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的是某些地方還有盜賊趁機作亂,搶掠村民那些所剩無幾糧食財物甚至女子,如有反抗的就一刀砍下去,完了還要放火燒屋,凶殘程度不亞于野狼族。
盜賊的凶殘王捕頭是見得多了,蕭子軒從小長在京城,頂多就是在軍營歷練過一番,平日里對盜匪只是听過,沒有真正親眼見過。
國難當頭身為男兒不肯去從戎敵已是不該,竟然還搶劫比他們柔弱的同胞,簡直禽獸不如,蕭子軒義憤填膺一番後聯想到藍雨說的她是盜賊之女,心里就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情緒涌上來。
雲州附近幾個城鎮的馬匹牲口要麼都被征集了,要麼價格貴得嚇人,藍雨給兩人留下的那點銀兩根本就買不起,找到附近的官府尋求幫助。兩人身上有沒有什麼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人家不但不信,一听到他們是從雲州來的,個個都像見了鬼似的慌忙關門躲避。
還是王捕頭先醒過神來,雲州爆發瘟疫的消息只怕已經傳到了這里,他們說是從雲州來的自然是人人驚恐了。
無奈之下,兩人只能靠兩條腿走,走了大半個月才踫上一支到京城的商隊,領頭的見他們氣宇不凡,不像等閑之輩這才勉強答應稍他們一程。
就算這樣走走停停,等到了京城已經是一個多月後了,京城的鎮國將軍府門口的白燈籠都已經有些發黃,看門的小廝見到蕭子軒差點都不敢認了。
經過一個多月的長途跋涉,又病了一場,蕭子軒整個人都變得又黑又瘦,全身髒兮兮的跟街上那些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了。
畢竟還有輪廓和聲音可以辨別,小廝仔細辨認了一番,終于確認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家公子,而且是活生生的公子。
小廝驚喜異常,大呼小叫的一路跑著進去通報了。
到了自家門口了,蕭子軒反而到有些猶豫,看著三位叔叔先後死在他面前。只有他一人苟且偷生回來,如何面對年邁的老太君?
這一猶豫,門內已經呼啦啦的涌出了一群人,有老有小全都圍著蕭子軒問長問短,最後老太君也拄著拐杖出來了。
本以為已經凶多吉少的人突然活著回來了,大伙的激動自不必提,想到死去的人又難免傷心一番。
哭過笑過後,老太君才想起孫兒一身狼狽,又累又餓的樣子,便命人準備飯菜,讓蕭子軒和王捕頭先吃飽,其他的事慢慢再說。
蕭子軒吃完飯,又好好的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一身干淨衣服正跟他母親姜氏說著話,就有小丫頭來報,說老太君正在祠堂等候公子。
祠堂是整個將軍府最莊嚴神聖的地方,有規矩女子不得入內,但是老太君為蕭家立下過汗馬功勞,被老一輩的族長和族人特許進入,除祭祀以外,無大事是不會輕易開祠堂的。
蕭子軒以前除了祭祀之外,進祠堂就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犯了錯被處罰,蕭家男兒只要犯錯不管錯誤大小,都會被老太君視為大事,開祠堂處罰,所以他听到祠堂兩字心里不免有點發 。
知子莫若母,看到兒子的樣子,姜氏很是心疼,孩子剛回來有什麼事不能等他先休息好再問,但是老太君的命令無人敢違抗,姜氏也只能看著兒子面帶懼意的慢慢往祠堂方向走去。
老太君正拄著拐杖站在祠堂中央,身後站立著世代守護祠堂的兩位家奴。
蕭子軒忐忑的望著老太君嚴肅的面龐,膝蓋一軟直接就跪倒在老太君面前,低聲道︰「孫兒不孝,求老太君原諒。」
老太君沒有說話,舉起拐杖就狠狠的打了蕭子軒三下,老太君習武出身,這拐杖又是沉鐵所制,這三杖下去,杖杖見血。
蕭子軒自知有罪,不敢躲閃,硬是咬牙一聲不吭受了這三杖。
老太君打完後,厲聲喝問︰「你這孽畜,可知錯在哪里?」
蕭子軒跪著垂頭道︰「孫兒知道,孫兒不該苟且偷生,在城破的時候忍辱活了下來,可是三叔……啊!」
不等蕭子軒說完,老太君又是一杖敲下去,怒道︰「你這時候還不知錯在哪里?你三叔是身為守城將軍,兵敗城破,他為了滿城的百姓著想開城投降,他自己卻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你連正經的兵卒都算不上,硬拼下去除了白白丟掉性命,一點用處也沒有,我說的不是這個。」
蕭子軒想不出除了這個原因之外他還做錯了什麼,只跪著不敢出聲。
老太君失望地提醒道︰「想想你為什麼要到雲州城去?」
蕭子軒朗聲道︰「敵軍來犯,保家衛國是我蕭家男兒應盡的本分,所以孫兒听到消息即刻到雲州去助諸位叔叔一臂之力。」
老太君喝道︰「你錯就錯在這里,你師傅來信說你是偷偷下山的,習武未成,就敢私自下山抗敵,若是在軍中你就是犯了軍法,我蕭家男兒不懼生死,但是也要死得其所。」
蕭子軒有些不服︰「敵軍來犯,孫兒怎麼能困居山中?軍中武藝不如孫兒的大有人在,他們可以上陣殺敵,孫兒為什麼不行?」
老太君又是一杖狠狠敲下去︰「行,行,你想參軍為什麼不像一般百姓那樣正經報名去?從普通兵卒做起呢?」
蕭子軒被問住了,當初他覺得他習武多年,熟讀兵書,上了戰場他才知道他學的那些根本不夠用,戰場上變幻莫測,他學的陣法兵法根本就用不上,盡管如此要他做一個普通兵士他還是覺得大材小用。
老太君打累了,這才嘆氣道︰「你啊!就是自視太高,罷了,先起來,立即仔仔細細把在雲州看到的一切都詳細告訴我,凡是你能想起的,你看到的哪怕再細微也不許漏掉。」
「是」蕭子軒見太君顯然是有些累了,忙起來扶著老太君坐下後,這才慢慢從頭細說。
老太君之前已經找不少人打探過了,其他被攻陷的城池也有不少百姓兵卒甚至將士逃出來的,大家說法都差不多,對方領頭的將軍勇猛無比,兩軍對陣總是一馬當先,直接就沖進了己方的陣營,一根巨大無比的狼牙棒舞得如同如潑水一般,己方的刀劍長矛根本進不得他的深,而他的狼牙棒所到之處直接削起我軍兵士的一大片血肉,狼牙棒舞到的地方血水肉末橫飛,有時候甚至連我軍將士的四肢頭顱都被削起,那將軍所到之處如同下了一場血帶肉的雨,非常駭然。
我軍將士驚懼之下,什麼陣型陣法都亂了,只知道後退,沒等敵軍其他人殺上來,自己就踩傷踩死一大片,這樣如何能不敗?
這些話老太君之前早已經听說過好幾遍了,還以為是夸張之言,世間哪里有這樣天生神力,身手又靈敏之人呢,現在听到孫兒親口說出,這才信服。
老太君只覺得一陣無力,按孫兒的說法,除非我軍中也能找出一個這樣的人,不然想要取勝幾乎是不可能的。
蕭子軒接著又說道,王捕頭本是雲州城的捕頭,戰亂起的時候投到軍中,三叔見他武功好,為人又正直便帶在身邊。
三叔在決定開城投降之前,便殷切的托付王捕頭要將蕭家唯一的血脈安全送出雲州城。無奈三叔自盡後,他們被小人出賣,敵軍出重賞抓拿他們。
說道這里,蕭子軒眼神有些閃爍,遲疑了下來。
老太君目光何其敏銳,立即喝道︰「後來呢?你們是如何逃出城的?」
蕭子軒不敢隱瞞,接著道︰「後來我們逃到一戶民宅,那家主人也沒有逃走,建了密道躲藏,在危急的時候把我們接進密道……直到敵軍屠城後撤走,我們逃出來的。」
老太君聞言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蕭子軒,銳利的目光直叫蕭子軒膽戰心驚,便低頭避過。
過了半晌老太君突然喝道︰「孽障,跪下。」
蕭子軒听聲趕緊跪下,老太君站起來,用拐杖重重戳了地板一下,這才緩緩道︰「你心虛什麼?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趕緊說清楚,若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算你是蕭家血脈,我今日也要為蕭家清理門戶。」
蕭子軒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急忙申辯道︰「孫兒說的句句屬實,孫兒敢對天發生,絕對沒有做一絲傷天害理的事。」
老太君冷哼一聲︰「既然沒有,你在隱瞞什麼?千鈞一發的時候躲過敵軍的搜捕是何等驚險之事,你居然兩句話就輕輕帶過,連救你的恩人是老是少,姓什麼你都沒有提,難道不是做了虧心事。」
蕭子軒後背一直冒汗,急切中倒是讓他想到了個借口︰「不是孫兒不提,只是……那是兩個姑娘……為了姑娘的名節著想,孫兒這才沒有細說。」
「大難臨頭,哪里能講究那麼多,就算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是情非得以,再說了我也沒有叫你四處去說,難道你覺得太君是長舌之人?」老太君說到這里,眼楮一瞪,加重語氣道︰「你難道做了對不起姑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