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俊接到國公府請帖的時候覺得很意外,一般的酒宴他都是能推則推的,只是想到連著幾日看到國公府的小公子都在藍雨家附近轉悠,便想著這倒是個好機會,跟魏國公說一聲,讓他好好管管他家的寶寶兒子,別整天鬼鬼祟祟在人家姑娘家門口轉悠。
魏國公府豪富,國公又存心討好,席間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自是不提,還有千嬌百媚的家伎歌舞助興,只可惜兩位客人均是不解風情之人。全然不懂得欣賞美色,只顧低頭飲酒,雙方也沒有多少共同話題,只是互相敷衍。
喝到一半,魏國公又請來幾位陪客,陪著兩人喝酒,蕭子俊為人警覺,有了幾分醉意之後便不肯再多喝,眾人便灌著王參將去了,不一會王參將就喝趴下。
魏國公又請蕭子俊去花園坐坐,賞一下花,蕭子俊哪里有這份雅興,但是他正想找個機會跟魏國公單獨相處,說說他那個寶貝兒子的事,便欣然同往。
有錢人家的園子的確修得好,小橋流水,婉約曲折的甬道回廊處處巧奪天工,不過蕭子俊無心欣賞,連魏國公說的什麼都不大听得進去,只想著如何開口提醒魏國公,關于他家公子的事。
沉吟了半天,蕭子俊突然發現除了魏國公以外左右已無人,家丁丫鬟不知道什麼時候退得干干淨淨,正納悶,只听到一陣悅耳的琴聲。
抬眼望去,前面一株梨花樹下,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少女撫琴,微風吹過,伴著琴聲片片雪花的梨花花瓣飄落在少女身上,好一幅如畫的場面。
魏國公領著蕭子俊慢慢走近,站在一旁認真聆听,曲終少女抬頭,仿佛才看到兩人似的,掩口驚呼道︰「爹,您怎麼來了?」
魏國公慈愛的看著女兒︰「爹爹是陪著貴客來賞花的,真巧,美雲今天這麼有興趣在此地彈琴,來來,我跟你引見一下,這位是赫赫有名的蕭少將軍,將軍,這位是小女美雲。」
李美雲柔柔的給蕭子俊行了一禮,面若桃花的俏臉微微揚起,露出了練習好久的笑容,不著痕跡的給蕭子俊拋了個媚眼︰「美雲見過少將軍。」
蕭子俊在心中冷笑了一下,不是他不解風情,不懂憐香惜玉,這國公小姐的容貌算不得頂尖,剛才那個輕佻媚笑隱隱帶著幾分青女子的風情。卻沒有人家用得純熟,配合剛才那刻意營造的氣氛更顯得不倫不類的,有種青女子冒充大家閨秀的感覺。
有了姜家姐妹的前車之鑒以及周圍奴僕全都悄悄退下,蕭子俊怎麼會相信這不過是個巧合,堂堂國公府也不過如此,主子輕佻,下人囂張。
不過是一場刻意營造的偶遇,也不是什麼過錯,蕭子俊只是有些不悅,倒也沒有太多憤怒,淡淡道︰「小姐不必多禮,是末將打攪小姐雅興,國公天色不早了,某將還有些俗事,就此告辭。」
丟下這樣一句之後蕭子俊不待李家父女反應過來,轉身大步離去了,魏國公趕緊追了上去,剩下李美雲紅著臉站在原地直跺腳,不知該不該跟上去。
蕭子俊回到花廳,看到喝得爛醉的王參將,直接一把提起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大步離去,魏國公見他面色不好,急忙一路賠罪直送到門口。
蕭子俊坐上馬車看著爛醉的王參將,不禁在想,這京城的女兒家是不是都那麼難嫁人,怎麼一個個如此輕浮?在想到當初藍雨說過的話,女兒家的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多人連對方的面都沒有見過就得廝守終身,能找個相貌出眾,家世不凡,對自己又好的的夫婿是女兒家最大的願望,哪里還能在多奢求什麼。
此時藍雨正在澆花,小金從樹上竄下,告訴她︰「小藍,那個李公子又來了,正在院外探頭探腦呢,這次是他一個人,沒有小廝陪著。」
藍雨嘆了一口氣,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早知道就別種花了,種點大白菜之類還省了買菜錢,這李公子整天魂不守舍的上門早晚還是會出事的。
思量了一下之後,藍雨便走了出去,猛然拉開大門,李明哲正站在門外想著朝里面偷看,見藍雨突然開門,像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一樣,臉一下紅了,低頭看著地上半天說不出話。
藍雨本想站在門外說話的,但是眼角瞥到隔壁好像伸出了一個腦袋,朝這邊看了一眼以後又快速縮了回去。
藍雨無奈只好請李明哲進門,這李明哲倒好,整天在外偷窺不嫌害丟人,現在人家認真請他,他反而倒扭捏著不敢進了,藍雨不想讓隔壁和路人看笑話,便一把將他拽了進去,彭的一下關上了門。
李明哲沒有留意便被藍雨一把拽了進去,心里便有些忐忑,結巴道︰「你,你想做什麼?」
藍雨沒好氣的道︰「李公子,你整日在我家門外面晃悠,現在倒問我做什麼?放心光天化日的我一個女子能把你怎麼樣?」
這樣一說,李明哲便有些不好意思,他也知道整日偷窺不好,原以為做的隱秘人家不會發現,卻不想人家早已知曉,白淨的臉又紅了,小聲道︰「我看到你家的管家好像已經出門了,孤男寡女的,對小姐名聲不好。」
藍雨打量了一下這李明哲,不屑道︰「李公子你是怕傳出去對你這貴公子名聲不好?」
李明哲急忙擺手道︰「不,不,我絕對沒有這樣想,我只是太喜歡你家的花了,所以忍不住……我就想看看,絕無冒犯的意思。」
藍雨淡淡道︰「公子不用解釋那麼多,也不用擔心,我如今哪里有什麼名聲可言,也不需要這東西,不過公子整天這樣也不是辦法。這樣好了,上次我收你一千兩銀子的確是多了,我這院子里有不少的花,有的沒那麼難種,你挑一盆回去,以後別再來了。」
李明哲听到要送他一盆花,眼楮立即亮了起來︰「真的麼?你真的要送我一盆花?」
對有些人來說快樂是如此容易,看到李明哲如孩童一樣雀躍的樣子,藍雨也不禁笑道︰「自然是真的,公子自己挑一盆,就挑這邊的,這邊的比較容易養活。」
藍雨所種的都是難得一見的奇花異草,對李明哲來說每一盆都是難得的珍品,要挑一盆還真是不容易,這邊看看,那邊瞧瞧,下不定決心要那一盆好。
猶豫半天之後,李明哲轉頭突然看到藍雨始終在一旁耐心的等著,頓時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人家都說是送的了,自己這樣挑挑揀揀的想找株最好的是不是過分了點?這樣一想,李明哲沒好意思再挑,索性隨手指了一盆比較小的,小聲道︰「我就要這一盆,可以麼?」
藍雨順著李明哲指的方向看了一下,這是一盆玉簪花,她一向拿來泡茶,這花長在懸崖絕壁上,她種在往花盆里,依照古書上記載這花不能種在泥土里,需放上懸崖取來的岩石,每日子時須得用竹葉上的露水澆灌一次,清晨太陽出來之前又得澆一次,放在通風背陽之處才能成活,而且那些開敗或者枯萎的花朵葉片還要摘下就埋在根部。
藍雨沒有那份閑功夫收集竹葉上露水,更沒有耐心半夜起來澆花,便偷工減料用荷葉上的露水澆灌,偶爾忙起來也不管了,直接用井水在荷葉上滾幾下再灑上去,開除的花更是被她直接用來泡茶了,就這樣這花居然也長得不錯。
這跟她是草木精靈化身可能有關,換成別人這樣種是種不活的,不然她還真有想開花店的想法,肯定賺錢。不過以前在雲州的時候她受傷失蹤的時候小丫頭收集花露澆灌,這花也能種活,這李明哲倒是會挑,國公府丫鬟眾多想要按古書的方法小心種植不難。
將種植方法告訴李明哲之後,李明哲唯恐自己記錯,又拿紙筆記下,這才千恩萬謝的抱著花盆走了。
藍雨將他送出去,李明哲興奮得滿臉通紅,走出老遠還回頭朝站在門口的藍雨揮手,藍雨被他的興奮感染了,隨手也揮了揮。
藍雨無心的舉動映在外人眼里,卻讓人萬分不是滋味。
蕭子俊的馬車行到藍雨家的巷子附近,王參將正好要吐,他便讓人停下馬車,王參將下車後吐得一塌糊涂,半天起不來身。
蕭子俊發現前面走兩步就是藍雨住的巷子,忍不住讓小廝看著王參將,自己朝巷子走去,卻不料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李明哲捧著一盆花從藍雨家出來,藍雨將他送出後,老遠還站在門口看著,李明哲走幾步回頭後藍雨還笑著從他揮手。
那是發自真心的喜悅笑容,蕭子俊突然想到她從來沒有這樣對他笑過,她在他面前笑過不少次,多是討好,感激的笑容,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她並不開心,那些笑容都很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