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懿旨,李從嘉自然不敢怠慢,這個來傳旨的女官名叫李秀珍,是跟隨鍾皇後多年的心月復,就是他也要以禮相待,當即起身跟著女官而去,流珠急忙跟上,也不知皇後召見會有什麼事情。
此時天色已晚,內院之中卻是燈火通明,兩個侍女打著燈籠走在前方,一路上內院的夜色也深深吸引著張海龍的目光,只是心中略微有些忐忑;這鍾皇後稱得上是賢良淑德,更是很有政治眼光,李璟這繁盛的南唐至少有一半出自皇後的鼎力相助。
鍾家也是南唐中勢力非常大的一個家族,鍾皇後的長兄鍾雲貴為當朝太師,族中更是枝繁葉茂,便是皇帝也不敢小視;鍾皇後為李璟誕有四子一女,不過其中兩位皇子夭亡,現在只剩下了太子李弘冀與幼子李從嘉,尚有一位昭平公主李芷蘭,平素最疼愛的就是這個聰慧的小兒子,不過她忙于國事,卻是不能親自管教子女,李從嘉記得母後上一次召見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情了。
皇後的寢宮更是氣派非凡,主殿稱為儀秀宮,乃是理事所在,看著女官將自己帶到這里,李從嘉心中一個機靈,平日里母子相見都在母後的儀心殿,今日卻不知為何在此處相見。
進得主殿,正中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看上去三十幾歲年紀,可李從嘉知道自己母後已經四十有四了,只是平日保養極好,現在是晚間,皇後並未著宮裝,可那種威嚴之氣還是令人不敢逼視。見幼子進門,臉上依舊不見喜色,卻是隱隱透出怒氣。
「兒臣重光參見母後。」李從嘉急忙上前下跪行禮,本來張海龍對于下跪這種禮節是非常反感的,男兒膝下有黃金,不過堂上正坐的不僅是皇後,更是他的生母,跪在她面前倒不會有多少抵觸。
「你這逆子,做的好事,為娘在你房中放的女子還少嗎?你年紀輕輕,卻只知流連于脂粉堆中,將來如何能成大器?高、馮二位先生乃是當今名士,故此我才請來教導與你,你卻怎生對待恩師?這次就更加出格,身為皇子之尊竟然強逼一個奴籍民女?如此行為置皇家風範何處?你倒是與我說說!」鍾皇後越說越怒,這個幼子平素自己就愛他聰慧,豈知他卻是風流成性,更是對兩位大儒先生行欺騙之道,今日別院中的事情李弘冀已經稟告了他,說道見弟弟如此,極為痛心,身為長兄原該管教,卻怕落他人言語,尚請母後裁奪。
張海龍聞言信念電轉,此時他已經顧不上去責備李從嘉的行為了,現在想的是如何過眼前一關,鍾皇後雖然斥責嚴厲可也是愛子心切,張海龍也不言語,只是一幅委屈的看著母後,心中已有計較。
「怎麼不說話了,平日里能言善辯,今天呢?」看著兒子跪在那里一幅委屈的樣子,鍾皇後又有些心疼,愛之深才會責之切,這個小兒子原該敲打一下,如能走上正途,聰明才智才不算浪費。
「兒臣月余未見母親,心中實是想念,見到母後就算被責也是好的,母親教訓的即是,兒臣明日就去給兩位先生道歉!」這一番話張海龍說的是情真意切,他自小經歷的坎坷就多,又是在極其復雜的環境中長大的,這演技是沒得說的,既然母後心疼自己,那就以情動之,根本不加辯解,不過他只承認慢待師傅之過,其他卻是不提。
「哼,難道此事還能冤枉你不成,瑞年那里我都已經問過,到底如何為娘要听你親口說。」鍾皇後見到他的樣子心中不由一軟,又听他說的情真,雖然還是斥責,語氣已經柔和了許多。
「娘,兒子平素的確是有些頑劣,可日前生辰將近卻忽有一夢,夢中有一神人對兒言道,我的生辰原是母親的受難之日,為人子者應該體恤母親的至愛之情,身為皇子,當以孝仁為先,兒醒來大為領悟;這小玉姑娘確是兒日前看中,表哥也是一片苦心,兒領悟之後卻是別無他想,只想將其買來伺候母親,以代兒之孝道,不過母後身邊之人不可輕置,故兒臣便將其送與王媽媽,也算略表孝心,兒絕未做過苟且之事,小玉姑娘仍是完璧之身,母後可派人查探便知!」這一番話張海龍說的極為誠懇,只是編的也很費力,背上已有許多冷汗。
李從嘉這番話剛說完,便有一女官走了進來,來到皇後近前耳語一番,鍾皇後聞言臉上怒色立刻隱去,代之而起的卻是慈愛之態,李從嘉能想到得她怎會不知,早就派人查探,小玉果然還是完璧,也做了王媽媽的侍女。此時之人篤信鬼神,加上愛兒心切,李從嘉的話她本就信了七分,心中也是極為溫暖,幼子懂事了做母親的豈能不欣慰,如今事實也的確如此,怎能不信個十足,原來這次真的冤枉了孩子。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起來吧。」這時的語氣也變得柔和。
「娘,孩兒知道以前種種行徑讓娘擔心,此皆是孩兒之過,日後必當一心向學,依那神人所說,這次兒的生辰就不要辦了,只願與幕後父皇共進一餐即可。」李從嘉卻不起身,膝行至母後腳邊,為她捶起腿來,鍾皇後這腿疾乃是生育之時落下的,李從嘉自然知道,後世的他也是伺候過人的,這輕輕捶捏也是似模似樣。
「兒啊,你青春年少,即或風流一些也不是什麼大錯,只是古人有雲,色乃刮骨鋼刀,卻是不可沉迷,方今天下亂世,我大唐能有今日皆是先皇與你父皇嘔心瀝血之功,你原該好好發奮才是!」鍾皇後看著跪在腳邊乖巧的李從嘉,心中憐意大起,撫上他的頭頂說道。
「母後放心,兒臣自今日起只讓流珠伺候,當每日鍛煉身體,听取聖人之道,絕不負母後之心。」這種母子深情是張海龍最為向往的,原本的假裝也逐漸變得自然起來,手下更是仔細。
「呵呵,想不到我兒還有這番本領,好啦,起來吧,陪為娘說說話,雖說是有神人傳話,可你生辰之事也不可輕忽,此事就由娘來安排吧,流珠,你也過來坐下。」鍾皇後只覺得被兒子捶捏的極為舒服,愛憐的把他拉起,又把流珠叫了過來。
「是,孩兒听母後吩咐便是。」旁邊早有侍女送上軟凳,又在皇後的示意之下置一小桌在三人之間,端上了不少精致的湯水。
「重光,這是北疆契丹南院大王送給你父皇的上好人參,最能補虛,等會讓流珠帶回去,每日都要服用。」皇後笑道。
「娘,你與父皇忙于國事,勞心勞力,此物原該您享用才是,兒子我身強力壯,得母親一口已經是恩典了。」張海龍說著還做了一個展示肌肉的動作,逗得母親一笑,流珠在皇後面前不敢造次,只是捂著嘴,小臉卻是漲的通紅。
「頑劣不改,這樣吧,流珠今年也有十五了,娘正式把她給你做妾,這麼多人中也只有流珠最讓我放心。」鍾皇後笑罵了一句,然後握住流珠的手,鄭重的對李從嘉說道。
「兒臣多謝母後恩典。」張海龍說著還不忘對著流珠一笑,流珠聞言卻是滿臉通紅,燭光掩映之下更添嬌艷之色。
「重光,男兒當立志,今天這番花語娘可記在心間,你可要言出必行才是,流珠,你要好好給我看著他。」鍾皇後正色道。
「娘您放心,孩兒今日回後就讓流珠將兒所要之書籍呈給母後,到時兒每三日來請一口娘的參湯,也讓母後加以考察,若是兒答不出,當日就沒那口福了!」張海龍急忙出言,流珠也是含羞點頭。
「如此甚好,你父皇知你懂事也肯定欣慰……」鍾皇後聞言心懷大慰,兒子長大了,也懂事了,當下母子二人與流珠便在堂中敘話,不時有笑聲傳出,過了一個多時辰李從嘉才拜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