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絕走進竹屋,呆呆在慕容琪旁邊的位置坐下,良久,才用已經完全沙啞的嗓音吐出一句完整的話,皇上,駕崩了!!
那個帶著南朝走向繁華,在軒轅絕心里如同天一般的男人,去了……
從小,皇上就特別寵愛軒轅絕,在別人眼里遙不可及的九五之尊,在軒轅絕眼里,其實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父親而已,都說皇室情薄,可軒轅絕卻不這樣認為,十四歲,他第一次出戰,前一夜,父皇把他叫到書房,告訴他用兵之道,以計為先,告訴他,用兵之道,攻心為上,還告訴他,若實在敵不過,保命要緊。
那時候,在他眼里,他看到了不舍,也看到了一個身為父親對遠行兒子的擔憂。
他沒有辜負父皇的期望,那一次,他一戰成名,成為南朝第一戰神,即雖如此,之後每一場戰役,臨行前一晚,父皇都會叫他去書房,跟他講用兵之法,哪怕這些,他都已經運籌帷幄……
或許,那時候,他貪戀的,不過是來自父親的關心……
慕君言默默地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兩個人。
慕容琪端坐在凳子上,面前的碗筷還沒來得及收拾,看著軒轅絕,眼里某種情緒在翻滾著,卻又被她硬生生地壓住了。
「琪琪,跟我回王府吧……」軒轅絕緊緊握著慕容琪的手,痛苦不堪的呢喃著,「你曾答應過我,就算父皇離開我了,你無論如何也不會拋下我,現在難道都不作數了嗎?」
「呵,王爺,你還真是健忘,那是在你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前提下!」慕容琪冷笑著,不著痕跡從軒轅絕手里抽出自己無骨的小手,絲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皇上駕崩,你身為王府,趕快回安城處理事情吧!」
「琪琪,影都不怪我了,你還要如此嗎?」軒轅絕沙啞的聲音,在這空寂的竹屋里,讓人听了都忍不住心軟,卻已經動搖不了慕容琪那顆早已冰冷的心。
「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又什麼樣的人,明月不過一個小丫鬟,影又怎麼會放在心上?」小手輕叩著桌面,臉上還帶著絕美的笑靨,說出口的聲音卻近乎冰冷,縴長的手指輕撫著軒轅絕的下巴,含笑道,「知道當初我掉進無底河中,如何生還的嗎?」
見軒轅劍身子明顯一僵,笑靨如花,爾後輕啟紅唇,「因為……我從來就不曾掉進過……」
欣賞著軒轅絕錯愕的神情,臉上的笑容越發變得嬌艷起來,「沈書瑤把我擄走了,她把我關在德馨殿,用鞭子打我,你知道嗎?那種鞭子,上面全是荊棘,揮一下,荊棘狠狠地刺入皮膚中,最後又狠狠地拔出,又揮下……還有,這雙手,曾經被夾的幾乎斷了,十指連心,你懂我的痛嗎?至于當初我的臉,是沈書瑤親手喂下七癢粉,當時,我的皮膚完全紅腫了,臉上也全是膿包,然後潰爛……」
慕容琪的聲音那般平靜,平靜的好似只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之類的話語一般,軒轅絕卻整張臉完全變成蒼白,慕容琪突然「咯咯」笑出聲,「你說,我的折磨,加上明月的命,我該怎麼原諒沈書瑤?又該……怎麼原諒這般維護沈書瑤的你?」
凝望著軒轅絕已經蛻化成毫無血色的慘白,慕容琪突然站起身,投懷送抱,直接坐在軒轅絕的腿上,這本是兩人熟悉不過的姿勢,如今卻多了幾分陌生,慕容琪笑著,縴手勾起軒轅絕尖細的下顎,媚眼如絲,「你說,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跟你回王府?」
那你想要什麼?
唇瓣翕動幾分,想要說出這句話,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琪琪,原來,你遭受過這般蝕骨的折磨……
怪不得,一向不喜歡惹事的你,一回王府就要處處刁難沈書瑤,怪不得,明月死後,她的表情,竟是這般……復雜。
可他呢?
軒轅絕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他都究竟做了什麼混蛋事!!
在她煎熬時,他選擇了背叛了誓言,選擇和沈書瑤成親,當她最在乎的明月,因為書瑤在乎受傷害時,他卻選擇了維護沈書瑤!
「如果不是明月搶著喝下,現在躺在那里的人就是我!!!軒轅絕,這樣子你還要護著那個女人嗎?」
「無心之過?無心之過會把毒藥當成補藥送給我?對,明月是已經死了,但我絕對不會讓她白死!!軒轅絕,我問你最後一次,哪怕這樣,你還要護著沈書瑤嗎?」
「一直以為你是我永遠的依靠,可我現在才發現,軒轅絕,在你心里,和沈書瑤比起來,我慕容琪什麼都不是!!」
「軒轅絕,我恨你!!!」
那日雨天的話,突然清晰地回蕩在耳邊,恐怕那時候的慕容琪,不僅僅是傷痛絕望,還有對他的失望吧!
像是有一把刀硬生生插進心髒一般,疼的五髒六腑好像都擰在了一塊,他是自私的,既不想違背慕容琪的誓言,又想在慕容琪和沈書瑤之間找平衡,一直以為自己把所有事都處理的很好,卻不料,竟是這般傷害了慕容琪。
張了張嘴,語塞。
無骨的小手突然在他胸前游離著,最終成功地攀上他的脖頸,四目相對,這次慕容琪沒有再懦弱地避開,反而報以軒轅絕妖媚地一笑,撐起身子,在他唇瓣上印下一個輕吻,淺笑倩兮,「想讓我跟你回去?軒轅絕,你能給我我想要的至高無上的權利嗎?」
見軒轅絕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慕容琪驀然松開扣著他脖頸的手,從他懷里挑了出來,掩嘴輕笑道,「軒轅絕,口口聲聲說有多愛我,原來,也不過如此……」
良久,軒轅絕才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暗暗下了好大決心一般,目光如炬地看著慕容琪,緩緩開口說道,「至高無上的權利……琪琪,捫心自問,你真的想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