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是肅穆的,而海蘭爾則是淺淺的、溫婉的玉女型的。海蘭爾嬌小的身材,上身穿著一件黑色的堆領打底衫,外襯一件長及膝蓋的紅色修身羊毛呢背心,剪著整齊的劉海,當她站在舞台上時,特別是當她把小提琴抵著那個柔弱的頸項時,我忽然發現她,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
其實我們很多時候,都在忽略著身邊的明媚!只有在一個特定的場合,特定的時刻,忽然就為著某種艷麗的閃爍,而牽起一種生命的賞識和心動!而這種心動,竟會有著細沙淘過,郝然浮出一顆珍珠的歡喜!
海蘭爾面上掛著笑容,她將把陽春白雪般的祥和景明帶給翹首仰盼的觀眾。她走著輕松的路線,她害怕沉重,所以她的演奏總是充滿了歡快的符號!
她演奏的是施特勞施的《維也納森林的故事》。她不是孤立的,在她身後,夏德里正在以風琴為她伴奏。
海蘭爾演奏的樣子極美!她全神貫注著自己的內心世界,臉龐泛著聖潔的光輝,她不再嬌羞,為著一種對音樂的熱愛,她甚至似乎沉醉的忘卻了這個世界的現實涵義。她的身前,她的身後,于她好像都不存在了似的!因為她的眸光瀲旖之處,全是深溺在大自然中的一種鶯嬌嚦啼,對周圍的一切好像視而不見!
她的演奏無疑抓住了觀眾的心,人們屏息靜听,滿含賞識和對下一個情景的期待!
她結束在大自然煥發生機的啁啁鳥聲里,當她拉伸的最後一個音符裊裊停浮在半空時,她整個的人,都已似成為大自然中的一個精靈,小巧、美麗而翠氣!
年輕人拋去了仰慕的目光,年長的紳士和太太們,向海蘭爾致以最親切的禮謝。夏德里先生為著太太精彩的演出,而興奮的臉頰發紅!
「女士們!先生們!下面,由天才異人桑•博瑞蒂夫人為大家演奏一首鋼琴協奏曲一一《蛻變》!這部鋼琴曲將以靈魂深處的生命的輪回交替為主線,磅礡的氣勢中透著悲壯……」
夏德里先生給我取名為博瑞蒂,他說博瑞蒂的英文意指傲然美好。而我更熱衷于以桑夫人這一簡單的稱呼囊括我目前所有的人生!當我再次出現在舞台上時,場內起了一陣狂熱的沸騰!
「美麗桑夫人!」「博瑞蒂加油!」「為博瑞蒂鼓掌!」場內歡呼不斷!
我微側著身,雙手冰涼,我的手指一直是這樣冰涼冰涼的沒有熱度。我坐在鋼琴前,雙腿並攏,曳地長裙像一朵蓮篷將我優雅的托起!
我的發間,飄散著叫不出名的那種藍色的香氣。即使我不去刻意嗅覺,我也知道。是的,我知道,這種香氣,一定是來自于桑的身上的!
我的指尖蔥蘢著,透明的仿若要滴出水來!輕輕的滑過,起自雨夜的閃電,像天地間耀眼的光波,從我的額前美麗的散開!
《蛻變》的第一個音節一經彈出,就好似 然炸響的斑斕的煙花,墜落在人們心中,蕩開圈圈漣漪!
意念被緊緊抓住,沒有人來的及後退!沒有人想要抽身而出,生命是妖魅的,游走在波濤洶涌的海浪上,憂傷和絕望,像一個個暗夜中的巫婆,變成身後一堆堆腐朽的廢墟,被生命的潮水淹沒!
愛的精靈,縈旋在相思的刻骨的心間。人類沒有愛,就好像生命缺少水份和陽光一樣,如果枯萎的,一定最先就是那失血的心髒!于是,愛神出現了,愛,是人類永恆的主題!
這時候,夏小叢,那個有著一頭微卷黑發的夏小叢,穿著蓬蓬紗的短裙,月銀白的高筒靴子,唱著愛神厄洛斯之歌,翩翩飛上舞台!
她是如此的妖魅,妖的天地崩裂,妖的山川石開,妖的如此可愛,夏小叢,她怎可以是這麼的明眸皓齒!
她的嗓音甜美,且舞且歌!
《蛻變》如蝶生翼,空靈飄渺!
站在高處整個世界盡在眼中…當第一縷陽光刺破厚厚的雲層照耀大地…突然不由自主的向往從高處跳下……拍動了幾下翅膀……開始滑翔…。慢慢地…陽光越來越溫暖明亮…終于身體被光線染成了金黃……。逐漸聚集心中的力量…。展翅高飛…。沖向雲霄…像鳥兒一樣歌唱去擁抱最美的陽光!夏小叢實在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天才!從她的小嘴里吐出的歌詞,從未听過,但從未像此刻這樣的,吻合了意境!
我敢說,這決不是我們當中任何一個成年人編寫的,這絕對是上天賜與夏小叢的獨特的靈感!
《蛻變》開始走向陰影,在潮濕的森林中,有壓抑的迷失,在頹然的彷徨!
夏小叢的舞蹈,開始在緩慢中折疊著。她小小的年紀,怎麼竟也可以舞起這麼悲傷的旋律!
在《蛻變》第四節里,是光與電的踫撞!扭動的精靈,在痛苦中新生!生命和生命的悲壯結合,靈魂和靈魂的相對長談,纏綿在雨夜中的高昂的凱歌,我已不是我,是的,這一刻我的靈魂好似已出竅!
嘎然而止!生命沒有完結,生命誕生在那束紫藍的微芒中!
有一刻,隨著琴聲的倏然止住,場內好像靜的空氣停止了流動!但一秒後,響起了驚雷一樣的掌聲!有鐘愛的眸光,頻頻投向我們所在的舞台!(寫于2011年1月22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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