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台談情夜 懷璧其罪

作者 ︰ 錢新新

海嘯來襲的場面由後期特效加工,葉沁心與高逸飛只需在藍布景前作驚恐狀即可,不難處理。最難演繹的是兩人被海浪強行分離的那一刻,馮衛要求二人在那一刻同時落淚。

這麼高難度的要求恐怕專業演員都難以做到,葉沁心情緒豐富尚可借助回憶往事完成任務,高逸飛堂堂男子漢哪能當眾落淚?他要求用眼藥水代替,馮衛卻執意要真情演出,眼看兩人就要鬧僵,他在高逸飛耳邊偷偷說了幾句,高逸飛鎮定下來。

再開機的時候,高逸飛便努力培養情緒,與葉沁心同時落下淚來,配合得天衣無縫。葉沁心問他︰「導演對你說了什麼,立竿見影啊?」

他神秘笑笑,不做回答。其實馮衛不過以明日的求婚之事想要挾,讓他無論如何要在十分鐘內落淚,沒想到他真的發揮小宇宙完成任務。他落淚的那一刻想的事情與劇情一模一樣︰「如果果真有個海浪打過來,讓我和她分離三十年,可如何是好?」

接下來補了幾個水下場景,葉沁心水性甚佳游刃有余,無奈高逸飛還是不放心,處處護著她。

「你給我放心,我的水性比你還好。你別忘了我游了一夜泳都沒事。」

「你以後還敢做這樣的事?」他微微生氣。

「最多你陪我,我才做。」

他釋然笑笑。

一日工作結束,葉沁心終于有閑暇拿起《彼邦的婚姻》,高逸飛前來打擾,見她正在讀這本書,破天荒告退,給她騰出時間。

葉沁心翻開第一頁,故事從女主角遇到風流倜儻且多金的男主角說起。兩人火速墮入愛河,沒想到婚後男主角便露出原來面目,語言刻薄,性格殘忍,到最後還暴力相向。幸運的是,女主角遇到了一位挺身而出的硬漢,帶她逃離了苦不堪言的婚姻。

葉沁心翻到最後一頁,一張照片掉到地上,她並未撿起,而是先去看作者的後記,只見最後一句寫道︰「也許這段婚姻是我貪慕虛榮的報應。」

葉沁心覺得女主角是值得原諒的,試問誰人年少不輕狂,年輕時候總會做出許多錯失,中年便用來反省,能改的一件件改回來,不能改的後悔也是徒然。她拾起地上的照片,上面是一名美麗的少婦抱著一個眼楮大大的女嬰。

她心有惻惻然︰「這就是柳女士那分離的女兒吧。看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翻到後面,她卻看到這樣幾個字︰「沁心,當你看到這張照片時,你應該猜出我是誰了。對不起,我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現在懇求你的原諒。」

葉沁心血液凝固,所有的事電光火石之間一清二楚︰「柳蘇,蘇六,就是同一個人!」

她來回踱步,心中五味雜陳,是恨?是厭惡?是作嘔?她原以為這二十年自己練就了足夠的修養,她以為二人若然相遇,她便會淡淡地點頭,說句︰「蘇女士,好久不見。」因為不在乎,所以冷漠,對一個不見二十年的人談何感情呢?沒有愛,自然也沒有恨了。

但是她沒想到她的感情那麼強烈,她是憤怒的!這個女人二十年後帶著光輝的作家身份回來,還處心積慮地寫劇本讓她演出,還裝作不認識與她偶遇,一切都是那麼可惡,那麼居心叵測!她想到父親那夜的醉酒所說的︰「你回來了,還當了名作家!」

她的淚落下來︰「你毀爸爸一次還不夠,還要毀他再一次。明知道他已經失去自信,你還要拿作家的身份在他眼前炫耀,這是多麼殘忍!」

她怒不可遏,從房間中跑出來,在走廊大吼︰「蘇六,蘇六,你給我出來!」

柳蘇與她並不住在同一層,自然不會出來,但周圍幾間的房客紛紛探出頭來,包括高逸飛。

他一看見葉沁心正在歇斯底里地吶喊,忙把她拉近房間。葉沁心此刻眼淚鼻涕縱橫肆虐,高逸飛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沒事,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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