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伊娃作勢生氣道。
「那你就更該嫁給我,日日夜夜都看著我,讓我沒有機會再尋花問柳。」上官雲斐笑道,然後不理會伊娃哭紅的雙眼,手扶在她背上,使力摁下去,兩人終于行了第一個禮。
上官雲斐轉了個身,又扶著伊娃轉了轉身子,兩人面對著水榮,口里喊道,「二拜高堂——」
這一次,伊娃沒有再扭捏,而是乖乖巧巧的行了禮。
周圍的百姓看得唏噓不已,也有不少人鞠可一把同情淚,雖然听說鎮國大將軍背地里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可他的女兒,總算是無辜。這樣一場死前婚禮,不知羨煞多少少女。
上官雲斐扶著伊娃,兩人面對面,「夫妻對拜——」
抬頭,上官雲斐,端起酒杯,遞給伊娃,「喝交杯酒了,娘子……」
微風起,糾纏著發絲飛揚。
上官雲斐又重新斟好酒,遞給水榮,「岳父,我和伊娃,以酒帶茶,給您老人家敬茶了。」
「好,好,好……」除了這個字,水榮好似再也沒有別的話可說了。
上官雲斐借來行刑的人的大刀,砍下一縷自己的發絲,又砍下伊娃的一縷發絲,揉在一起,打好結,放進香囊里,放在胸口。
最後擁抱一次伊娃,最後輕輕吻了她的唇,笑著說再見。
見上官雲斐離開,唐大人請示了幾位大人之後,站起身,扔下了令牌,中氣十足地宣布,「時辰到,行——刑——」
上官雲斐站在不遠處,看著行刑官拿去了伊娃背後的刑牌,扔在地上,發出的聲響,無疑是催命魔符——
袖中的手,已經握得快要掐出血來。
另一只手,扶在腰間……如果那刀,真的要砍下去……他也顧不得許多,只能——劫法場!
遠處,傳來馬蹄狂奔的聲音,那麼急促——
一個清脆的聲音好似春雷般襲來,壓在每個人心頭,「刀——下——留——人」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來,遠處,正是一個白衣女子正策馬奔來。
高台上,季安荀不能自已地站了起來……
姚相吼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行刑!」
行刑官舉起大刀,就要砍下去……
上官雲斐微動身形,腰間的軟劍就要拔出來……
邢台周圍的御林軍們全部舉起手中的槍,以防來人劫法場!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落凡也顧不得許多,揚手以不可阻擋之勢扔出手中還被布包裹著的劍,擊落行刑官手中的大刀……
上官雲斐暗松了口氣。
同時,落凡自馬背上躍起,飛向邢台,穩穩接住了那把劍,落在伊娃身後。
「落凡,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劫法場!來人吶,把她抓起來!」姚相鐵青著臉吼道。
落凡高舉手中劍,包裹著劍的布在瞬間突然炸裂,露出一柄光芒四射且又寒氣逼人的劍,只是看著劍鞘,就讓人心生畏懼遵從之意!她冷冷地盯著姚相,口中不失威嚴地大喝道,「龍霄聖劍在此,誰敢放肆!」
也許,百姓們不知道龍霄聖劍是何物,可台上幾人卻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當即,龍澤禹和姚相都從高台上下來,走到邢台上,姚相看著那把劍,喝道,「落凡,休出狂言,龍霄聖劍豈會在你手中?」
落凡冷冷一笑,手微動,劍出鞘兩寸,便讓人看到飾有七彩珠和九華玉的劍身,寒光逼人,刃如霜雪,仿似還帶著帝王的尊貴與霸氣,「姚萬柏,見龍霄聖劍,如見始皇帝,還不跪下!」
龍澤禹雖未見過龍霄聖劍,卻是在書中看到過,這柄劍,分明就是象征著始皇帝的龍霄劍啊……而姚萬柏更是在多年前見過先帝用過此劍,自然,在看到劍身那一刻,便確定這是真的龍霄聖劍,只是——
「凡兒,這把劍,怎麼會在你手中?」龍澤禹問道。
落凡冷眸一掃,「見劍如見始皇帝,逸王爺不知道規矩嗎?那就休怪落凡代始皇帝懲治你這個不孝之徒!」
龍澤禹面上一僵,無奈跪下,他一跪,在場的御林軍們,百姓們,自然也都跪下。
見姚相還沉著臉站著,落凡冷冷道,「姚相爺?」
姚相冷哼了一聲,跪下。
兩人齊道,「拜見始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余人也跟著說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刑場上空,一句萬萬歲,久久回蕩。
*
朝堂上,皇上端坐龍椅,下面,是文武百官,當中,是跪著的「罪臣」水榮和他的女兒,以及站著的,手執龍霄聖劍的落凡。
龍霄聖劍是大秦王朝始皇帝傳下來的劍,比之免死金牌,聖旨更有威懾力!可上打昏君,下斬讒臣,甚至可行廢立皇帝之職,更遑論收回皇帝聖令了。所以,能夠得到龍霄劍使用權的大臣,極少極少,一般都掌握在皇帝手中。
可是,明明龍霄聖劍作為陪葬品為先皇陪葬了,此番,怎會在落凡手中?莫非,她離去這兩天,是去盜皇陵了?可,那她又怎會有免死金牌?
「落凡,龍霄聖劍,從何處而來?」皇上沉著聲音問道。
落凡冷笑著看著他,「自然是先皇,也就是你父親所贈!」
「你胡扯!」皇上沉著臉一拍身前的案桌,「先皇在十八年前就已駕崩,你不過十六年紀,怎會見過先皇?!你若再不從實招來,大刑伺候!」
「不管這劍是我如何得來,如今它就在我手中,你能奈我何?」落凡冷笑,「皇上,我倒是要問一句,我爹不過是背上莫須有的罪名,你本是下旨秋後處決,為何要這麼著急處死他?你就不怕因為誅殺忠臣而遺臭萬年嗎?」
「你放肆!」皇上氣得拍案而起。
殿下諸位大臣立刻齊齊跪下,口中道,「皇上息怒!」
「凡兒,此事不怪皇兄,是季安荀季將軍,帶著百位大臣的聯名信,要求皇兄及早處斬水將軍,皇兄,不過是順勢而為——」龍澤禹急忙解釋道。
「季安荀?」落凡驚訝地看著他。
怎麼可能?
「是的,凡兒,此事,諸位大臣都可以作證,的確是季將軍所為……雖然,我也不願相信。」一旁的龍舒翰也附和道。
落凡頓時腦中一片空白,十六年前婚禮上的感覺又席卷而來,怎麼會?季安荀怎麼會?
難道——難道他真的是來復仇的嗎?
下意識地,落凡往旁邊看去,卻沒有看到那個人。
龍澤禹等人也這時才發現季安荀不在,「季將軍怎麼不見?莫不是心虛了,不敢面對了?當初既然敢做,這會子又怎麼做起縮頭烏龜來?」
落凡心中凌亂不堪,整個人,好似在風雨中飄搖。
「落凡,你既然帶了龍霄劍而來,朕就給你個機會,替你爹辯白,若是說不出個所以來,就算你有龍霄劍在手,朕也決不輕饒你!」
一想到爹爹性命堪憂,落凡才漸漸回過身來,冰冷的眼眸緊緊盯著皇上,說道,「我爹為官二十多年來,無不謹慎,從未做過惡事,在座的諸位大人都可以作證,戍邊的將士也可以證明,即便我爹有所為,亦不過是奉皇上的密旨,若是我爹有罪,難道皇上就沒有罪嗎?你假借關押我爹之名,卻另有所圖,不過是想借麻痹姚萬柏之機,暗中籌謀,想以迅雷之勢除去姚氏的勢力,可你竟然忌憚我爹功高震主,居然借著找個機會置我爹于死地,你實在是個殘忍的暴君!」
「落凡,你休得放肆!」皇上氣得臉色鐵青,他幾次三番饒恕她的無理,她卻得寸進尺,竟然當著朝臣的面諷刺他!竟然還說出他的密謀!簡直可恨!
「哼,我不但猖狂,我還要替義父義母懲治你這個不孝子!」落凡冷冷道。,「龍澤康,你身為皇帝,不知為百姓謀福祉,卻姑息養奸,任由姚氏做大,把持朝政,鏟除異己,還誅殺功臣;你還凶殘的要殺死自己的女兒,不但如此,你還認賊做母,竟然奉殺死你母親的凶手做太後,你如何對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靈?如何對得起天下百姓?」
「落凡,你休要污蔑老夫!」姚萬柏怒道。
「落凡,你什麼意思?」龍澤康驚道。
「凡兒,不得胡說!」龍舒翰急道。
殿中人都驚異的看著落凡,她……她怎麼知道這麼多?還是宮廷秘聞?
落凡冷笑,看了眼龍澤康,又道,「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四十年前,你的生母,也就是當年的白妃,是如何死的!白妃可不是難產而死,是當年的皇後,也就是如今的太後,對白妃下毒,才制造出難產而死的假象!這件事,不僅我知道,長公主也知道!可是你,卻從未想過將害死你母親的凶手繩之于法,反而尊他為太後!為什麼,就因為姚氏勢大,你除不了他們嗎?你可真夠沒用的!當年,先皇離世前,故意給姚氏留下活路,就是要你登基之時除掉姚氏,殺一儆百,以振皇威,可是十八年了,你還是沒能除掉姚氏,反而讓姚氏越來越勢大,幾乎權傾朝野,你這個皇帝,當得可夠窩囊的!你哪里配做你父母的孩子!」
龍澤康已經臉黑如鍋底,怒氣沉沉卻又不得發作,落凡雖然話說的可惡,可是,似乎又言之有理!
龍澤禹,還有水榮,包括姚萬柏等人,都是驚訝地不得了!且不說當年舊事,就單是先皇的心思,她如何得知的?她到底是什麼人?她不是,水榮失散多年的女兒嗎?
「沒有證據嗎?」落凡冷冷地盯著龍澤康,「我給你證據!十六年前,皇後姚氏生下一女,為保後位,她偷龍轉鳳,用掉包之計換了一個假皇子,混淆皇室血脈此事,季安荀也知道!龍舒 根本就不是你的兒子,伊娃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就是因為龍舒翰知道真相,才被太後下了幽梨妖姬之毒——謀害太子一事,也是大罪;再有……」落凡冷笑看著手中的賬本,扔給了龍椅上的龍澤康,「這是十八年前,姚萬柏和他的黨羽所犯下的罪的所有記錄,這些罪,十八年前,就足以抄他的家,何況這十八年來,他不知又犯了多少滔天大罪!」
龍澤康看著手中的賬本,他的心情,已經不只是震驚能夠形容的了……他記得,二十年前,他無意間在先皇的書房里看到過這個賬本,他本想即位後借此賬本除去姚氏,卻怎麼也找不到了,他甚至都在先皇陵墓里找過,都沒有找到,怎麼會,在落凡手中?她跟先皇,有什麼關系?
更令人驚訝的是,伊娃,竟然才是真公主?
伊娃已經驚呆了……怎麼會這樣?
大殿之上,靜悄悄的,所有人的疑慮困惑都掩在心底——明明只是要處斬水將軍,竟然演變成一場揭露宮廷秘聞的戲劇?真是太戲劇了!
「凡兒,你……你說的是真的?」伊娃問道。
落凡看著她,點點頭,冷冰冰的神色總算有些收斂。
「怎麼會?我的親生母親,我的外公,一直都想要殺我?」伊娃不信地看著落凡,「凡兒,你是騙我的,對不對?這世間,哪里有忍心殺害孩子的母親?」
落凡慢慢走過去,蹲,抱歉道,「伊娃,對不起,我……我也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告訴你……」
「你早就知道了?」
「太子被廢之後,我就知道了。」
「呵……呵呵……」伊娃苦笑,不知是該為終于知道生父生母是誰而高興,還是該為此事難過。
「伊娃,對不起。」除了這句話,落凡也不知該說什麼了,她剛剛知曉自己的身世,她的父親,卻被自己怒罵,她的母親,她的外公一家人,甚至,可能,即將被她的父親處死……
龍澤康震驚了小會兒,便又恢復帝王威嚴之氣,畢竟,認女兒這種事,和處置權臣相比,算不得大事!
「落凡,你從哪里拿到的賬本?」龍澤康沉聲問道。
「這不重要,」落凡站起來,冷冷地看著龍澤康,「重要的是,你要如何處置姚氏一族!」
龍澤康陰冷地盯了落凡一瞬,命道,「來人,將姚萬柏拿下!」
姚萬柏微驚,大殿上,一片喧嘩慌亂。
可是,卻沒有一個侍衛出來拿下姚萬柏。
龍澤康臉色更加陰沉,「來人!」
「就算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再听你的旨意!」冷若寒冰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煞氣從殿外傳來。
眾人回頭看去,正是季安荀帶著一群人,還有他手下的大將站在大殿門口。
落凡驚訝地看著跟在他身後的風行風舟二人,還有陳叔,還有絕影宮的和尚,他們,怎麼都來了?季安荀,真的要做什麼了嗎?
「季安荀,你想造反不成?」龍澤康的聲音很是陰冷,帶著一股極為惱怒的怒氣!
季安荀踱步進了大殿,冷冷一笑,「你為了麻痹姚萬柏,故意讓水榮下罪,卻把他的兵權全部交給我,如今,整個皇宮,整個京城,全部都在我的掌控中,就算我要造反,你又能如何?」
龍澤康臉色微變,怒喝道,「季安荀!你敢!」
「季安荀,你太猖狂了!你以為這天下是誰想要,就能要嗎?」龍澤禹沉聲喝道。
季安荀笑得有些邪佞殘忍,「我本不想要這天下,可是二十年前,有人擔心我奪了他的皇位,屠我滿門,他這麼看得起我,我若不把皇位奪來,豈不是對他不起?」
他話一出口,龍澤康和姚萬柏都臉色大變——怎麼會?
水榮只是垂頭嘆氣。
「你,你到底是誰?」龍澤康冷著臉問道!
季安荀邪魅一笑,伸手,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清雋俊秀的臉,盛著冷傲霸氣。
看到這張熟悉又好似陌生的臉,姚萬柏驚了,連上官雲斐也微微驚了一下,而龍澤康更是驚得跌坐在龍椅上,「你,你,你……怎麼會是你?你到底是誰?」
「難道皇上這麼快就不記得了嗎?二十年前,百里大將軍一家,如何在一夜之間滿門被屠?還是,皇上已經忘了我這張臉了?」季安荀,不,應該是百里塵,冷笑著看著龍澤康。
「你到底是誰?」龍澤禹冷冰冰地問道。為何皇兄和姚萬柏都是這種表情?
「龍澤康,當年你聯合姚萬柏和水榮滅我滿門之時,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你們的語言會成真,我,真的會回來,奪你的江山!」百里塵冷嘲道。
「你說什麼?你說是我爹,還有他們,一起,殺了你全家?」落凡看著百里塵,好似有些痛苦地問道——雖然,水榮跟她提過這事,甚至,她都已經猜到會是季安荀,可是,當所有真相就擺在眼前的時候,為什麼,這麼難讓人相信?
百里塵冷傲地瞥了落凡一眼,那樣蔑視的神情,絕不是往日那個對她情深一片的季安荀,而只是,惡魔公子塵!
看著那麼陌生的他,落凡忽然心中一痛,好似被刀剜般……好像,還有更讓她害怕的真相會浮出水面。她的心,在排斥著這種感覺!
水榮有些顫抖地站了起來,慢慢走過去,那副模樣,好像在瞬間,變成垂垂老者,「塵兒,是我們,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將軍和夫人,和凡兒、伊娃,一點點關系也沒有,你心中有恨,你要報仇,都沖著我來,不要把她們牽扯進去。」
百里塵微眯眸子,神色冰冷地盯著他,「不要把她們牽扯進去?二十年前,你們又怎麼對無辜婦孺下得了手?」他復又盯著龍澤康,冷冷道,「龍澤康,當年,不過先皇恩寵于我,你便听信讒言,以為我是先皇的私生子,擔心我會跟你爭奪皇位,居然不惜狠下毒手殺我滿門!龍澤康啊龍澤康,你又知不知道,當年姚萬柏為何要生出這樣的謠言?……哼,不過是因為我爹娘發現姚萬柏和皇後毒害白妃的證據罷了,他害怕事情敗露,就造出謠言,讓你們一起,殺我全家!!龍澤康,你愚蠢至極,枉為一國之君,枉為人子,枉為人父!先皇將江山社稷交到你手中,遲早會會被你搞得天下大亂!」
「你!……」龍澤康恨恨地盯著他,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辯駁!
「季安荀,我不管你是何人,也不管當年的恩恩怨怨!你膽敢起兵造反,你就是叛臣,人人得而誅之!」龍澤禹氣憤地指責道。
百里塵倨傲地瞥了他一眼,卻連話都懶得跟他說一句!
「龍澤康,你如果識趣,主動遜位,我就留你全尸,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枉殺一個無辜之人!」百里塵冷聲道。
「季安荀,」龍舒翰走了出來,「當年之事,的確是我父皇有愧于百里家,但是,這天下,這江山,不是靠武力就能坐穩的,即便你今日坐上龍椅,可,名不正言不順,天下有志之士比比皆是,總會有人討伐于你,從此戰亂不斷,這樣,受苦的只會是百姓,你又于心何忍?」
「天下如何,與我何干?只要我樂意,就算毀了這個天下又何妨?」百里塵冷傲道,「龍舒翰,我可不是軟弱無知的落凡,說幾句為百姓請命的話,就能打動我!」
落凡心中一滯,為何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出來,是這樣的不屑與漠然?他,還是那個愛著她的季安荀嗎?「季安荀?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你怎麼能為了一己之私而置天下萬民于不顧?」
百里塵冷瞥她一眼,「無知的女人,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十六年前,你被扔下懸崖還能不死,算你命大。本公子看在你有一身本事的份上,才陪你玩幾天,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還真以為你可以阻止我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