑,那笑容,真的有點裝「羊」的溫馴,「我不介意你吃了我。」
落凡立刻嫌惡地瞟了他一眼,「人肉有什麼好吃的,酸酸的,還是去吃……」話鋒陡然停住,落凡翻身上馬,回頭看著地上表情頗有些無語的季安荀,「上馬啊,愣著做什麼?」
……
兩人騎著馬,到了上次伊娃獻寶似的帶著他們去的那個山谷。
此時季節,草地更加綠油油,大概有尺余深,微風過處,好似綠浪翻滾,美不勝收。
綠草叢中,點綴著著各色略高些的野花,還有彩蝶翩飛,仿似天然的綠絨地毯上,瓖著各色寶石。
草地上的銀杏樹,枝葉更加繁茂,恍如巨傘,投下影子,正可遮陽。
瀑布,亂石,溪流,俱如往日般的賞心悅目。
落凡看著這里,看著陽光下的這里,好似,這是一幅天然的畫景,而且,還是油畫與水墨畫的相結合,竟是別添韻致。
兩人下了馬,由著馬兒走開,自顧自的啃著青草。
季安荀拉著落凡的手,十指相扣,听著落凡快樂的問道,「季安荀,你說,幸福是什麼?」
季安荀微愣了下,表情有幾許無奈,「是不是你們女子,都喜歡問這種,嗯……很有深度的問題?」其實他想說,是很無聊的問題。
「有問題?」落凡挑眉看她,「哦,听你這麼一說,好像不止我一個姑娘問過這個問題了?」
季安荀笑了笑,眼眸中掠過一絲遺憾和難過,「小時候,我娘也會偶爾問我爹這樣的問題,有時候爹會回答她,有時候問得多了,爹不耐煩了,就不理娘,自顧自的練劍去了,我娘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一直看著,她眼里流露的笑意,大概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看著季安荀,落凡忽然想到,曾經陳叔好像提到過,季安荀的過去是一段很痛苦的歲月,大概,他所說的爹娘間的幸福,很短暫吧。
驀然間,心疼著他痛苦的過去。
「你看著我做什麼?」
「那只是你爹娘的幸福而已。」落凡笑著說道,然後整個人都靠著他的手臂,緊緊依偎著,緊緊握著他的手,輕聲道,「這才是我們的幸福。」
季安荀身形微微一僵,忽而調笑道,「你是嫌我在牢里吃的飯菜還不夠酸,還要繼續來酸我的嗎?」
落凡不樂的瞪著他,她好不容易腆著面皮跟他說這些甜膩肉麻的話,他不但不感動,還嫌棄?
季安荀皺眉看著落凡極度認真的看著他的臉,更確切的說,是他的頭頂——她又要做什麼?
落凡看著季安荀的頭頂飛過一只小鳥,還留下一陣快樂的樂聲,顫顫地伸出手指指著季安荀的頭頂,表情極其嚴肅地吸氣道,「季安荀,那只鳥,拉屎了。」
季安荀乍然睜圓眼楮,臉上掠過驚惶之色,忽然就松開了落凡的手,朝溪邊奔去,蹲,捧起水往頭上灑去。
落凡站在原地,看到季安荀那麼慌張的模樣,樂得笑出聲來,樂得笑彎了腰。
一串串快樂的音符就在山谷間回蕩,久久不絕于耳。
季安荀忽然反應過來,落凡是在戲耍他!
他就說嘛,什麼鳥有那麼大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落凡笑著小跑過來,「季安荀,你怎麼這麼容易上當啊……你這麼容易被騙啊……哈哈哈……」
季安荀忽然回身,一串水花忽然襲向落凡,濕了她的發絲。
「啊……」忽然被襲,落凡急的叫出聲來,下意識地拿手護在臉前。
嘩嘩的響聲不絕于耳,一串串水花綿綿不絕地襲向落凡,驚得落凡亂蹦,一不小心,蹦到了溪邊上,再有一步就要掉進去了,季安荀慌忙伸手攬著她將她拉回來。
「啊……」又是一聲驚叫,季安荀剛拉住落凡未防備到落凡偷襲,將他推下手中。
季安荀倒在小溪流中,激起層層疊疊的水花高高濺起。
身上的衣袍迅速濕了一半,頭發也濕的差不多了,季安荀坐在水中,看著落凡叉腰站在溪邊得意的笑著,暗自無奈……瞧她那小人得志的嘴臉!
「落凡,我若是著涼了,可都是你造成的,你得負責照顧我!」季安荀笑著喊道。
落凡得意洋洋的看著他,「等你真的著涼再說吧。」
……
落凡之前就已來過這兒,準備好一切。
一棵銀杏樹下,是一小塊光禿禿的地,落凡在那兒生好了火堆,讓季安荀將衣服烘干。
季安荀似是不樂道,「都夏天了,還要烤火,你想熱死我?不如,我月兌了衣服?」
落凡別無他想的看著他,「你月兌就是了啊……反正又不是讓我來烤。」
「你不害羞?」季安荀含笑問道。
「為什麼要害羞啊?你里面又不是沒穿。」落凡不解道。
季安荀繼續笑著,往落凡靠攏了些,「我若是月兌完了呢?」
落凡微鄂之後,突然面上一紅,嘴里卻不輸氣勢道,「你要月兌就月兌唄,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那我可月兌了啊。」季安荀笑著,月兌下濕掉的外袍,搭在旁邊的架子上。
落凡瞪了他一眼,跑去溪邊將早已準備好的番薯洗盡,還有季安荀剛剛掉進去後抓的魚也洗好,穿在木枝上,再回到銀杏樹下,涂了一些佐料,放在火堆上烤。
季安荀終是沒有月兌完所有衣物,還穿著一身白色中衣,笑著說道,「落凡,別人都是晚上在野外生篝火,烤魚吃,怎麼到你這兒,成了大白天也烤了?」
落凡瞪他一眼,「不樂意吃?那就別吃,餓死你。」
「……」
過了一會兒,季安荀皺著眉看著篝火上的烤魚,詢問道,「你這樣一直不停的翻,要烤到幾時才能吃?」
「那我要不翻,它們糊了怎麼辦?」
季安荀,「……」
落凡尷尬一笑,「我其實不會烤……」
「……」
……
嘗了一口季安荀烤的魚,落凡忍不住贊道,「真好吃,季安荀,沒想到你還會找個。」
「你不會的,我自然都該會。」
「原來,你還這麼賢良淑德呀?」落凡「贊」道。
季安荀眼角抽搐。
吃完了所有東西,落凡仍舊舌忝著嘴。
季安荀坐起來,看著她,認真道,「落凡,看來,我非常有必要重新認識你了。」
「為什麼?」落凡不解。
「我現在一點也不覺得你是個溫柔細膩嫻靜的姑娘了。」季安荀繼續認真道。
落凡也直視著他,看進他漆黑的眼眸中,也用極其認真嚴肅的口吻說道,「季安荀,如果你不想粉身碎骨的話,就別存後悔的念頭了。」
季安荀微愣一下,隨即笑了,笑得容光煥發,笑得深情不悔。
……
收拾了火堆後,季安荀已穿上烘干了的黑袍,靠坐著樹根,看著落凡褪去鞋襪,踏進溪流,不知道在找什麼。
午後的陽光微微有些毒辣,她也能玩的那麼暢快。
看她快樂的身影,季安荀也是心中快樂著。
雖然日後,還有崎嶇道路要走;雖然日後,他們之間可能還會有一些小小的誤會……
但是,這個女子是他願意用生命去愛的。
所以,一切都會過去的!
落凡赤腳帶水的歡快地跑過來,手里,好像拿著一塊石頭。
季安荀拿過她手中的石頭,細看了看,是快橢圓形的光滑石頭,通身是碧青的顏色,有點透亮透亮的,只是顏色深淺不一,一面,好似劃過一絲銀線般的白紋,另一面,粗粗淺淺的幾道紋路,細看之下,或者是充分發揮想象力的細看之下,像是兩只振翅而飛的白色蝴蝶。
「你找這個做什麼?「季安荀笑問。
「嗯……「落凡盯著那塊石頭想了想,忽然抬眸一笑,極盡溫柔和,諂媚,忽然趁季安荀不注意時,拔下他束發的玉簪。
季安荀那一頭青絲,如瀑而泄,灑在肩頭,微風過,拂過他的臉頰,掃過落凡的眼楮。
季安荀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頭發,無奈地笑,由著她玩。
他以前,怎麼就真的沒發現落凡這麼好玩好動呢?
他還真的一直以為,她是一個嫻靜淡然,如水一般細膩的女子呢。
哎……他心中哀嘆,一失足成千古恨吶……
落凡在一旁坐著,躲開季安荀的視線,拿著那只玉簪在石頭上比劃了好一會兒,才鄭重地刻下去。
刻好字後,落凡得意的給季安荀看。
季安荀看著上面有點,歪歪扭扭的幾個字,「窈窕凡女,公子塵逑」,頓時,心中澎湃萬千,激蕩著震撼,看了落凡好久,看到她好似期許嘉獎的目光,嘴里卻道,「沒什麼文采就不說了,字還那麼丑。」
落凡不樂意地撅著嘴,「你有文采,你寫啊。」
季安荀笑接過石頭,在上面刻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落凡看了看,哼哼道,「還不是照搬前人的詩句,哼……」
季安荀淡笑道,「正因為是前人遺作,還被那麼多文采風流之士推崇,可見,這幾個字有多美了。」
落凡依舊哼著鼻子。
季安荀聰明的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它?」
落凡想了想,笑得有些邪惡,從季安荀手中奪過石頭和玉簪,跑到樹後去,用玉簪刨開地上的土,挖了一個小坑,然後看了看季安荀有沒有偷看,確定他沒有偷看後,看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幾個字,樂顛顛的笑了,手指在上面摩挲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埋在坑里,用土填好,又扯了些草覆在上面,才又回到季安荀身邊坐下。
「玩了這麼久,不累?」季安荀問道。
他不說倒好,一說,還真覺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了,尤其又是夏日午後,日頭懶懶的時光,落凡「嗯」了一聲,靠在季安荀的肩頭,就睡過去了。
季安荀等她睡著了,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讓她躺在自己腿上,滿足的看著她安穩的睡顏。
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呢?
忽然看到她的赤腳,微微皺了眉。
雖是夏日午後,這樣赤著足,也是不好的。
季安荀輕輕地將落凡放在草地上,去溪邊取回了落凡的鞋襪,回來小心翼翼地替她穿好,生怕一不小心驚醒了她。
……
落凡醒來的時候,已是日暮黃昏。
「醒了?」溫和的嗓音響在頭頂。
落凡慢慢坐起來,眼楮還有些迷糊,腦子也還有些迷糊,問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季安荀想了想,說,「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啊?」落凡一愣,「我睡了這麼久啊?」
季安荀笑捏著她的鼻尖,「是啊,睡得像豬一樣,叫都叫不醒……好了,我們回去吧。」
「不嘛不嘛……」落凡難得撒一會嬌,卻听得季安荀幾乎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回去不回去,今晚不回去了,就在這兒呆著,好不容易才有單獨相處的時候。」
季安荀笑容滿面,笑容和煦地看著她,想著,一定是還沒睡醒,否則如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好好好,都依你。」
……
落凡終于清醒了些,忽然看到腳上已穿好鞋襪,——這,絕對不是她穿的,那就只能是季安荀了……
眼楮有些澀澀的,鼻尖發酸,心中甜蜜不已。
落凡忽然環著季安荀的腰,抱緊了他,帶著點鼻音說道,「季安荀,我愛死你了……」
季安荀身子驀然一僵,大概是種叫幸福的東西,從他心底開始流竄,散至四肢百骸,三魂七魄。他輕輕拍了拍落凡的背,「可別愛死我了,我若死了,誰來給你幸福?」
落凡仰頭看他,鼻子里哼了哼,嗔道,「總算說了句還算中听的話。」
……
夜色如水,星辰滿天。
涼風過,青草在風中搖擺著縴女敕的身姿,樹葉沙沙作響,偶有幾片樹葉輕飄飄落下,落在依偎在樹腳的兩人肩頭。
耳畔,是瀑布嘩嘩的響聲,還有蟬鳴蟲叫,鳥兒啼唱。
鼻尖,是青草幽香,野花淡雅香氣,還有好似淡薄的純水的味道。
天上,繁星閃爍;
地上,螢火翩飛。
多麼美妙的自然啊……
落凡伏在季安荀肩頭,季安荀攬著她的腰,兩個人緊緊依偎,好似這一剎,便是地老天荒。
「冷嗎?」季安荀看著手心里捧著一只螢火蟲的落凡,淡笑問道。
落凡搖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手心的螢火蟲,輕聲地,好似是怕驚擾了這個小家伙,嘆道,「原來螢火蟲是長得這個模樣啊?」
「你沒見過?」
「沒有,只是在書上有見到過。」在她現代的家鄉,早已是高樓大廈的水泥城市,極少有螢火蟲出現,她,自是沒這個福分見到了。
落凡手心往前一伸,攤平了手掌,讓螢火蟲飛走,去尋找它的同伴。
那只螢火蟲飛走一會兒,又繞了回來,在落凡指尖停留片刻,才又離開。
「如果人也能像它們這樣無憂無慮,自由快樂就好了。」落凡忽然嘆道。
季安荀微微摟緊了她,輕聲地,堅定地說,「會有這麼一天的。」
落凡仰頭看著他,猶豫道,「季安荀,你想干什麼?」
季安荀沉默了一會兒,「那些,都不是你喜歡的事……你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
「其實,你要做什麼,我本不該過問……就像,你也從未問過我要做什麼一樣,我只是,隱隱約約,……」落凡頓了好一會兒,輕聲地說,「有些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就是莫名其妙的在害怕著什麼……」
「有我在,你什麼也不必擔心,不必害怕。」季安荀定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