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被蘇 的氣勢嚇壞了,慌忙低頭隨小廝出了花園。
蘇 眼中鋒芒刺入秦朗心頭,語聲透著疏冷︰「秦大人,好自為之。」
轉彎處,現出紅玉的身形,見將軍一身寒意,不知緣由,驚恐下慌忙道︰「適才夫人頭上的步搖不見了,很是焦急,吩咐奴婢幫忙去尋,奴婢便先去了。是以,將軍吩咐的事……」
「不關你事。」蘇 轉身,語聲漠漠,「隨我回去,莫讓齷齪之人髒了你的眼。」
這話說的就太重了。秦朗額上現出青筋,想要辯駁,那主僕二人的身形已遠。
蘇 回到凌煙閣,盤坐在椅子上,冷眼打量馮氏。
馮氏連大氣也不敢出,心里曉得,日後,自己是再也入不得蘇 的眼了。
「嫁入夫家,不忘娘家,本也是好事,你卻偏偏弄成這等局面。若不加約束,真不知你日後還要做出什麼敗壞門風之事。」蘇 是有意夸大此事,罪名大一些,她日後也能安分一些,「蘇陌若曉得你刻意遣走下人,只為和我日後的夫君獨處,他會作何感想?」
馮氏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將軍,妾身為了父兄的前程,一時糊涂才出此下策。」
蘇 根本不予理會她的辯駁,對門口的兩名小廝道,「即日起,你二人挑選幾個有眼色的,照顧好夫人。」
說好听些是照顧,說直白些就等同于禁足。兩名小廝怎麼會不明其中深意,恭聲應是。
蘇 語聲更加陰寒︰「馮府若來人,凡事都要等我或是太夫人點頭,若有人私自辦些糊涂事,我便拿他的血去澆灌後花園的草木。」
馮氏癱坐在了地上,面無人色。蘇 的話,像是在吩咐下人,其實字字句句都是說給她听的。幫不了父兄也便罷了,現下連自己都沒了任何地位。若如此,她這日子還有什麼指望?
「安樂侯夫人,何時你真正做到知書達禮,何時我再喚你一聲弟妹。」蘇 抬手輕揮,「送客。」
兩名小丫鬟架著馮氏出了門。
蘇 這才想起自己的本意,轉而問起紅玉玉佩的事。
紅玉從抽屜里取出七彩玉佩,笑問︰「可是這個?奴婢幫您收起來了。」
蘇 點頭,「便由你替我收著吧,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到我手里早晚會丟掉。」
紅玉點頭,又道︰「那您和秦大人的事……」
「我自有主張。」蘇 轉往正殿,拋下這些雜事,一心籌謀戰事。覺得疲累之時,已是黃昏。
走到四方院落,西方殘陽如火,映照漫天彩霞。
瞥見秦朗及其幕僚、工匠的身影,蘇 閑閑站定,出聲喚道︰「秦大人,借一步說話。」
其余人等剛要浮現出來的笑容,被蘇 一個冷眼嚇了回去,紛紛低聲告辭出門。
「將軍有何吩咐?」秦朗拱了拱手,因了之前的嫌隙,語調清冷。
蘇 故作不解︰「秦大人與我弟妹傾談,就不怕毀了你二人清譽?」
秦朗給出的理由堂而皇之︰「她是主,我是客,主客閑談有何不妥?」
「主人家上有高堂,下有安樂侯蘇陌,最關鍵的,」眯了眸子,蘇 瞥向他的那一眼,透著慵懶疏狂,「將軍府的將軍還沒死,你和哪個閑談不好。」
事已至此,也實在不需給彼此留顏面了。秦朗報以別有深意的一笑,「將軍每日迎來送往之人眾多,不拘小節也是常有之事。下官與將軍結了姻緣,現下也不過是有樣學樣。」
他為了探听她底細,言行失當,卻反過頭來對她品頭論足。蘇 不怒反笑,忽然展臂環住他肩頸,從頭到腳都是無賴相,「你這般說辭,是為著成婚之後妻為夫綱?我便讓你多學一點——我與人勾肩搭背也是常有之事。」
分散在院中的侍衛各自低眉斂目,全當沒見到這一幕。
她身量到秦朗下頜,身子也輕盈得很,甚而環住他的手臂也似柳條般柔軟,可他堂堂男子卻如何也掙月兌不開,甚而腳步都不听自己使喚,隨著她向前走去。
蘇 唇畔漾出絕美笑容,眸子卻仍如寒水般幽冷,「還想學什麼?不必遮掩,我有求必應。」
秦朗探出手,又收了回去。難听的話誰都會說,可若真付諸行動的話,就太需要勇氣。他幾番掙月兌不開,面上現出怒意,「蘇將軍,自重!」
「你再沒個好臉色,我可就要喊人說你意圖不軌了。」這話連她都覺得可笑,眼中便有了幾分狡黠,抬眼看他,「認個錯,我便饒了你。」
眼前那張臉,在這剎那間生動起來,美得奪人心魄。秦朗心神恍惚片刻,才斂了心神,嘲諷道︰「從不知第一女將竟是這等輕狂放蕩。」
蘇 語帶輕嘲︰「我就是如此,你敢不娶麼?」
她語聲未落,紅漆大門處傳來一聲隱有薄怒的斥責聲︰「堂堂將軍府,你二人成何體統!」
蘇 循聲望去,入目是楚雲錚的頎長身形,面色陰霾,眼色凌厲。她不以為意,笑容說不出的壞,抬手拍了拍秦朗的胸膛,語聲慵懶︰「讓王爺見笑了。下官與秦大人聊得盡興,一時忘形了。」語畢,從容放開秦朗。
「兩位成親是遲早之事,這就等不及了?」話是說給兩個人的,楚雲錚的眸光卻深鎖著蘇 ,心里冷聲罵著︰你這個混賬東西!
秦朗苦于無從辯駁,臉色愈發難看,畢恭畢敬施禮兼認錯。
蘇 心下覺得很舒坦。昨日被楚雲錚說成輕薄他,覺得好生冤枉。今日輕挑一次,看男人窘迫生氣的感覺很是爽快。算是變相地給自己找回了平衡。
當下她也不管楚雲錚,顧自對秦朗道︰「雖說你我是太後指婚,可繁文縟節還是要顧及的。秦大人,問名、納吉可要抓緊時日了。」
秦朗對她無語至極,這些話,她一個女人,還當著外人的面,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楚雲錚細究兩人神色,看出其中另有隱情,淡然觀望。
蘇 不輕不重地拍拍秦朗肩頭,言辭豪邁︰「你只管盼我不死,待我凱旋,你娶我。」又對楚雲錚拱手道,「王爺可是來與下官商議要事?請入正殿。」
她第一句話,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一個男子出征前告別心上人︰你只管盼我不死,待我凱旋,我娶你。
秦朗覺得自己被她看輕到了塵埃里,心里氣極,偏偏有楚雲錚在場,不便接話反駁,身軀由之變得分外僵硬,全無素日清雅之姿。
「秦大人,保重。」楚雲錚對秦朗投去同情的一瞥,若是氣性太大的,保不齊會抑郁成疾。再者,人前他亦樂得給足她顏面,稍後再懲戒她這不良行徑也不遲。
蘇 對這情形很滿意,暢快地笑著,舉步離去。大紅錦袍衣袂飄飛,漾出灑月兌輕狂,神采無雙,似連秋風也動容,颯颯襲來,卷起一地凋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