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抬眸望了九小姐一眼,問︰「小姐這麼晚了找奴婢來做什麼?」
瑾華隨手將發絲綁了個髻,適才小憩了會兒子,有些不精神,听了梅香這話一笑︰「也沒什麼,傍晚的時候去母親那里請安,踫著大哥哥了,回來之後就一直胡思亂想,以至于睡覺都不安生,這才找了你來。」
梅香听了這話,不但沒有釋疑,反而越發的不解︰「小姐的意思,奴婢還是不明白。」
瑾華仍是笑︰「大嫂現在不在,大哥哥一個人守著那偌大的院子怪孤單。」
說到這,她故意望了梅香一眼,果然,梅香的眸子霎時一亮,隨即掩飾般的的垂下頭,低低一笑︰「大爺身邊那樣多的人,怎麼會孤單呢,小姐多慮了。」
瑾華嘆了口氣︰「人多又如何,哪個能與大哥哥說上話兒,到頭來還不是無處解悶。」
梅香听了這才點了點頭︰「也是,那些丫頭只知道做活,根本不會討大爺的歡心。」
說的,好像她很懂一樣的。
瑾華就是想要她有這樣的心思,于是立馬接口說︰「是呀,所以我才找了你來,大哥哥喜歡作畫的時候飲上一杯茶,我听說你泡茶是極為拿手的,便想著在大嫂不在這幾日差你去大哥哥那里照顧著。」
竟然有這樣的好事,梅香正想著如何去接近大爺,九小姐竟然這樣善解人意的將她差遣過去,這不就是特地給她的機會麼!
幾乎是不能自持,梅香的臉上立馬兒帶了笑︰「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生照顧著大爺。」
瑾華微笑著吩咐她退下,望著梅香的背影,瑾華微微揚起唇角來--若是她知曉瑾華的計劃,不知還會不會這樣的開懷。
第二日一大早,梅香便去了大爺那里,蘇雍早就得了消息,畢竟梅香原先是大太太的人,瑾華就是要打人情也得請示了太太。
竟是以這樣的緣由,大太太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畢竟瑾華這一招是為了蘇雍好。
蘇雍正在書房里晨讀,見了梅香,微微含笑︰「九妹妹差人說要送個泡得一手好茶的丫頭來,我還在想會是誰,原來是你。」
梅香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悅,對著蘇雍羞澀一笑︰「奴婢可不是自夸,這府里上下,就數奴婢泡茶泡的最好,就連太太,從前都是贊不絕口。」
蘇雍想了想︰「似乎從前去母親那里倒沒喝著,口說無憑,去泡上一壺來,我先品了再說。」
梅香道︰「古人雲︰空月復茶令人心慌,大爺還是先用些東西再慢慢品來。」
蘇雍也來了興致,「正巧今兒個也沒要緊的事,想要臨摹的那副《溪山行旅圖》這麼許久還未完成,便趁著今兒個畫完了。」
梅香含笑︰「那奴婢先去傳飯,待大爺用完飯便一邊品茶一邊作畫,也讓大爺品品我的手藝。」
蘇雍點頭應下,傳飯用過除去不說,約莫巳時時分,一切準備妥當,梅香那廂也趁著蘇雍用飯的當兒沖好了茶,蘇雍品了一口,在口中慢慢回味了一番,只覺一股清香從吼間潤至心肺,說不出的舒暢。
連稱了幾聲好茶,道︰「真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手藝,干脆你就留在我這里,日日給我泡茶,實在是奇哉妙哉,你究竟是如何泡制的,竟然這樣的不同。」
梅香鬧了個大紅臉,低了低頭笑說︰「這茶不是直接煮的,而是先將餅茶碾碎,置碗中待用。以釜燒水,微沸初漾時即沖點碗。水沖放茶碗中,需以茶筅拼命用力打擊,這時水乳交融,浙起沫餑,潘潘然如堆雲積雪。因茶乳融合,水質濃稠,飲下去盞中膠著不干,香氣濃郁。」
蘇雍連連稱贊︰「好丫頭,竟然還懂這些門道,當真還不能小覷了去。」
梅香的臉更紅了︰「大爺就別取笑奴婢了,就這麼點兒的本事,全展示了,若是大爺再說,奴婢可就無地自容了。」
蘇雍大笑了起來,望著梅香側轉的身子,微紅的臉頰,在初日的映射下,微微泛著光,真真兒是美。
他又喝了口茶,道︰「好,那我不說了,品茶作畫,人生妙事,如今又有佳人作伴,實在是難得。」
梅香越發的難為情起來,低著頭不再開口,只專心的研著墨,臉頰含笑。
屋子里的情形,全數落入了門外的瑾華的眼中,她靜靜望著,唇角的冷笑,越發的明顯。
蘇雍,我便知曉你會是這樣,從前是,現在也不會改變,可是從前你未自食惡果,那這一遭,想來你不會那麼輕易的就逃月兌了。
等著吧,好戲才剛開始。
瑾華回了琴書齋,還未進門就听里頭嘰嘰喳喳一個女聲響不停,卻是隱隱有些耳熱,瑾華進屋一瞧,可不是熟稔,除了十小姐還會有誰。
十小姐原先還在屋子里四處的轉轉,九姐姐這里許多的書,牆上還瓖著琴,布局又是格外的美,難怪十小姐會好奇。
听到門響,十小姐一下子竄到了瑾華的身邊︰「九姐姐你可回來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十小姐是小時候得了一場病,之後就瘋瘋癲癲的,說是烙下的病根兒。瑾華不免對她有些同情,同情之余又有些欣羨,若是能這樣簡單
的過活,興許也是件好事。
「十妹妹怎麼來了?」瑾華走過去,含笑道。
十小姐撇了撇嘴︰「人家覺得好悶,也不知六姐姐去了哪兒,我這幾日去找了她好幾次,那里的丫頭都說六姐姐不在,八姐姐又太凶,沒辦法,我只好來你這兒。」
瑾華笑了笑。
當真是個傻丫頭,這府里的明爭暗斗她根本一點兒都不懂,于是吩咐著紫鵑去準備點心,兩個人就去了里屋坐下。
可是十小姐哪里是能坐住的性子,吃了會兒子點心,就耐不住了,非要拖著瑾華到院子里去玩兒。
瑾華無奈,只好依了她,紫鵑搬了個凳子,她便坐在那里望著十小姐上躥下跳。
當真是一刻也停不下來,摘完花兒,便去爬樹,瑾華看著十小姐趴在樹上手腳並用的向上挪動,想要笑,卻強忍住了。
「十妹妹,那樣危險,你趕緊的下來。」
「沒事的,九姐姐你也過來玩兒。」
話音剛落,只听刺啦一聲,十小姐整個人從樹干上滑了下來,趴在樹下,十分的狼狽。
瑾華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個丫頭也實在太能鬧了,一點兒也消停不得。
笑完了之後還得上前去查看,好在並未傷著,只是裙擺掛在樹干一塊突起上頭,怎麼都拽不下來。
十小姐急了︰「怎麼回事嘛,這個樹還想著吃我的衣裳,九姐姐,你是不是好久沒給它飯吃了。」
瑾華忍俊不禁,低低的笑了一聲,吩咐著紫鵑去拿剪刀,十小姐哪里會等,用力的拽著衣擺,十分的惱火。
可也怪了,那衣裳就像是長在了樹上,怎麼都扯不下來。
瑾華掏出了腰間的銀質短刀,就是上一遭李景田送的那一把,輕輕的將裙擺處的那塊布料徑直的剪掉了。
「好了,這一塊兒就當是你來我這幫著我給這棵樹喂食了。」瑾華笑說。
十小姐卻像是發現了寶貝一般的︰「九姐姐這個是個什麼玩意兒,從外頭看可看不出是把刀了,可是一動彈,就彈出來了,這是怎麼個機關。」
瑾華笑道︰「也沒什麼,就是這里一個開關,只要一摁動,就會將藏在里頭的短劍彈出來。」
十小姐愛不釋手,拿過去在手中左右的把玩,「呀,上頭還有字。」
「恩,是我的名字。」
「九姐姐,這個送給我好不好?我好喜歡呀,若是不給我,我肯定要難過死的。」十小姐拽著瑾華的衣服,滿臉都是可憐相。
瑾華忍不住一笑。
若說十小姐痴傻,可這一招兒楚楚可憐式用的當真是爐火純青呢!
她怎能拒絕,于是點頭︰「只是這刀刃十分的鋒利,你可得小心著手。」
十小姐連連點頭稱是,順手就將那短刀放到了懷中,生怕瑾華會去搶一般的。
瑾華伸手扶了她起來,「好了,別在地上坐著了,小心著了涼。」
二人剛起身,就見梅香滿面含笑的走了進來。
瑾華皺了皺眉,怎麼回來了?難不成事情進展的不順利?
念想間,梅香已經走了進來︰「十小姐也在,梅香給你請安了。」卻是連膝蓋都沒彎一下。
瑾華不動聲色的上前︰「怎麼回來了,大哥哥不用你伺候了?」
梅香道︰「哪里能呢,只是大爺這會兒子在作畫,奴婢便想著回來找找從前泡茶的那一些物件兒,大爺那里可是除了水,什麼都不能用。」
語氣間,是掩不住的得意。
瑾華眉心一跳,這似乎是一個機會。
于是對十小姐道︰「十妹妹先在這里自個兒玩著,我先與梅香進去有些事,待會兒子再出來陪你玩。」
梅香不知九小姐有什麼事要吩咐,跟在後頭不住的問著。
一進屋子,瑾華突然停了步子︰「梅香,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對大哥哥有了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