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和凌元的糾纏,還有在地下世界,晚上是沒有月光的,而且黑的也比較早,所以石頭人沒走多遠就停了下來,看了一眼緊隨其後揚言要殺他的凌元,沒說一句話盤腿坐下,因為他整個身子都是石頭,所以盤腿而坐並不怎麼好看。
凌元笑笑,也就地盤腿坐了下來,看著石頭人把眼楮閉上,凌元道︰「喂。石頭人,這地下世界在晚上可是伸手真正的不見五指啊,你讓我這麼一個誓要殺你的敵人安安穩穩的坐在這里,你放心嗎?」
石頭人把眼楮睜開,平靜的看著凌元,道︰「如果你能傷到我半分,我自殺。」說完,他就把眼楮閉上了。
凌元看著石頭人那麼胸有成竹,嗤笑一聲也不言語了,雖是嗤笑,其實凌元心里是沒半分把握傷到石頭人,到了他們這一層次,修為的差距,不是任何歪門邪道能夠彌補的。
夜很快的降臨了,凌元說的沒錯,在這地下世界,真的是伸手不見五指,而且,整個森林感覺不到一點點的生氣,就連身邊的樹木,凌元也感覺不到它的一點生氣,很詭異、很恐怖,這些種種都讓修為高深的凌元都有些膽寒了。
凌元強忍住害怕,義正言辭的道︰「喂,石頭人,咱們說會兒話吧,這樣時間一會兒就過去了,我可是怕你寂寞啊。」
石頭人道︰「怎麼?你害怕了?」
「我才」凌元正要反駁石頭人,可是他發現石頭人那邊突然地閃現出兩團綠幽幽的光,嚇得他冷汗直冒。
凌元站起身來大喊道︰「石頭人,你沒事吧!」他的這一聲在這寂靜而又可怕的森林中,很是響亮。
綠幽幽的兩團光慢慢的隱下去了,再也看不到,石頭人說話了,道︰「別緊張,那是我的眼楮。」聲音很平靜,很平和。
「你的」凌元聲音有些毛骨悚然,但想到不能讓別人看弱了,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道︰「你的眼楮是綠色的?」
「怎麼?不可以嗎?」石頭人調侃著,道︰「你害怕了?早知道這樣,白天的時候我就讓我的眼楮變成綠色的,把你嚇回去。」
「在那麼黑的夜里,不管是誰,突然看到兩團綠幽幽的光都會緊張的吧。」凌元解釋著,又補充道︰「我還沒怪你呢?沒事把你的綠眼楮亮出來嚇人干嘛?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怪物?」
凌元只是想打壓一下石頭人的氣焰,順便想找些話題來度過這黑夜,並沒有別的意思,可是石頭人卻不說話了,沉默著,沒反駁。
凌元等了良久,見石頭人還是不說話,這黑暗的森林是那麼的死氣沉沉,他受不了,再次開口道︰「喂,你怎麼不說話了?」
隔了一會兒,石頭人才道︰「我是怪物。」語氣里充滿了不甘、悲傷、怨恨等等情緒。
「不要這樣吧,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別小氣了。」凌元真的受不了森林的死氣沉沉,要不然他才懶得同別人多話,還如此的迫切。
石頭人的話里帶著一種頹廢語氣道︰「不用說了,我知道,我現在就是一個怪物。」
「喂,不要這樣說自己。」凌元突然想要勸勸這個‘怪物’,道︰「世間每一種存在都是平等的,存在則意味著他的意義,並沒有高貴低賤之分,不管是神還是人,是異族或是獸內,他能存在,就有著自己的權力,沒有任何一個存在能隨意的剝奪他人的自由與生命。所以,世間事平等的,並沒有高高在上的存在。」
凌元發揮著他思想里的‘平等主義’動情的表述著,說完,還和藹的看向石頭人那邊,不過他看不到石頭人,但石頭人那‘綠幽幽’的眼楮卻是看到了,笑了一下,道︰「我還從來沒有听過這樣的思想。」搖了搖頭,石頭人再道︰「雖然我都難以接受,但我很喜歡你的這樣的思想。」
凌元也知道想要這種做了千百年‘老大’的人接受自己的思想那是不可能的,于是道︰「我也不算這個層面的人,所以思想和你們的不一樣。」
石頭人看著凌元,不明白凌元說的是什麼意思,想要他繼續說下去,哪知凌元不想再說,也不勉強,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想要到這個你說的地下世界嗎?我告訴你吧,不說,我想我基本沒機會再說了,還是找一個傾訴者吧,憋了幾千年了,也早已把我憋壞了。」
凌元只要能听到聲音,不讓他想這個地方是死氣沉沉的就可以了,也不管你是上千年還是上萬年的故事,蹲子,凌元道︰「你說吧,我洗耳恭听。」
石頭人笑了笑,嘆了口氣,頭望向天空,不過地下世界的天空沒有一點亮光,但習慣性的,都喜歡這個動作來追憶久遠的事跡。
像是記憶太過久遠,石頭人保持著這個動作有一定的時間了,才又嘆一口氣,低下頭來,道︰「故事發生在五千年前的一次六界大戰,不!應該是五界大戰,神、人、魔、妖、獸五界,幽冥界沒有參加,不知道是為什麼,幽冥界像是沒有事一樣的置身事外,這件事情我是沒法知道的。」
說到這里,石頭人苦笑一聲,繼續道︰「當時,大戰爆發,我和其他兩位神,袂玦和馭煉,被嘯王召去,他給了我們一個任務,追殺人界一位抱著嬰兒的男子,還要連同嬰兒一起殺掉,到了人界我們才知道和我們一起去的還有魔界的人,他們也是三位,和我們接到的任務是一樣的,追殺那位抱著嬰兒和男子。哪知被我們追殺的男子修為也是如此的高,而且他的劍技也是非同凡響,但是我們六個聯手是可以殺掉他和他手中的嬰兒的,可我們神魔兩方都各懷鬼胎想要坐收漁翁之利,最後連同對方的人一起殺掉,所以讓那男子跑了,我們一直跑到迷霧森林外圍那段路,男子受傷嚴重,而且他也太累了,所以他停下了腳步,我們再次追上,這次我們都有默契的先完成任務,畢竟如果任務沒完成,懲罰的結果都不是我們兩方所能承受的。」說道這里。石頭人嘆了口氣,感慨一番道︰「如果能讓我重新選擇一次的話,我寧願沒有修煉,一生安安穩穩的做個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後安靜的死去。神,太過無情!」
凌元雖然沒有看到石頭人的表情,但是他能感受到石頭人說的話是真心話,這是一種厭倦了他當時生活的掏心話,對于平靜生活的呼喚語。
石頭人感慨完,再次說起前塵往事。
「由于我們的同心,男子支撐的時間並不長,被我們打成了重傷,但我們都沒有上前去結束他的生命,我們都明白,他如此的支撐,必定不會這樣等著送死,必然有拼死一擊。加上他那全身的鮮血淋淋,我們都認為他活不了多長的。就這樣,我們都安靜的站在那里看著他,但仍然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聲,等了有一段時間,而就在袂玦要結束他的生命時,他突然的動了,劍光閃耀,只一招,他結束了袂玦,那一招式好快也好霸道,我到此刻也難以忘記,而直到後來我才知道男子所用劍式為‘劍二十四式’,劍宗的‘劍二十四式’。」
石頭人聲音的情緒有些起伏,顯然‘劍宗劍二十四式’這幾個字給他的震撼有些大,他只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道︰「馭煉應該與袂玦有非同一般的關系,他見袂玦死去,瘋狂的就要沖上去,哪知天空中驟然降下一束白光,生生擋住了馭煉,而當那白光散盡後,那男子手中的嬰兒已經不見了,男子面露出一個微笑,倒了下去,馭煉像是瘋了一樣,瘋狂的砍著男子的尸體,直到面目全非他才罷了手,抱起地上袂玦的尸體,馭煉就要走,他看到了男子手中握著的劍,馭煉吸了過來,他說他要這把劍代替它的主人跪在袂玦墓前對袂玦贖罪。那把劍應該很重,馭煉的修為比我高,但他吸過來時都差點沒抓住。我們沒看那魔界三人,準備回去復命,馭煉對我說他要先給袂玦建個墓,我同意了。因為我們這些低等的神在死後建墓是要經過自己所屬的王同意的,但是一般是不允許,神界上建墓都要是重要人物,而到人間建墓,那是違反神界規定的,雖然我知道,但是我不會阻止,因為馭煉那深情的眼楮,我在神界那麼多年從來就沒看到過,他還有如此人性化的表情,所以我感覺到了親切。我隨著他進入了迷霧森林,想想我又覺得不合適,他們應該還有話要說,所以我停下來,他對我說了聲謝謝,然後他繼續走進迷霧森林深處。迷霧森林是一個謎,不管是上古,還是當時,還是現在。而就在我以為他應該要出來時,我感覺到了恐慌,一股不安的情緒冒了出來,我大喊著馭煉,馭煉應了,不過不是應我,而是撕心裂肺的吼叫,我跑過去,看到了袂玦的尸體早已變成一具骷髏倒在一堆堆驚悚的骷髏里面,我看到了馭煉在空中拿著那把重劍痛苦的掙扎著,空中沒有任何的東西,我甚至感覺不到任何的波動,但是馭煉就是在空中掙扎著、嘶叫著、痛苦著,然後他的身體上的肉開始片片的碎裂開,然後掉落,露出他的體骨。我大喊他,準備去救他,他听到了我的聲音,對我大吼,讓我快走,我救不了他。雖然我和他在神界從未接觸過,但是這一短短時間的接觸,我對他很有好感,我一定要救下他,所以我義無返顧的沖了上去,馭煉知道了,大吼大叫的要我走,甚至還破口大罵我,但我還是沖到了那里,瞬間,我也被那無形詭異的偉力給纏繞上了,直到被纏繞上,我才明白什麼叫痛不欲生,我才明白即使是馭煉這樣深修為的神都承受不住的痛苦是什麼滋味。那滋味,我寧願被廢去修為被千萬的螻蟻吞噬而死,也不要那種感受。」
石頭人搖了搖頭,沉默著,不知道是因為當年那痛苦的感受還是因為後面的事更加難以接受,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凌元雖然不能看到他,但從他沉默的呼吸中,他能感受到他的悲傷、痛苦、與不願再想那段往事。
凌元正打算勸他不要講了,他並不喜歡以他人的痛苦來解自己的悶,即使是敵對面的人。
石頭人再次說話了,語氣很平靜,達到他那一層次,一般是不會情緒太大的波動。
「馭煉扭過頭來看著我痛苦的樣子,罵了我幾句,然後、然後他自爆了,自爆的很完整,一點都沒有剩余,全部都化為了粉塵。我流下了眼淚,看著他爆裂開的身體,听著那聲音,我好後悔,後悔自己干嘛逞能,如果我沒有堅持逞能去救,他至少也能留下一句骷髏啊,我在後悔中被送了出去,然後昏睡過去。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那一覺睡了五百二十多年,醒來後,我發現自己在一個全是石頭的山洞里面,我支撐起身子出了山洞,在陽光的照耀下,我才發現,我變了,我的手、我的腳、我的整副身體,我憤怒的吼叫著,跑到一個小池塘邊看著自己的樣子,我不甘、我憤怒的吼叫了整整三天時間,我終于接受了現實,我變成了一個怪物,我變成了石頭怪物。」
原來石頭人本體並非石頭人,凌元終于知道,石頭人為什麼對怪物一次那麼敏感了。
石頭人接著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敢回到神界,後來我結識了黑妖火鳥和蛟龍,他們本來是敵對面,經過我的調節,我們生活在了一起,我的修為最高,因此成了他們的領頭,我對他們很愧疚,因為我一直是利用他們的,從來沒有把他們當成朋友,但他們真的把我當成了朋友。我從他們的口中獲知,原來在五千年前的大戰中,六界的通道就被封堵了,我也沒可能再次回去了,但是我不想做石頭人,就算是沒有一身的修為,我都不要做石頭人。」
石頭人再次停頓,凌元嘆了口氣,走過去,拍了拍石頭人,黑夜下,凌元看不到石頭人,盡管不知道石頭人會不會流淚,但他的心一定在抽搐。
石頭人搖搖頭,繼續道︰「有一天我來到梅杜莎的洞府,偶然得知了地下世界,我從不知道迷霧森林還有一個地下世界,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打算進去看看,可是他們不允許,我也不強求,本來事情就這樣作罷了,後來我回去對黑妖火鳥和蛟龍說,蛟龍他們當我是朋友,勸我說不要去,地下世界的上空是一塊禁止之地,我詳細的問下去,得知那蛟龍所說之地竟是那滿堆骷髏之地,馭煉葬身之地。因此,我打定決心要下去一探。想不到那梅杜莎兩夫妻都是十階魔獸,都將要破空而去,當時我並不適應這副身體,而且以前的功法我都不能再用,而且黑妖火鳥和蛟龍都不成熟,所以與梅杜莎兩夫妻的戰斗多半是我們敗退。偶然的條件下,在森林的一處湖中,我遇到了‘蝕空蟲’。」
石頭人轉過頭對著凌元道︰「就是你今天手上拿的蟲,或許世間很多人都不知道它了,可是我認識它,它們雖然是低階魔獸,可是它們的作用是強大的,即使是在神界,能破掉它的‘凋零空間’的神也很少,除非憑修為,當我安置好‘蝕空蟲’後,想要他們再難以踏出洞府一步,我要時間恢復修為再殺上門時。幾天後,偶然間我感覺到了破碎虛空的波動、感覺到了天地雷劫,我知道有人將要踏入了另一界,而地方,正是梅杜莎的洞府,我慌忙趕去,準備破掉‘凋零空間’進去時,‘凋零空間’居然破不掉了,我想憑借修為破掉,可是怎麼也破不掉。看著這一空間的阻攔,我只能看著,進不了,過了兩刻鐘,雷劫散去,虛空的偉力傳來,雖然我離得較遠,但我能感受到那就是另一界的虛空偉力,我知道了,梅杜莎兩人成功渡劫去到妖界了,這對于我來說無疑是個爆炸的信息。不是六界通道堵了嗎?怎麼還有可能進入另一
界,一定是地下世界,一定是,所以我一定要來地下世界,我要看看這個地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要弄清楚那無形的偉力是什麼東西。」
原來是這麼回事,凌元犯了嘀咕,真的如此簡單嗎?
石頭人或許感受到了凌元的疑惑,道︰「我想要恢復我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