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的潛台詞是,現在不見,只怕待會雲老爺和雲夫人會不高興,做出什麼失禮的事,亦水冷笑一聲,「我不見,待會他們敢給我沒臉麼?」
喜鵲生怕亦水再說出什麼難听的話來,不敢再繼續勸說,只能隨小丫頭出去替亦水在二老面前圓個話,好歹讓稍後的場面不至于太過尷尬。
雲夫人听了喜鵲編的小姐因為怕見到夫人傷心待會舍不得上轎之類的話,倒是沒什麼不悅的,這在她意料之中。雲老爺卻氣壞了,這明顯是假話,誰信啊?只不過在喜鵲面前卻不敢翻臉,裝成一副慈父面孔叮囑了幾句場面話。
喜鵲一進去,雲老爺的臉就沉了下來,這亦水擺明是翻了不認人,他忍不住對著雲夫人嘀咕了幾句。
雲夫人譏笑道︰「老爺,你就知足,無論如何你還有個國師丈人的名頭在,也夠用了再怎麼也比以前強,想開點,這必買賣你沒有虧還賺了不少。」
是沒虧,但是原本認為能穩賺上萬兩的買賣現在只賺一千兩,差別未免太大了,雲老爺實在高興不起來。
悲也好喜也罷,亦水都在一片鞭炮聲中頂著紅蓋頭坐上大紅花轎出嫁了。
八人抬的大轎,按理說走得很是平穩,亦水卻有晃晃悠悠的感覺,而且這坐轎子的感覺她總覺得好像是生平頭一次,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雖然有記憶以來她就只做過馬車沒坐過轎子,不過她以前無論什麼身份應該不可能沒坐過轎子。
手心里全是汗,原來她還是緊張的,人一緊張思緒就跟著飄忽起來,整個人覺得暈乎乎的恍如夢中,頂著紅蓋頭看到的只是一片紅色,不知怎麼的這些紅色讓她第一個想到的是鮮血,仿佛做著一個帶著血色的夢。
亦水有時候做夢,醒來以後會覺得夢境太過真實,如今明知道是醒著的卻又猶如置身夢境的感覺,好像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醒來以後就可以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帶著這種暈乎乎的感覺下了轎子,只覺得有一段紅綢塞到了她的手中,有人攙扶著她,在一片喧鬧的禮樂鞭炮聲中暈頭轉向的拜來拜去,她感覺更暈眩了,听不清周圍的人在說些什麼只覺得從左耳進去的話沒有經過她腦子,就直接從右耳出去了。
一直持續到被送入洞房,亦水不知道身邊攙扶她的人是誰,應該是喜鵲或者是雪雁,只是她們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或者說她根本沒有听到,周圍實在太吵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亦水听到輕輕地腳步聲,緊接著身邊的人好像慢慢離開了。
亦水更加緊張起來,只能使勁抓著手中的紅絲帕,試圖給自己一點支持,似乎有人在她旁邊坐下。
冥夜仔細打量身著大紅嫁衣的亦水,蓋頭沒有揭開,看不出她此刻是什麼神情,卻能看出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雙手死死拽住手中的帕子。
怕他麼?失去記憶後膽子卻變小了,當年的她可是非常之倔強並且不懼生死的,特別是他殺死那兩個舞妓的那天晚上說的那些話現在想來一字一句依舊清晰回蕩在他耳邊。
他費了那麼大的周折就是要告訴她,世間什麼情義都是假的,再彌足珍貴的感情在絕對的強者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她說能夠遇到黑石鎮外那個男子是從沒有過的幸福,如今她連記憶都沒能保留,還算是幸福麼?他非常想知道等她日後完全對他臣服之後在恢復記憶又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凝視了亦水半天,冥夜毫無征兆的一把掀開了紅蓋頭,然後滿意的看到一雙驚恐不定的眼楮,她當年有一句話倒是說對了,這種楚楚可憐的神情更能激起他的,他和她都有人類一些特性。
蓋頭掀開的一剎那,亦水就對上冥夜的眼楮,滿室紅燭的映照下,她看到他漆黑的眼楮里似乎也有火光在跳動,同樣一身大紅喜服的他冷冽的臉上並沒有現出半分喜悅之色。
對上那樣的眼楮,亦水的慌亂的心仿佛平靜下來了,臉上那種驚懼交加的神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冥夜很熟悉的木然,又像是豁出去了任君宰割的羔羊。
這倒是有趣,冥夜輕輕撫模上亦水的臉頰並漸漸用力,她肌膚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人類女子都要細女敕柔滑似乎比初生的嬰兒還要好,這大概是因為她的本尊是金色碧蓮的關系。
亦水潔白的皮膚在冥夜掌下泛起片片紅暈,整個人又漸漸顫抖起來,冥夜輕聲笑道︰「害怕了麼?你不用怕,你現在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不會傷害你的。」
亦水之覺得這男人說的話和他的眼神動作所要表達的不是一個意思,正不知道作何表情和回答的時候,外邊傳來一陣刀劍砍殺聲。
冥夜眉頭微微皺了下,這些個不知死活的刺客,居然敢在他大婚之日動手,他一定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輕輕握了握亦水顫抖的手柔聲安慰道︰「不用害怕,不過是幾個刺客,有蒼澤在,他們闖不進來。」
話音未落,就有一枝短箭刺破窗紙直接抄亦水射過來,亦水本來蒼白的臉色更是沒有一絲血色,沒等她驚呼出來,冥夜一手還握著亦水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握住了差點飛到亦水臉上的短箭。
冥夜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全身冒著森冷之氣,亦水下意識的想要抽開被他握住的手,一動反而被抓得更緊了。
冥夜陡然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直接就拉著亦水來到了門口,可以選擇的話亦水真不想出來,雖然房里也不見得安全多少,不過總比面對滿地的血腥甚至還有尸體要好。
外面燈火通明,沒有亦水想象中的血腥遍地,外面的人全是活著的,而且刺客也不是黑衣裝扮,統統是華服錦袍,其中還有幾個女子,應該是化妝成賓客闖進來的,蒼澤上前恭敬的問道︰「師傅,這些人怎麼辦?」
冥夜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放開亦水的手,上前兩步道︰「先押下去,今天我不想血染洞房。」
這次話音剛落,刺客中一個穿著華貴的女子當初用架在脖子上鋼刀自盡了,鮮紅色的血流了一地,腥味撲鼻而來,冥夜不由得回頭望了望亦水。
「小心後邊」在冥夜回頭的時候,亦水望到剛才自盡得女子旁邊有個男子微微抬了抬手臂,正巧對著冥夜,她只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直覺感到那男子袖子里有東西,她想都沒有想就出聲提醒。
冥夜沒有動,依舊盯著亦水的看,神情微微有些驚訝,亦水見他沒有動,以為他不知道什麼意思,頓時更加緊張,看到那男子袖中好像有金屬的光芒閃過,亦水也來不及細想了,趕緊撲上去,想要推開冥夜。
冥夜穩穩任憑亦水怎麼用力他卻紋絲不動,只听到 當一聲,射向冥夜身後的短箭被蒼澤用刀輕輕劈了下來。
危險解除了,亦水松了一口氣,頓時覺得雙腳發軟,雙手不由得緊緊抓住冥夜的衣襟這才不至于癱坐在地上。
冥夜趕忙將她抱了起來,大步走回屋里。
亦水驚嚇過度,被冥夜輕輕放到床上的時候,雙手依舊緊緊抓著冥夜的衣襟不放。
直到冥夜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慰她︰「亦水,沒事了。」
慢慢回過神來的亦水這才發覺她還使勁抓著冥夜的衣服,趕緊立即松開了手。
冥夜朝外面喊了一聲,喜鵲立即進來,冥夜吩咐她端上熱湯和一盆熱水進來,並親手將熱湯端到亦水面前喂她喝下,又用熱毛巾幫她擦了擦臉和手。
喜鵲推出去後,冥夜看到亦水臉色還是很難看,身上穿著繁重的大紅禮服似乎喘不過氣來的樣子,他就想要幫她解開,可剛踫到亦水的衣襟,亦水立即像受驚的兔子,一下子捂緊衣領,一臉防備的看著他。
冥夜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才道︰「不用害怕,我只是想要幫你松開外衣,讓你能透口氣,出了這種事,你嚇壞了,放心,今晚我不會做什麼的。」
亦水回過神以後,又覺得一陣無力,今天他已經是她的丈夫了,做什麼是他的權利,她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反抗,這樣一想,緊握衣領的手慢慢松開了。
冥夜扶亦水躺下後,也月兌下外衣躺倒到了亦水的身邊,並伸手將縮成一團的亦水攬在懷里,感覺到她甚至僵硬了一下,不過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聞著亦水身上散發的淡淡幽香,冥夜想起剛才她居然想要推開他,難道她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受傷麼?當年他就知道這花妖心腸軟也很善良,可以為別人冒險甚至去死,想不到今日他居然也能成為她舍身相救的對象。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她不是想要他死麼?在黑石鎮的時候,她甚至想要跟他同歸于盡,如今雖說失去了記憶忘記了他過去對她的傷害,但是他也沒有對她好過,甚至她還是被逼嫁給他的,難道她不恨他,不希望他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