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秉逸早就知悉,身形一閃,敏捷地避過子彈。他是地下賭場之王,傳說中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僅是擁有過人的智慧,才有今天的天下。
可惜,誰也不清楚,他為了不再受欺負,為了能保護媽媽不受凌辱,為了能做一個配得起塵兒的男子漢,他從小就偷偷地練習,搏擊,格斗,跆拳道,武術,防身術……誰也不知道,他其實跆拳道黑帶十段,同時囊括了美國某屆地下格斗和搏擊比賽的雙項冠軍。
所以,他的身手絕不弱于沈時。
不過,這也正好喚醒了他,把他從失魂落魄中拉了出來。他們正處于危險中,若是不能集中精神,別說救兮茹,連自己的命都得搭上。
沈時被他的動作,微微嚇住,愣了足足三秒︰「你沒事吧?」
「沒事。」梁秉逸沉靜地應了聲,指著不遠處的樓梯,做了個手勢,「你先上樓,我做掩護。」見他完全消失在樓梯口,才尾隨著上了樓,兩人直奔頂層。
頂層,也是別墅的獨特設計之一。這里是富豪們的別墅區,全是別墅小洋房,高度很低,而頂層的高台設計恰好是方圓千里最高的點。論監視,論狙擊,這里會是最好的選擇。
一到高台,梁秉逸便開了四面的望遠鏡,仔細地尋找狙擊手埋伏的地方。沈時將手提包扔在地上,開始組裝里面的狙擊槍和小型火箭筒。
他們都是冷靜的人,而且,越是危急的時刻,越能冷靜,心態也越發平和。這也算是求生的本能,想方設法地讓自己活下去。
「找到沒有?」手上麻利地組裝,順口問道。
「三點鐘,四點半方向各有一個。」梁秉逸在四架望遠鏡間轉換,唇角悄悄地掀起,「九點鐘、六點鐘方向也各有一個,十二點方向有兩個。」他回頭,見到地上的武器,不禁一愣,猛然想起青龍在車庫中放入後備箱的東西。
原來,是槍支!
原來,他早就知道有埋伏,早就做好準備大干一場。難怪會那麼囂張地將車直接停在別墅門口,目的就是告訴所有人,他們來了!
「一共五個狙擊手。剛才那槍是六點鐘方向的狙擊手開的,而且應該是頭兒。」他淡漠地講訴著,瞥了眼樓下,平靜得如無波的湖面,「你有一分半鐘解決這些人,若是不能……」他用食指抵著自己的腦袋,做了個開槍的動作。
「讓開。」
沈時拿起槍,槍口藏在望遠鏡的下面,食指微動,正要扣動扳機,卻被梁秉逸打斷︰「容我提醒你,最近的狙擊手也在四百米開外,就你這把槍……」
「我們似乎逃命更好」,這八個字沒有說出口,他有那麼一刻覺得,這話會傷自尊。不過,跟命比起來,這些虛的東西又不算什麼,所以,他用盡量婉轉的語言表達著他的求生欲/望。
「那你覺得,射程有多遠?」話音剛落,沈時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兩百……米」最後一個「米」還翻在舌尖,梁秉逸已從望遠鏡中看到,子彈正中眉心,少量的血跡飛濺,看那人倒下時的模樣,似乎連一聲「啊」都來不及喊。
他嚇到了,有些撐大的眼楮中,噙滿了疑惑。據他目測,這狙擊手起碼在四百五十米的地方,而這組裝的槍威力應該不會很大。
沈時挑了挑眉,眼楮撇了撇發愣的他,輕輕一哼︰「這是新產品,射程有九百多米。就算對付最遠的那個也是綽綽有余。」
轉眼間,他又開了一槍,十二點鐘方向的狙擊手也倒下了。
梁秉逸幾乎看不見他眉心噴出來的些許血絲,真是又快有準,只是鼻尖似乎繚繞著幾分腥甜,提醒著他那已經是個死人。他對這種槍法,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在他心生敬佩之意的時候,悠悠的聲音飄進他的耳朵︰「據你說的一分半鐘,扣去你打擾我的時間,三個狙擊手,一共五十秒,計時開始……」
梁秉逸點點頭,嘴角揚了揚,抬腕盯著手表,開始倒計時︰「四八,四七,四六,四五……」砰地一聲響起,他想象著對面又多了一具尸體,心猛然地跳動,言語間,卻沒沾上一絲任何情緒。
貌似,在他眼中,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當時間還剩下三十秒,四周的狙擊手只剩下一個,六點鐘方向。那一端的男人,看著自己的伙伴一個個倒下,心里不免多了些忐忑。可他是誰?殺手,一向看淡生死,即使伙伴、朋友、親人,皆是如此。
他壓下心中慢慢涌起的恐懼,沉著地觀察著別墅高台上的情況,選擇一個最佳的時機和角度,一槍就將不該活著的人送往地獄。高台處有光閃了閃,他更加確信藏匿的地方,扣動扳機的手指因興奮而頓了頓。
僅在這零點零幾秒的時間中,沈時迅速開槍,一槍打中他的瞄準鏡,瞬間破碎,可惜卻被打中他的人。幾乎沒有任何反應時間,他開第二槍,仍是正中眉心。
這一次,梁秉逸終于看清楚了所謂尸體的表情。瞪圓的雙目,強烈地表示著他的和不甘;微啟的嘴巴,仿佛想控訴上天的不公;緩緩到落地面的身軀,訴說著此刻的無奈和淒涼。
沈時默默地轉身,連
一個眼神都舍不得施舍給即將消失在地球的人。他迅速地扛起地上的小型火箭筒,轉向後院,一下子將這個後院夷為平地,連地下室也沒轟了個稀巴爛。
「……」梁秉逸無語地望向他。
這可是自己的家。他動手之前有問過自己這個主人的意見嗎?雖說著別墅也不值錢,可好歹住了這麼多年,多少有點感情。他多問一聲,會長瘡嗎?會爛嘴嗎?
真是……他得賠!
「接著!」沈時完全沒考慮過他的想法,只是利索地將一根繩子扔給他,示意他綁在腰間,言辭狠戾地命令道,「跳下去!」
「跳下去……」梁秉逸訥訥地重復了一遍,忽地瞪大了眼楮,「跳下去?」雖說著別墅的高度閉上那些高樓大廈,可從高台到最下面也有將近三十米,不死也至少重傷。狙擊手已經解決掉了,只要對付那幾個人,估計沈時一個人就夠了。
「快點。」沈時催促道,「我在下面裝了定時炸彈,還有十秒鐘。」
「……」
沈時抓住他衣服,直接沖出高台,縱身一躍,繩子還來不及起作用,整幢別墅開始坍塌,綁在高台上的繩子隨著他們在空中飄蕩。
「撲通」一聲,兩人落入前院的泳池里。幸好水深達到了六米,這才沒讓兩人直接一沉到底。水緩沖了重力加速度,救了不計後果往下跳的兩人。
浮出水面的梁秉逸,第一句話就是︰「不是說,還有十秒嗎?」他計算著,從被抓衣服到沖出高台,應該不會超過三秒鐘,十秒的話,不是應該等他落地再爆炸的嗎?
沈時沉吟了會兒,緩緩地回答︰「好像是給塵兒做面的時候,不小心進了水,不太準!」話落,他便開始游向岸邊。
「……」他倒是淡定,獨留梁秉逸一個人在那水中凌亂。
亂了一陣,梁秉逸也跟著上岸。等兩人匆匆地上了車,擦拭著濕頭發時,他仍有不解︰「其實,對付他們也不需要炸了別墅。這麼大動靜,明天一定上報紙頭條,FBI會有大動作,整個國家最近都會動蕩不安,人心惶惶。」
根據政府一貫的手段,這樣的爆炸事件,必然會被歸為恐怖襲擊。雖說大眾會恐慌一陣子,但總比說是個人所為,抑或尋仇來得好。若是普通的民眾都能有這樣的武器裝備,引起這樣的交戰,民心會更不安。
這一次,沈時沒有思考太久,卻仍舊是剛才的那般淡然︰「我沒想到,這幫人這麼不濟,還以為至少能掙扎幾下。未免我們的傷亡,才炸了別墅。」
這語氣,簡直和在說今夜無風晴空萬里,是一樣的。
梁秉逸再次無語。這下,他是真的開始心疼他的別墅了,原來,它的英勇就義只是因為某人的估算錯誤。不過,它的犧牲也算值得,至少有了一絲線索。
他捏著手中的小顆粒,腦海中閃過生死未卜的兮茹,臉色再次沉得如黑墨一般,幾乎要與這夜色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