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老爺子,咱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萬一……」
「萬一什麼萬一?老頭子我身子骨壯著呢!摔一跤怎麼了?我告訴你,你要是敢把這事兒告訴家里那老太婆,看我不打折你的腿的!」
楊幼儀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這老爺子委實也太有意思了。
年輕人被老爺子罵的狗血噴頭的不敢吱聲,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眼神將楊幼儀秒殺八百個來回。他的眼神分外犀利,嚇得楊幼儀一得瑟。好在被老人發現了,一拐杖敲在他身上,再不敢跟楊幼儀叫囂了。
「那個……」楊幼儀弱弱的有些不好意思張口,可是自己還要去接人呢?耽誤這麼長時間了,萬一接不到可怎麼辦?那也是位老爺子呀!「爺爺啊,你看能不能這樣?我趕著去接人,我把手機號留給您,您如果感覺哪里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楊幼儀小心翼翼的表情逗得老爺子哈哈大笑,他能不知道這小丫頭心里是怎麼想的嗎?不過逗她一逗罷了。看她現在臉上都沒有出現不耐煩的表情,這第一關她就算是過了。要不然,別說是有個警衛員跟著了,就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輕易被個小丫頭撞倒了呀。早就看到小丫頭沖過來,借著被她撞到的姿勢坐在地上看看她的反應而已。
給自己挑孫媳婦,當然是得挑一個品性好的,要不然鬧得家里雞犬不寧的,全家跟著上火。這回可好,憑著這姑娘的性子,肯定能把家里兩個不爭氣的心抓的牢牢的!不過這個考驗可是不能說呀不能說……
「呵呵,丫頭,你是不是要去接一個叫顧建邦的人啊?」
「啊?您怎麼知道的?爺爺你……你不會就是我要接的人吧?」
楊幼儀先是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楮,後來又露出狐疑的表情,逗得老爺子甚是開懷,覺得這小丫頭怎麼這麼有意思,比家里的兩個面癱臉的小子強多了!對楊幼儀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層。
「沒錯,我就是你要接的人。你爺爺給我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真是一點都沒變樣呀!」
知道這位老爺子就是自己要接的爺爺的老戰友之後,楊幼儀明顯的放松了很多。雖然過程有點波折,但好歹接到了人。「呵呵,是呀,我從小跟著爺爺女乃女乃長大,人家都說我和我爺爺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走丟了人家都能給送回來,說這是老楊家的孩子呢!」
老爺子听了這話,臉一板,呵斥道︰「瞎說!就老楊頭那滿臉褶子,誰要說你跟他長得像,爺爺我跟他拼命!」
爺孫倆相視都哈哈大笑起來,頗為投緣。楊幼儀覺得這位老人很是親切,從他身上好像找到了自己爺爺的感覺。很快,倆人就好得跟一個人兒了似的,楊幼儀攙著老人的胳膊,一行三人一起往火車站外面走。
與老人同來的,負責照顧老人衣食住行的警衛員小陳眼楮都瞪大了,他還從來沒見過來人這麼和藹的時候呢!尤其是看到他眼楮中掩飾不住的笑意,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有陰謀呢?
在原地打了個哆嗦,趕忙也小跑的跟了上去。瞧了一眼那挎著老人胳膊走的小丫頭片子,用老北京的話來說,就叫盤正條順。雖然不是頂頂漂亮,但是看著那就叫一個順眼!
不過老爺子什麼樣兒的沒見過呀,就是長的漂亮一點嘛,老爺子居然讓她攙著走?別說家里的兩個孫子,就是和老太太兩人出去遛彎兒的時候還不願意呢!這回可是破了例了,而且看老爺子面上一點不樂意的樣子都沒有。
這姑娘真是神人啊!看來以後可輕易不能得罪了呀!
老爺子是爺爺的老戰友,又是來拜祭爺爺的,決不可怠慢了,楊幼儀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把兩人領到了爺爺的故居。
別看她自己的房子亂的跟狗窩一樣,但是爺爺女乃女乃的房子她卻每周都來整理一番,一個大三居,就像是爺爺女乃女乃還活著的時候一樣。看著整潔的家具,干淨的地板,還有牆上掛著的一絲灰塵都沒有的相框,老爺子暗自點頭,這丫頭硬是要得,是個干淨利落又念舊的,這麼好的姑娘,家里的小子要是抓不住,就把他們拖出去斃了!
「爺爺,你們剛下火車,先休息一天吧,明天我再過來,帶你們去爺爺的墓。」
「等等,丫頭,別走,陪爺爺聊會兒天吧。」
楊幼儀沒有一點不耐煩,笑著答應,︰「好呀,我先去稍壺水,等下給您泡茶喝。」
老爺子笑眯眯的看著楊幼儀的背影,心中感嘆,老楊頭那個老頑固,是怎麼教出這麼好的孫女的吶?比起自家的兩個不孝孫,這丫頭可招人稀罕多啦!
不對不對,這丫頭性子這麼好,肯定是隨了女乃女乃了。就那老楊頭帶的兵個頂個的是倔驢,哪能養出這麼嬌滴滴的小姑娘啊。
「老爺子,您坐下歇歇吧,坐了兩個小時的火車……」
「兩個小時的火車怎麼啦!小陳,你是不是覺得我老了,不中用了?嗯?我告訴你,當年老子在打小日本兒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肚子里沒生出來呢!」老爺子的嗓門好像雷霆,震得警衛員小陳低著頭不敢吱聲。老爺子那是戰爭年代出生的,十來歲大就扛著槍上戰場。等他出聲,小日本早就投降了,他能打得著嗎他!
唉,這老爺子什麼都好,就是不服老,還以為自己是能上山打老虎的年齡呢!張口閉口就是當年,還以為是自己當兵作戰能當一個連用的時候呢!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那軍事素質沒的說,他的軍功章能擺滿一個屋子。他是打心眼里尊敬他,能擋上這位老爺子的警衛員,那叫一個驕傲自豪!
可是老爺子畢竟年歲大了,身子骨不如年輕人,萬一閃了腰……他這不也是擔心老爺子的身體嘛!
楊幼儀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便看見老爺子坐在沙發上吹胡子瞪眼的,警衛員被罵的抬不起頭來。再仔細一听,也笑了。
這老爺子,怪不得和爺爺是戰友呢,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最見不得別人說他老,誰敢戳他硬傷,他就敢跟誰拼命。
楊幼儀臉上帶著笑意,兩步走到老爺子身邊,伸出手幫老爺子拍背,「爺爺,您可別跟他浪費這唾沫星子了,來,跟我講講當年您和我爺爺是怎麼認識的吧?讓您這警衛員給咱看著水燒開了泡茶去!」
老爺子從鼻孔里發出重重的‘哼’的一聲,小陳卻好像得了免罪金牌一樣,感激的看了楊幼儀一眼,灰溜溜的鑽進廚房。以後可再不敢小瞧這位楊小姐了,小陳從廚房偷偷探出頭瞧客廳里相處融洽的爺孫倆,這位楊小姐可真是把老爺子哄得服服帖帖的呀,連脾氣這麼臭的老爺子都能降得住,真是佩服,佩服呀!
「我和你爺爺呀,可是一個新兵營出來的新兵蛋子,一起扛過槍,一起打過仗的!45年的湘西會戰,50年我們一起奔赴朝鮮,只可惜,可惜在後來的越戰中……」老爺子不吭聲了,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悶。楊幼儀知道,她爺爺就是在那場戰爭中被炸彈的碎片崩到負了傷,不得不退役,離開他生活了半輩子的軍隊。
「唉,丫頭,我和你爺爺,那可是過命的交情,當年要不是他,我這條老命就……」楊幼儀在老人的眼中看到了淚水,還有對往事的追憶。
雖然她沒有直接參與過當年慘烈的戰爭,可是這些年,在爺爺的燻陶下她也了解了不少,對兩位老人的對國家、對軍隊的感情也非常理解。甚至可以說,在爺爺的影響下,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找個兵哥哥把自己給嫁了!
「爺爺,你別傷心了,雖然我爺爺不在了,可是我知道,他一輩子都沒後悔過!換了任何一個戰友,都一定會這樣做的!」
「是啊,是啊……」老爺子擦了擦眼角幾乎滴落下來的淚水,用力攥了攥楊幼儀的手,「不會後悔的,我們都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