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白胭直笑自己笨,這竟然沒能看出來,什麼朱砂朱公公,這位俊秀的年輕內侍,根本就是一名假太監!莫名入宮,來歷不明,方一進宮即成了皇帝的貼身內侍,還有當日她送桂花糕去御書房,她看他們兩人的眼神,她居然沒能想到,她是一個女人。
還要到處去猜忌去探尋什麼香暖宮主位?香暖宮的妃子,不就在自己的眼前麼!
「朕有什麼事,皇後不明白。」凌如錦甩出這麼句話來,幾步邁到盧醫女身邊,對著宮梨落一擺手,示意她讓開。
宮梨落趕緊起身,站到屋角。
盧醫女亦停了動作,藥已經上好,她剛要動手替朱砂掩好衣物,凌如錦即止了她的動作,上前橫抱起朱砂,徑直向外走去。
他雖不曾暴怒歷喝,但這一身的冰冷依舊令人膽怯,宮梨落目光追了上去,她了解皇帝的脾氣,越到憤怒的時刻,他反而越能保持他的冷靜,就如同陽光下波瀾不驚的海面,往往皆是驚濤駭浪的前序。
「皇上,那宮人?」陸連喜躬身,低聲問了句。
「還要朕再重復一遍?」
「奴才遵旨。」皇帝意思明確,亂棍打死,毫無轉圜。
姜白胭愣了愣,耳邊哭喊聲鬧成一片,眼見凌如錦抱著朱砂離去,她忽然有些茫然,手足無措,下意識地喊了一句「皇上」,但話已是無從說起。
青瓷跟著把話接上︰「皇上,皇後娘娘並無大錯,您就讓娘娘起來吧。」言罷不住地磕著頭,冰冷的石磚上很快即見了血絲。
陸連喜見狀,亦有心說情︰「皇上,娘娘總不能就這樣跪下去……」好歹姜白胭也是太後的佷女,她縱是傷了朱砂,身為一國之後,這樣的做法亦有不妥,畢竟位及中宮,其背後尚有太後和三王爺,現如今一個蘇相已難對付,若在挑起太後這一頭的爭端,內憂外患兩面夾攻,就是凌如錦驚才果敢,也難穩住國體動蕩。
計劃本是萬無一失,誰知再一次因朱砂節外生枝。
凌如錦心知陸連喜的擔憂,帝陵,朱砂的出現使他的設計功虧一簣,而今再一次為了她,左右為難。掛甲寺進香之前,絕對不能出任何宮亂,所以他明知道綺玉和朱砂在帝陵被截殺,是蘇年指使,他依舊選擇了按兵不動。
可,姜白胭,就這麼讓她月兌開罪責了麼?
「皇上,娘娘也是一時沖動。」倏然間,一直靜觀的宮梨落開口了,「有什麼事,都讓娘娘起來說話吧。」
凌如錦望著站立于屋角的宮梨落,她眸子里的光淡然,卻有說不明的落寞,因著光線微弱,便看不清晰,姜白胭聞听她為自己說情,亦將眼光看了過來,但見宮梨落的瞳孔里,凌如錦只垂了眸。
他懷里的朱砂一身狼狽,干涸在衣衫上的血跡斑駁刺眼,宮梨落細細端詳著,她蒼白的小臉盡管失了血色,眉目清秀不減一分,隱隱竟是傾城絕色,只是穿了太監服飾。這樣的一個女子,若是恢復紅粉女裝,定是皎然明媚,怕是蘇沐雪亦敵不上她的清麗。
這樣的一個女子,皇帝如何能不動心。
氣氛似凝結了一般,一時間無人再出聲,唯獨剩下青瓷頭踫磚地發出的悶響,就在此刻,姜白胭如突然驚醒一般,猛地攔住青瓷,她的大婢已是滿額鮮血,姜白胭抱住青瓷哭出聲音,話語喃喃,喊著青瓷的名字,語無倫次地說著「對不起」。
「陸連喜。」凌如錦終于發了話。
「奴才在。」
「給朕在這看著,皇後跪滿一炷香,便讓她起來。」
好在,皇帝听了勸,終是只罰了姜白胭跪一炷香。
「奴才遵旨。」
***
朱砂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晚,就是掐死她亦想不到,這一睜眼看到的人居然是凌綺玉!朱砂嚇得差點沒叫出來,凌綺玉撇了撇嘴,擰起眉頭瞪著她︰「你用不著像看見鬼一樣吧。」
「奴才見過……」話還沒說完,就被這魔星公主打斷了。
「見過誰?」凌綺玉手中把玩著一枚物件,以手為軸心轉著玩,「你的衣服都是本公主換的。」
「啊!」朱砂大驚失色,凌綺玉說給她換了衣服,那她不是……慌忙垂眸,果見自己一身淡粉色,只是重點是,那件「淡粉色」是一件宮裝,確切點說,是一件繡裙!
做工考究,繡工精美。
「你看到什麼了!」倏地反應過來。
「都看見了。」
「我怎麼這樣了!」
「該我問你吧。」凌綺玉眼光落在朱砂胸前,「你怎麼是女人?」
朱砂只覺得世界都要亂了,問她為什麼是女人,這種問題應該去問她的親爹朱員外。
沒好氣地回了句︰「你打暈我的時候,就該驗驗身。」
凌綺玉認真地頷首︰「確實,難為我替你傷心難過了這麼久。」
還以為這麼個秀氣的少年被她凌綺玉給毀了,現在看來她搶了七哥的心,倒是賺大了。
朱砂也沒力氣和凌綺玉斗嘴,她身上的傷口雖敷了藥,並且針造成的創傷面很小,但依舊很疼,動一下都會牽扯到,忽然之間很想笑,自從進了宮,似乎這種「傷病臥床」的場面三兩天就會來一次。
想著想著,朱砂就真的笑了起來。
凌綺玉一臉莫名其妙,拿眼楮瞪她︰「你當太監當傻啦?」
朱砂不去理她,說什麼當太監,太監的事她一樣沒辦,倒是各種的受傷吃藥,跟個病秧子似的,一樣沒少。
「那我以後怎麼喊你?」凌綺玉仍自顧自話,「不能喊你小太監了吧?」
「皇上……知道麼?」話音方落下,朱砂便覺自己這問題問的很傻,記得凌綺玉被凌如錦禁足在自己的玉霞宮里,現在能出現在她眼前,必然是皇帝的意思,哪還有什麼知道不知道。
只是,她換了女裝,這也是凌如錦的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