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過的日子已經過去了。」莫伊塵隨口扯了句，卻是真心話。
那段日子，她每天都在醫院中度過，蒼涼的白色，刺鼻的消毒水味，不帶一絲生命的氣息。無數的藥，無數的點滴，都往她身體里灌，樂樂的智商高至如此，她都覺得可能是藥物導致基因突變的結果。
——莫小姐，請你考慮清楚，是否真的想生下這個孩子。孕婦如此用藥，孩子將來一定會有些異樣，既是四肢健全，說不定在心理或智商方面會有缺陷。請你一定要考慮清楚！
她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只是單純地想，這是她和的結晶，而她這輩子也就唯一一次機會生下他的孩子。即使此生無緣，若是能和他的縮小版相伴一生，也算幸福。
孩子很健康，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心理疾病，且極靈活潑，特別討人喜歡。即便長得更像她，此生已無遺憾。
——最難過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沈時呼吸一窒，只是她無心的一句話，落入他心間，攪亂了那一汪平靜的水，蕩開圈圈漣漪。他晃了晃神，被她把玩著的手驟然縮緊，狠狠地捏住她的小手。
「疼??」莫伊塵申吟了聲，倒抽一口涼氣。她倏地睜開眼，緩緩地抬起頭，不解地望向他。他眉頭深鎖，看著前方地雙眸半眯著，渾身透著的一股寒意，令她膽戰︰「怎麼了？」
沉默良久，沈時才緩過神，略顯倉皇地松了她的手，凝視她的雙目︰「對不起！」墨黑的眸，好似深不見底的潭水，又似微風拂過，亂了這方神秘漾開一抹柔情蜜意和心酸至疼。
他能想象，她口中的那最難過的日子，雙重痛苦齊齊壓在她身上，弱小如她，又是怎樣才學會堅強？
他還記得，連破個小皮，流點小血都會叫嚷半天的小丫頭，怎麼熬得過醫院的日子？
青龍再次查了沈樂的資料，一如以前的一切空白，只是他意外發現塵兒曾為沈樂訂過一次生日蛋糕，計算日期，與他們孩子的出生相近。那一刻，他就確定，沈樂是他的兒子。
他不知道，一個被確診不會降生的孩子，如今好好地活著，那孩子地媽咪需要吃多少苦；他也不知道，她明明清楚，孩子一落地，自己便成了單親媽咪，又該背負多達的壓力；他只知道，他要感恩，她給了他一個做爹地的機會。
對不起，塵兒，謝謝！
莫伊塵怔了怔，整個人僵在那，一動也不動。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對不起」，令她猛然想起自己剛才的失言，整個人呆了呆，慌忙解釋︰「我是說，比起以前沒有你的日子，現在很幸??哦，不是！我是說，現在有你，很好??額，也不是！我只是，只是??」越解釋越亂，她索性閉了嘴。
沈時小心地移動身子，伸手摟過她，在她額邊吻了吻︰「塵兒，這麼多年，我還欠你一聲對不起??」以及一句承諾，塵兒，願意給我一次機會嗎？話到嘴邊，他又猶豫了。
「沒有。」莫伊塵輕輕地搖搖頭，「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傷了顧碧媛，我還能賴在你身邊的，是不是？若我不傷她，你會不會趕我走？」雙眼撐得老大，盈盈期待在眸中流轉。
「不會。」沈時遲疑了一陣，才頓頓地點頭，挽過她的肩膀，讓她依偎在胸口，「塵兒，如果??」
「咳咳咳??」齊叔用力咳嗽了幾聲，打斷他的話，「塵丫頭，還不快去幫忙？我說過，要想待在這，就必須干活。听懂沒有，干活？」
「哦！」莫伊塵乖巧地應了聲，戀戀不舍地松開沈時的手，一步三回頭地望著他，滿臉委屈。她慢慢地挪去門口，待齊叔看不見她時，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就趕緊閃了出去。
沈時輕笑一聲，听她的腳步漸遠，直至消失，斂了染在眉梢的笑意︰「齊叔，有話就說吧。」
「你打算怎麼辦？」齊叔開門見山。
小幾個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認了義子，也算是自己的兒子。對于他們的私事，他很少過問，尤其是感情的事，而小事所有人中最穩重的，自然操心得更少。即使他決定娶顧碧媛，即使自己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女人，只是簡單地說了句「考慮清楚」，其他一句也眉多說。
可是，這一次，他不得不提醒︰「塵丫頭對你用情很深，而且人又單純，別傷了她。而且，小媛不是省油的燈，要是她吃起醋來，不知道會做些什麼。」
當年，小媛就想殺了塵丫頭，更何況現在，她才是小明媒正娶的妻子。
很多年前，當他在街頭遇見小時，小媛就護在他身邊，她那時的眼神很復雜，很不純粹，完全不像一個孩子該有的。只是當呆滯的小跌跌撞撞地沖上來抱住他的腿時，他動了惻隱之心，收留了這兩個孩子。
他至今記得，小望著他的那雙眼楮，空洞無神的眸子，如兩顆琥珀，盡管沒有光彩，卻依然能觸動人的心。好幾次，他也調侃地詢問過，為什麼要抱著他的腿？為什麼是那副表情？小都抿唇不語。
「齊叔。」沈時喚了他一聲，打斷他的思緒，「知道，當年我為什麼會抓住你不放？當年又發生了些什麼？而
我為什麼會變成那副模樣？」他一直不肯說，都是因為顧碧媛，怕觸到她的逆鱗，傷至心底。
齊叔微微一怔，忽而挑眉︰「你願意說了嗎？我還以為，只要會傷到小媛的，你一定會閉口不談，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