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彩絛,梅嶺幻彩。小樹怪仿佛感應到自己的母親即將離開她、離開這片荊棘凌蔓的荒涼世界。她的哭聲高亢而嘹亮,儼然一曲糾人心腸的挽歌。
嶺上諸仙,雖然都已看破了生死,但是看著空中揮舞的那些花瓣,仍然非常的悲痛。梅仙一邊流淚,一邊哄著杏兒對杏仙道︰「姐姐放心離去就是,我們大家一定會將杏兒撫養長大,傳授她長生之道的」。
花瓣聚集成的杏仙殘影在空中盤繞了三咂,又飛回半路對著黃眉拜了拜。忽一陣山風吹來,杏花的元神隨風散去,荊棘嶺上頓時下了一陣杏花雨。
黃眉神通了得,自然看見那九霄雲上站立著一位衣衫襤褸的和尚,觀其狼狽的樣子,好像也是被劫雷殃及到了。
來者正是旃檀功德佛,他差不多是跟黃眉前後腳到的,畢竟杏仙是為他遭此情劫,無論如何,這一遭來得很有必要。唐僧成佛以後,早已尋回了金蟬子的記憶,當此劫雷之下,他本想施展神通救那杏仙一命。
他卻忘了天道之下,眾生皆如螻蟻。故而一進雷區,便被九霄劫雲團團包裹其中,差點轟了個外焦里女敕。唐僧是有大修為者,憑借一身本事倒也能保住性命,只是沒有力氣救人罷了。
杏仙隕落之後,劫雲失去了考驗的目標,方才緩緩散去,並將唐僧放了出來。唐僧感應到杏仙的結局,合掌念了句「阿彌陀佛」便立于雲頭,送她最後一程。
其實細說起來,唐僧和黃眉無意間的合作,終于保住了杏仙的魂魄。沒有唐僧,杏仙怕是撐不到黃眉到來,就已經煙消雲散了。沒有黃眉,即便有唐僧在上支援,杏仙還是免不了淹沒于最後的那道九重劫雷里。
總的說來,兩個男人合力讓杏花仙子有機會輪回重修,有唐僧的護佑超度,想必下一世將會好過許多。唐僧見杏仙的元神投入空中那六道輪回的接引光里。便對著黃眉和嶺上諸仙點了點頭,直接回了靈山。
沒有人知道,唐僧歸去的途中,心里在想些什麼?听黃眉講到這里,我的心里忽然想起了倉央嘉措的一首詩歌︰「自恐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怕悟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與倉央嘉措相似的地方在于,唐僧和他都已許身我佛,自然無緣許卿。也許老唐的心里,流露著類似于倉央嘉措的感慨,世間萬物但凡沾惹了一個情字︰「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俺得于君相決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可惜倉央嘉措的時代,我也在人間游歷,不知道他的來處,是否有著類似于唐僧和杏仙的記憶。說話之間,懷里的西瓜饕餮了大半,我將西瓜皮丟盡了腳下的山溝,然後質疑道︰「說道現在,你還沒說為什麼把那小杏兒扔給我呢!」
「嘿嘿,兄弟莫急,來,再吃一個!」黃眉伸手又扔過來一個足球大小的西瓜,自己也抬手吸取了一個,一拳砸作兩半,手抓口喃起來,那樣子就像八輩子沒見過西瓜似的,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我見狀趕緊將西瓜當做枕頭,迎面躺在了草地上,以免被他刺激得把剛才吃進去的,給吐了出來。黃眉轉眼又饕餮了一個,這才拘一捧清水洗過了手臉,躺在我旁邊嘆道︰「杏仙輪回之後,梅仙子將杏兒一直帶到三歲多,期間我經常跑過去看他們,但在杏兒三歲那年,諸仙歷劫成功,紛紛飛升仙界,杏兒便跟著我了。
如此我們師徒二人以小雷音為根據地,朝游蒼梧暮北海,過了三四年快活的日子。平常我去哪里,便將其裝入褡包,那里面空間廣闊,我又收了一座玩具樂園進去,她在里面玩得很是快活。
在他七歲那年,我帶她回去見了彌勒老爺。佛爺還逗弄了半天,讓我好好照顧她。不料童子突然來報,說是太上老君約其前往兜率宮一敘。要知道兜率宮里到處都是寶貝,所以我就纏著老爺戴上了我們。
到了地方,老爺自然和老君下棋去了。玄都**師陪著我敘話聊天,還讓那銀角童子領著杏兒去看青牛。也不知那牛使了什麼障眼法,竟騙得銀角拿出那盛丹的玉瓶賞了幾顆丹藥。說到這里你應該明白大概了吧!」
「我靠,難不成是那‘返老還童丹’,我當年就是不小心吃了此丹,以至于無論如何都長不大了!」
「聰明啊,兄弟!青牛本是一番好意,想騙兩顆九轉紫金丹給杏兒嘗嘗,不料銀角為了報復青牛平時老欺負他,便故意給了些返老還童丹。小童子的心思很齷齪,想著老牛萬一變成了小牛犢,說不定法力跟著減退,反過來被他欺負也說不定!
可是青牛精何許妖也,那是封神時期就很牛掰的存在。他自然沒有品嘗那丹藥,正要捉弄銀角的時候,卻發現小杏兒好奇地拿起一顆丹藥就往嘴里塞。他大喝一聲‘不能吃,快點吐出來!’可惜小孩子一听這話,生怕吃不到,干脆一揚脖咽了下去。
青牛當場蒙了,趕緊收起了石桌上另外的丹藥往銀角懷里一塞,這時候我和**師已經來到了斗牛殿的牆外。老牛對著銀角嘿嘿一笑,掏出懷中的一顆‘七返離火丹’吃了下去,然後就地睡著了。
銀角揉了揉眼角,發現青牛真地睡著了。正在納悶的時候,小杏兒吃了一顆不過癮,已經開始拉著銀角嚷道︰‘哥哥,杏兒還要吃豆豆……’
玄都和我這時走進了斗牛殿,見杏兒和銀角相處‘融洽’,當下十分高興。玄都吩咐道︰「銀角啊,要哄著杏兒,把那些你們平時吃的‘益氣養生丸’多給她嘗些便是!」
「啟稟二老爺,剛才青牛不小心喂杏兒吃了一顆‘返老還童丹’,他自己也吃了七返離火丹給睡著了!」
玄都聞言,大吃一驚,跑過去看了杏兒半天,一臉的內疚無奈。後見我一臉緊張,他有些臉紅地道︰‘黃眉老弟,是在對不住啊,老君煉制的返老還童丹威力非常,一般超過十八歲者,服下立即返回到十八歲;十八歲以下者服用後,幾歲服用則一生都會被鎖定在那個年齡,一般情況下是沒有解藥的’。
我當時听了,只覺得腦袋一懵,有些傻了。玄都以為我傷心之極,又去搜了一下青牛的身,發現他身上並沒有丹藥,便轉身笑問杏兒道︰‘杏兒不是想吃豆豆嗎?告訴我哪里有?伯伯幫你拿!’杏兒果然破顏微笑著指向了銀角的胸前。
玄都當下大手一伸,直接從銀角的懷里掏出了幾個玉瓶,其中的一只瓶里,裝的正是‘返老還童丹’。玄都大怒,遂命黃巾力士綁了銀角和青牛,一起帶到九玄閣請老君處置。兩位老爺人老成精,這些變數早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彌勒此時扔棋大笑道︰「老君果然算無遺策,我說今天早上怎麼好一陣心血來潮,算來算去只算出跟這女圭女圭有關,卻不知是吃了‘返老還童丹’吶!這孩子身世可憐得很,還請聖人垂憐些個。」
「呵呵,佛主自謙了,以你的修為,豈會不知她的造化在五百年後。今番種因,日後收果,誠所謂福禍相依,相輔相成呀!這女圭女圭能有幸來到這三十三天,也算他的造化。前兒我剛在八卦爐中煉制了一件‘九玄蕩魔鈴’,本想掛在此閣,听風應景,如今就賞了她吧!」
老君把手伸進袖口,模了半天果然模出來兩圈鈴鐺,很像是紫霞仙子當年的那對手鏈。這寶貝果然也是個如意之物,直接纏在杏兒的左右手腕上消失不見了。
杏兒雖已七歲,跟著黃眉也學了些法術,無非是五行遁術、狼牙棒法之類的法門。如今腦海里多了一對鈴鐺的玩法,小丫頭自然高興萬分,當場閉上眼楮細細感悟去了。
佛爺見目的達到,自然戴上黃眉和杏兒告辭回家,沒想到剛出兜率宮沒多久,佛爺便吩咐黃眉去南海向菩薩討問治療杏兒發育問題的良方。黃眉盡管知道老爺子自己也有方法,但此舉必有深意,他沒多問,帶上褡包里的小杏兒直接去了南海。
就是在這落伽山上,乖巧的龍女听了杏兒的故事不禁嬌笑道︰「哎呀呀,這不跟當年善財弟弟的遭遇很像嗎?黃眉哥哥你不要心急,等善財在人間了悟了的時候,你找他就可以完美地解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