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護士端著托盤進來了,麻利地給舒淺淺清創。
醫用酒精在她傷口處反復清洗,他敏銳地覺察到,她腿部的肌肉,微微地、不易察覺地收縮了一下。深陷在痛楚中的她,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他的視線緩緩上移,最終停留在她臉上,但是她低著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見她長長的眼睫半闔著,如黑蝴蝶的羽翼在輕輕顫動。
但是她倔強的就是一聲不吭。
某種不知名的情緒緩緩地、緩緩地流過心田。他微一蹙眉,目光輕轉,移到護士的手上,護士正往傷口上抹藥物,于是他問︰「會留下疤痕嗎?」
舒淺淺一愣,抬頭非常意外地瞄了他一眼,她沒有想到的,他卻替她想到了。
「你是疤痕體質嗎?」護士問淺淺。
淺淺搖頭。
一邊的老醫生說︰「那就不會了,我用了防疤痕的藥物,開始可能會有一些痕跡,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消失。」又特別叮囑,「不要讓傷口踫到水,如果感染了就麻煩了。」稍停了下,又說,「每天來換一次藥,打三天點滴,一星期之後,傷口就會痊愈。」
就這麼簡單?淺淺心里蠻高興的……嗯——不行,得給他點顏色瞧瞧!
她仰起臉,無比認真、理直氣壯地宣布︰「我現在不能走路,我要住院!還有啊,我行動也不方便,要有人照顧。」
尹若塵眸光微沉,深沉、銳利的視線凝定在她臉上。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打量她,先前他全部的心思都在她的傷口上。一頭褐色的、天生自然波浪的短發有些凌亂地貼在頭上,雪白瑩潤的皮膚,細致得猶如嬰兒,圓圓的眼楮里,閃耀著慧黠得近似狡黠的光芒。白色外套,下面一條滿是破洞的牛仔褲,衣服上似乎沾著類似顏料的五顏六色的物質。
那一身的不馴,一身靚麗的青春,使得她看上去非常的與眾不同。
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他似乎,曾經在哪里見過她。當然,他可以肯定,他們從未遇見過,那麼,他這份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從哪里來的?
難道是,這張臉讓他想起了宮廷壁畫上的天使?
覺得今天的自己有點莫名其妙,片刻的遲疑之後,他微點頭︰「好的。」
被那樣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凝視著,她心里直發虛。死家伙天生一種……一種仿佛王者的氣質,眉宇間,淡淡的疏離和清冷,那居高臨下的氣勢,讓她感覺到壓力,無形的壓力,但她頑強的視線對峙著他的,絕不退縮。
直到黑眸從她身上移開,她才偷偷地舒了口氣。
她可以肯定,他是一個非常有涵養的人。
——那麼,她的計劃實行起來是不是更容易一些?
她刁鑽地皺著鼻子偷偷一笑。
如願以償地住進了高級病房,又請來了一位護工。她舒舒服服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問推門而進的他,「你打算怎麼賠我?」
他怔了一下,放下她的書包和畫夾,望著那雙澄若秋水的圓眸,淡淡反問道︰「你希望我怎麼賠你?」
她一板一眼地數起指頭︰「喏,我要在這兒住一個星期,這一星期我什麼都不能做,你要賠償我醫藥費,營養費,護理費,誤工費,還有精神損失費,還有……」她絞盡腦汁地思索著還有什麼費,要把知道的、不知道的統統報上。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她歪著腦袋,左手托著腮,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圓眸,眼波流轉間,光芒四射。
淺淺一側眸,視線不期然地對上他的,那雙微微凹陷的眼眸微眯起,深邃中透著睿智的眼神似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即刻,她又是一陣心慌。
媽的!他的眼楮是X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