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讓蘇 待在房中別動,自己迎了出去,回來時明顯松了一口氣。
太後命張公公給蘇 送來了千年人參、血燕等滋補之物,帶話過來,說是讓蘇 好生調養,痊愈後便到宮里小坐,她和皇後都記掛得很。
賜婚不成,便給些小恩小惠來拉攏,也在為下一次的陰謀做鋪墊。蘇 心頭不屑,卻也明白,自己為人臣,平日就少不得要面對這類事情。
太夫人嘆息一聲,「現下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只巴望著聖上能為你指一門好婚事。」二女兒已經十八歲了,換做生在別人家,怕是早已嫁出門去、生兒育女了。
蘇 滿不在乎地笑,「成親有什麼好?倒不如如今這樣來得自在。」
「話是這麼說,可女兒家豈能一生征戰在外?這光耀門楣之事,本該是男兒所為,只恨你弟弟不爭氣……唉!」太夫人愁容更重,「怨我,都怨我,太縱容他。」
蘇 連忙把話題引至別處︰「母親快別想這些莫須有的事情了,如今您只管等著抱孫兒便是。」
太夫人的眉宇舒緩幾分,笑著應道︰「是啊,馮氏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只盼著她能給我蘇家開枝散葉。」隨即又道,「你自回來之後,還沒和她正經說上幾句話吧?」
蘇 微微蹙眉,「我和女人家哪里有話可說。」
「這叫什麼話!」太夫人又氣又笑,「她是你弟妹,你權當多個妹妹便是。」
蘇 勉為其難應下了。和太夫人聊得久了,她出門游玩的興致也就慢慢沒了,逗留到午間,用過飯,回了凌煙閣。
第二日,蘇 開始給太夫人晨昏定省。早間,遇到了蘇陌和馮氏。
夫婦二人見過太夫人之後,又過來畢恭畢敬地施禮︰「二姐。」
蘇 淡淡應了一聲。
「都坐吧。」太夫人笑呵呵的,命人給三人上茶。
蘇 邊喝茶,邊細看了馮氏幾眼。馮氏生得眉眼很是精致,丁香色褙子、玉色羅裙顯得人高雅端方。
馮氏和太夫人閑話家常之余,也偷眼打量了蘇 幾眼。今日蘇 不似凱旋那日一身盔甲,穿一件藏青色箭袖錦袍,長發也如男兒般綰起,別一支竹簪。不知情的,怕是會以為這是蘇府又一位少爺。和蘇 的視線無意撞到一起,見對方的目光如若男子一般直接、鋒利,她面色微赧,垂下頭去。
太夫人見狀笑道︰「你二姐在府中,少不得要迎來送往,穿成這樣子,外人自在,她也自在。」
馮氏陪著笑臉,道︰「二姐是奇女子,媳婦與有榮焉。」
蘇 想找些話題,讓弟妹和自己親近些,卻是遍尋不著。她來到這里,經歷的謂之繁多,卻唯獨不曾經歷過尋常女子的生活。過了片刻,她便不肯再為難自己,起身告辭。
太夫人知道,二女兒在場,兒子、兒媳皆不能坦然自若地說話,要想親密無間,還需時日,也便沒有阻攔。
過了幾日,皇帝龍體無恙,百官開始早朝。
寅時剛過,蘇 便已穿戴整齊,出門時不見蘇陌身影,就問送她出門的紅玉︰「蘇陌呢?怎麼回事?」
「聖上說侯爺體弱多病,不用早朝。」紅玉說完打了個呵欠,上次起這麼早,是半年之前了。
果真是富貴閑人,蘇 沒來由地有些嫉妒蘇陌。不需早朝,白拿俸祿,生活無憂,那是她向往了好幾年的生活。結果是,她一日忙過一日,蘇陌卻得到了這種神仙一般的快活日子。
坐到轎子上,蘇 闔上眼簾,在路上打了個盹。和許多武將一樣,她離開戰場,能躺著的時候絕對不會坐,能坐轎的時候絕對不會騎馬。不是要故意擺什麼排場,實在是從骨子里透著懶散,待要精神大振,要等到下次出征之時。
行至朝房,等待皇帝升座的時間里,蘇 和百官不咸不淡地逐一打過招呼。經過廉王身邊的時候,躬身行禮。
「听說蘇將軍凱旋當日便病了?」廉王懶懶地抬眼看了她一眼。
蘇 點頭,不欲多談,轉身到別處坐下。當今皇帝是庶出,奪得天下之前,生母已亡故,如今天下安穩,就便宜了他的嫡母和幾位兄弟。這幾人無一個安分守己的,動不動就干涉朝政、欺壓朝臣,而這廉王,最是喜歡作威作福,一張嘴似是淬了毒,一句人話也不肯講。蘇 對他,實在是恭敬不起來。
廉王做嘆息狀,「到底是一介女流,不可長久指望。」
這話,沒听過一千次也有八百次,蘇 當做沒听到。
廉王捏著不陰不陽地腔調,繼續道︰「太後賜婚,是多大的福祿,你卻偏偏享受不起,只怕是好景將盡,厄運將至。」
原本各自閑聊的群臣都收了聲,視線集中在二人身上,有幾位與蘇 走得近的,臉色不悅,卻是敢怒不敢言。
蘇 斜睇廉王一眼,「王爺何時開始改行算命了?」
廉王意味深長地笑,「你的運道,明眼人一看便知。」
「廉王看得透蘇將軍的運道,卻不知你看不看得透世子爺的運道。」隨著醇厚低沉的語聲響起,一道挺拔身影出現在朝房門內。
廉王聞言即刻變了臉色,倉促起身,拱手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