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元沒有告訴楊薰兒他對于塵風的感覺,沒有證據的事說出來還惹非議。
立如松,坐如鐘,臥如弓,行如風。這是東方武者最基本的要求,而凌元現在就像是枯化的磐石,坐著一動不動,任隨船快船慢、潮起潮伏,他巍峨不動。
天地大道,我為微塵;天地大道,我為流水;天地大道,我為堅石;天地大道,我為天地,我為萬物,我為大道。
何為大道?大道在前方。何為大道?大道在腳下。何為大道?大道虛無,無形無狀。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大道來于何處,它止于何方?是前,還是後?是腳下,還是上方?一切皆以虛無論。
天地永恆,就如那‘一’,一之永恆,無限延伸,無開始,也無盡頭。生命之理,就如那‘圓’,圓之周轉不息,無始無盡。
本來無開始,又何有盡頭,世間萬物是如此,人與神也是如此。
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大道與我並駕齊驅。
凌元盤坐在床上,體內督脈那金燦燦的光澤延伸了幾分,非常微弱,但不可忽視。
而此刻的凌元,看起來似乎有些虛無縹緲了,明明感覺他就在那兒,但是總有一種模不著他、捕捉不到他的感覺。而說他不在那兒,可他分明在那兒,真真實實,坐入大山,而他又給人一種融入周圍的環境的錯愕感覺,好像他就是一副百變的畫卷,掛在哪兒都能給人一種合適。
我生即我,我死即我,生死不變,至上大我。
天地元氣開始朝著凌元細細綿綿的涌去,凌元靜坐參透了世間真理,發生了質變,由此即可破聖入神。
楊薰兒和塵風感受到了來自于凌元房間的不同,紛紛過去。船長和那幾位武者亦是感受到了來自于凌元房間的變狀,也都打開門朝凌元房間走去。
那破壞的木門並沒有重新安裝上,船上可沒有現成的木板。
一伙人的出動立刻引起了商客們的注意,也都跟著走去。眾人來到此,一眼就看到了虛無而又真實的凌元。
天地元氣的涌動,逃不過修煉者的靈覺,看到凌元並沒有刻意的集聚天地元氣,而天地元氣朝他涌去。他們猜到,凌元可能要做突破了。
那幾位低階武者不會覺得不合適,也不會臉紅,開始高談論闊。
「此人要做突破了,不知道是幾級的突破。」
「恐怕是高階吧或者是尊階」
「嗯,有可能,看這天地元氣並不洶涌,應該是高階。」
船長听到此類談話,忍不住嗤笑一聲。
那幾位立刻轉過臉來,一位問道︰「老船長,你有何見地?」
船長其實並不願意理會這幾人,但是實在不想听他們的論理,開口道︰「那日這位小兄弟與這位公子的比試你們都看過吧?」
船長指了指塵風,幾位武者看到身後站立,冷目的塵風,有些害怕,不再看,對著船長點了點頭。
船長道︰「那日,黑袍小兄弟使出的一招,抬手便瞬間收了那十幾道劍體,我們都沒有看清他抬手與翻手的軌跡。而且我們都還記得,黑袍小兄弟是在劍體刺向他後,他才出手的。可是那劍體的速度我想你們都看到了,是有多麼的快,可是直到小兄弟收了劍體,那十幾道劍體依然沒有刺到他,你們說,這怪不怪異。」
那幾位武者開始低頭沉思了,當日他們並沒有多關注凌元,而且就算凌元那一招,他們雖然當時震驚,可是事後也沒有多想,他們記著的都是塵風的劍招。此刻听船長提及凌元的怪異,便開始疑惑了。
船長哼笑一聲,道︰「雖然我也有些不相信,但是事實擺在眼前,我想,那便是聖階強者運用的規則。」
「聖階?!」
幾位武者紛紛震驚,那些商客也是震驚,畢竟聖階是相當于神的存在。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是聖階。」幾位武者紛紛搖頭,畢竟凌元太年輕了。
船長笑著搖了搖頭,悠悠道︰「世間沒有什麼不可能。十幾年前,我曾經偶然間看到過一位聖階強者出手,他便如小兄弟那般慢條斯理,但是幾位王階強者,還有三十多名武者,都沒有傷到他的身,那樣的手段,那樣的抬手翻手,我畢生難忘。小兄弟的用招開始我並沒有往那方面,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敢去想,畢竟小兄弟實在太年輕了,可是我們只要放下小兄弟的年齡再去想這件事,就不覺得那是不可能了。」
船長的話把幾位武者和商客說的一愣一愣,對,只要放下年齡界限,再去想那件事,一切都是那麼的可能。
「他的確是聖階。」塵風冷冷的話語傳了出來。
被一個人說出了肯定的話語,周圍之人的雙眼都往去。
塵風道︰「你們可知道月神國的護國祭祀?他就是月神國的護國祭祀,凌元。」
嘩!
月神國護國祭祀對抗六道天雷,對著蒼天連喝三聲‘來吧!’,而後又在宮牆之下迎戰天刀門宋三,更是把天刀門的武技‘天刀萬刃’強勢的施展出來,這一件件的事自然傳遍了東大陸,他們跑江湖之人又怎會沒有听到過,只是沒想到會有一日親眼看到。
「他就是凌元?月神國護國祭祀?」
「听說那護國祭祀總是愛穿黑袍,而且長相普通,不正是與他符合嗎?看來真是沒錯了。」
「哇!我要讓他收我為弟子,我要拜他為師!」
「他是聖階,那他突破不是不是不是」
「啊!神!是神!天吶」
「我要暈了,我要暈了」
幾位武者激動不已,開始大聲的喧鬧起來。塵風的嘴角微弱的勾起了淺淺的冷笑。
船長冰冷的目光射了過去,五級武者的壓力瞬間向著幾位武者壓迫而去。
「如果你們要再敢喧鬧一聲,我會把你們都丟到河里去喂魚。」
五級武者的威壓幾位低階武者自然抵擋不住,立刻閉了嘴。
緊要關頭,最可怕的就是被打擾,一個不好,輕則不能突破,重則道行被毀、死于非命。船長雖然不是什麼善人,但是也不是什麼惡人,遇到自己能解決的事,他還是會解決。
楊薰兒不懂塵風為何要說出凌元的修為和身份等等,但是也沒有多想,她還以為塵風是小時候,那個肯為正義出頭的塵風,那個總嚷著要衛天除魔的塵風。可惜事實人非,楊薰兒卻是還不懂人性的善變。
在萬眾矚目下,在每個人心不同的期待下。凌元,即將破聖入神的凌元,他周身聚集的天地元氣開始向外散去,而那細細綿綿涌來的天地元氣也在途中消散了。
眾人感受到此,知道凌元突破失敗了。
神,那是那麼容易達到的。
很多人都有些失望,畢竟見證到人成神,是千年難遇的事情,而面前就有人能夠跨過那天塹,達到那讓世人仰望的巔峰。而自己就是曾經見證過成神的人物,即使不能名流千古,但成為一時佳談也不錯,可惜,一切都成了泡沫。
而失望的眾人中,只有塵風一人表情平淡,沒有失望也沒有欣喜,可是他的內心一定是哈哈大笑。
天地元氣散盡,凌元睜開了平淡無奇的雙眼,周身無一絲波動,就好像是沒有一點修為。
那幾位武者本來想進去拜師,就算死皮賴臉的賴上也要拜師,可是一時的感應讓他們遲疑了。
萬一,萬一這凌元突破失敗,導致一身功散,那咱們不是虧了嗎?
幾位武者打算在觀察一陣子再行決定。
楊薰兒從人群中擠了進來,她才不管凌元突破不突破,修為散不散,只要凌元平安無事就好了。
凌元見楊薰兒進來,站起身走了下來。
「你沒出什麼事吧?」楊薰兒上去就拉著凌元的手,十分擔心的問。
凌元笑著搖了搖頭,道︰「沒事,別瞎擔心。」
楊薰兒高興的緊緊摟著凌元的胳膊,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啊,最讓人家擔驚受怕了。」
塵風看著兩人的親密樣,雙手的拳頭捏的拳骨凸出,但是很快他就平復下去了。
「凌兄與神階只差半步之遙,最終卻毀于一旦,實在令人惋惜。不過一身修為無損,凌兄還可以再來,下次我想凌兄一定能夠踏上眾生巔峰,成為一名神,塵風在這里先祝賀了。」
塵風走進來,帶著虛偽的笑容,說了一番冠冕堂皇之話,讓人實在難以挑出毛病。
不過越是如此,越能讓人討厭,凌元就感覺他很厭惡,但是客套話還是要還回去,而且這對于凌元來說並不難。
「塵兄說的哪里話,一次不成,再難有第二次了,凌元可能此生都無緣了。而塵兄則不同了,有頂尖的師傅做輔導,有萬千珍貴的藥材做基礎,想不成‘神’都難啊。」
凌元這話暗含諷刺,不過估計除了塵風這樣的人能听出來外,心思不那麼深的人听不出來,只認為是謙遜的客套話。這句話,暗自諷刺的是塵風出生大宗門,有師傅輔導,有藥材築體,可是修為卻依舊如此低,而他凌元,依靠自己,生死徘徊,歷經磨難,靠自己的天賦,能沖擊神階,很鮮明的對比。讓塵風听後暗暗咬牙。
那幾名武者听塵風說凌元的修為依舊在,相視一眼,同時走進房門跪地,齊聲喊道︰「前輩,請收我們為徒吧。」
這樣的舉動立刻讓人們詫異,一個個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居然稱呼一位二十幾歲的男子叫前輩,而且還讓人家收他們為徒,實在夠怪異。
雖然江湖常說達者為先,可是年輕一輩收老一輩為徒的人還是少之又少。
凌元怪異,眼楮不經意瞥了一眼塵風,見塵風嘴角不可抑止的勾起一抹笑意,就知道是他搞的鬼。
雖然凌元不反對收徒,可是眼前的幾人根骨也太差了吧,而且心術也不正,意志也不堅定,實在難成氣候。
「啊!塵兄啊,他們拜你呢。薰兒,走,我們看風景去。」
凌元拉起楊薰兒就跨出了房門,那速度,絕對以肉眼難以捕捉。
「啊!師傅,師傅!」幾位武者連連呼喊。
兩天多,將近三天的時間,船終于要靠岸了,地點是靖州碼頭,是屬于靖州城的碼頭。靖州城,離劍宗已經不遠了。
而在這些天里,凌元听了楊薰兒講起那天的事,知道了大概,最重要的莫過于知道塵風已經開始對他動手了。
而也知道了船長曾經幫過他,所以船長的邀請他沒拒絕,兩人相談愉快,凌元則把自己的一些修煉心得告訴了船長,希望他能有所收獲。
這些天最難解決的莫過于那幾位‘煩人武者’的拜師,不可能答應,也不可能直接拒絕,畢竟拒絕了,可能會對他的名聲有些不好,認為自己是聖階就眼高過頂,而且塵風也時不時的在旁幫襯,說凌元可以收徒了什麼的,這讓凌元更難解決。
他自己的名聲可以不在乎,他也不在意別人的觀點,可是他頭頂上還有一個稱號,月神國的護國祭祀,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月神國,所以他不可能毀了名聲,毀了名聲就間接的毀了月神國的名聲,那可是一個國家啊。
可問題還是最終從月神國護國祭祀上著手解決了。
「我身為月神國護國祭祀,祭祀條款明文規定,沒有經過大祭祀的同意,我是不可以隨意收徒的,否則就是背叛祭祀團。幾位,不好意思了,你們還是另尋高明吧。」
于是,打著祭祀團的名號,凌元把這件‘拜師風波’平息了。
船緩緩行駛,靠了碼頭,凌元的腳步離劍宗越來越近,心里竟有幾分激動,不知是何原因。
牽著楊薰兒的手,凌元的雙眼看向遠方那飄渺雲霧的一座高大山峰,那就是劍宗的標志,白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