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模著清涼的石門,我閉上雙眼,輕輕跨過門去,此刻萬籟無聲,月光斜照,門里一陣冰寒迎面襲來,害我忍不住連打了兩個噴嚏。石門之後,數十階石階鋪向地底深處,小白蹲在石階盡頭,神情萬份莊重。
我走到近前,順著小白的目光瞧去,眼前是一面青色石牆,牆面上海天淼淼,雕繪著當年雲霞遠逸的神仙往事。整面石刻滄桑古舊,水氣逼人,有一金色巨龍于畫中恣意翱翔,栩栩如生,令人驚訝之處,是那海面上竟開滿蓮花,中間一朵大如車輪,花影婆娑,絡繹繽紛,花蕊深處更瓖嵌一顆翡翠明珠,淡彩盈盈,使得牆外的空間光明如晝,那龍便也就閃爍于重重的花影里,悄悄地守護著那顆寶珠。
好漂亮的夜明珠啊,要是黃蓉的發簪上嵌有這顆寶珠,一定比天仙還要美麗許多吧,這幾天老是夢見蓉兒,她穿了一身火紅的旗袍,好像中國古代的美女出嫁時那完美新娘的模樣。「身披流雲錦,發挽碧玉簪。回眸微微笑,羞退溶溶月」,真可謂美人如玉啊!
只是眼前這熒光淡照的明珠是真的嗎?若我身手輕撫它清涼溫潤的實體,會引來亂石崩雲的滔天海浪嗎?我靜靜地凝望著眼前的石刻,那畫上的蓮花也好像有生命似的默默感覺著我,忽然心里涌起一種強烈的感覺,好像好多年以前我曾經有像現在這樣站在這里,痴痴凝望眼前的石刻。
那石上蓮花是在跳舞嗎?身姿婆娑如佛菩薩拈花的手,剛剛縹緲的龍影竟也隱身于雲彩深處,我的雙手情不自禁的跟著蓮花的舞姿流動,耳邊恍惚有梵音低唱,是佛陀與眾比丘、比丘尼千二百五十人俱,及龍天八部眾,帝釋天、阿修羅、優婆伊、優婆賽等齊集靈鷲山頂開講大乘佛法吧。那穿著紅肚兜,梳著犄角辮的小頑童是從哪里來的呢?
呵呵,莫不是我也在佛陀座前肅然听經吧!
「蓮花池,蓮花開,蓮花台前有人來。我是普陀善財子,為證菩提問如來。為什麼天地五行有四象,三五和氣九九節。為什麼隱地回風流八術,伏牛幽闕羅品列?一顆靈珠透室明,一粒沙含大千界。無相無我是非是,摩羅菩提塵間劫。
青木獅,白牙象,五十三參拜匆忙。五台望海風景秀,峨嵋金頂浴佛光。蓮台飄香吹夢至,我對蓮花悟慈航。說些個無眼耳鼻舌身意,無味觸法色聲香。參拜那南方有山名洛迦,菩薩聖名觀自在。紫竹林里潮音洞,仙音佛國自不同。蓮花池,蓮花開,蓮花台前故人來,我是佛門善財子,為證菩提拜如來。」
就這樣傻傻地站在那里,耳邊流淌著虛無的梵音,我的雙手隨著舞動的蓮花翩翩而動,小白驚訝之余躍身跳上我的肩頭。此時只覺金光一閃,一股奇異的吸力將我們吸進石刻深處,身後轟然一聲巨響,那一彎月亮門緊緊關上了。
一陣刺骨的罡風呼呼刮過,然後撲通一聲巨響,我被丟進一股冰涼的水里。慌亂中睜開緊閉的雙眼,那水竟清澈無色,數尾小魚輕輕游過,隱入水光深處,此刻腳下一物穩穩將我托住,緩緩向水面升去。我緊緊抱著小白瞬間露出水面,俯視腳下,卻見一朵如意七寶金蓮,恍如一葉扁舟將我牢牢載著,眼前竟是一塘百畝見方的碩大蓮花池,池外依稀有竹影搖曳。
乖乖,我不會真到了紫竹林里的蓮花池吧?剛剛在外面好像有看到滔天海浪舞龍影,那海那龍到哪里去了,那珠光幻彩的寶珠呢?呵呵,我是不是可以有緣拜見大慈大悲的觀自在菩薩阿?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頭上咚咚挨了兩個棗栗,瞪眼細瞧,發現不遠處不知誰家的一個小女圭女圭,坐在另一朵如意金蓮上,手中拿一蓮蓬正待第三次向我扔來。那女圭女圭見我發現了他,竟不慌不忙,拍手笑道︰「嘟,你這小頑童,是從哪里而來呀?嗯,你是桃源郭子羲嗎」
「呃,……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的」?我望著眼前這個愛充大人的小男孩,心里一陣納悶。
「果真是你呀,你終于來了,我等了三百年才把你給等來,這下我可以出去玩了,呵呵,上次那小和尚沒有騙我,不然出去非把他的皮扒了不可,喂,你懷里的小狐狸好漂亮啊,讓我玩玩好不?」
日,這小女圭女圭肯定是在這里呆了好長時間,怎麼這麼多話呀,我听得暈頭轉向,快不辯東南西北了,那女圭女圭把手一揚,小白就忽然從我懷里飛向他那里了,哼,該死的小屁孩欺負我不會法術,小白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那頑童把小白抱在懷里溫柔撫模,小白竟然不慌不怖,靜如處子,好像兩人以前就是熟識一般。小頑童見我有些發愣,忍不住又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這里又是怎麼回事兒嗎」?
「你想說自然會說,我又何須多問」。我氣他蠻橫地搶走小白,語氣有些冰冷。
「呃,你果然比上次來的那個小和尚聰明多啦,你知道嗎,三百年前,我正在池邊的竹林里逗我懷中的這只小狐狸,忽然結界一陣晃動,從天上落下來一個小和尚,我問他從哪里來,他說他叫順治,從富貴中來,那和尚說話比我還要羅嗦,說什麼本是人間一帝王,他妻子去世了,傷心之下皈依佛門,朝夕與青燈黃卷為伴,後來竟觀音大士指點,特來此蓮花結界求取妙法蓮花經,我听他說的明白,便把經文給了他。因為500年前菩薩施法布下這結界時,曾說過要我在500年里等候兩個人,第一個叫順治,第二個就是你郭子羲」。
「你說什麼,小……小白三百年前就和你認識?順治……來……來過?!老天這是怎麼回事!我被眼前的小女圭女圭給搞糊涂了」。
「呵呵,剛剛還夸你聰明,每想到你那麼笨阿!別急,听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這話還得從五百年前說起------
我叫敖靖,是東海龍王的龍長孫。500年前的一個三月初三,爺爺和女乃女乃去瑤池參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宴會,我趁機溜出東海,去那南瞻部州游玩,誰知那里正逢天旱,赤地千里,飛蝗成災。我見當地百姓天天在龍王廟前求雨祈福,十分可憐,便下了一場大雨給他們,誰知沒控制好分寸,雨下多了,淹死了好多人。玉帝知道後雷霆大怒,命值日功曹將我綁上刮龍台,要取我性命。原來那南瞻部州,戰火連連,人心為禍,多貪多婬,玉帝頒下敕文,予以懲罰,不想被我給破壞了了,當是時,我的生命危在旦夕。
許是我命不該絕,其時我小龍女姑姑,正隨觀音菩薩在瑤池赴宴,見我有難,便懇求菩薩搭救。菩薩顯大慈悲,將我剃去龍角,關入這蓮花結界苦修。當日菩薩曾言,桃源子羲歸來日,汝罪可消,待其領悟我蓮花妙諦後你可讓其帶你出去。
三百年前,順治蒙菩薩指點,來取妙法蓮花經,這小狐狸,就是當時跟他一起來的,順治走後我便和小狐狸在此修行,守護那如意金蓮中的龍珠。那龍珠是500年前善財童子往人間應劫時留下的,里面記載了他畢生所悟的蓮花寶典三卷,菩薩讓再就是為了守護它,至于這小狐狸,則是六年前它趁我打坐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溜出去的,具體怎麼回事,等將來它會說話了咱們再問它吧」。
一個縹緲的神話故事緩緩听完,我望向池中那婆娑的蓮花珠影,忽然之間,我看到菩薩,池中的蓮影開始浮動,菩薩端坐蓮台,捧瓶的龍女侍立在右,左邊那空落的蓮台原本是善財童子的吧。我屏息地凝望著,隔著重重的話,我看不清楚菩薩莊嚴的妙相,耳邊的梵音又開始唱響,我的雙手也隨著蓮花的舞姿流動,「蓮花池,蓮花開,蓮花台前有來……」,在我澄明的目光里,眼前漫天的顏色迷醉,仿佛銀河星碎,匯聚成一流星,踩著爍目的光明向我呼呼飛來,只覺得眉心一痛,心中響起轟轟的雷鳴,在這噬心的疼痛中,我大叫一聲,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