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彌漫著小雨,龍大河獨自走了,留下黃靜槐母女倆徘徊在園中小路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那一天,黃靜槐目睹了龍大河和尨海燕同在一把傘下去了槐樹林飯店,飯店坐落在槐樹園和槐樹林之間的一塊地帶,青磚紅瓦就像一塊紅寶石瓖嵌在綠色樹林之中。懷里的小女孩說餓了,頭有些暈,她覺得母女倆該吃點東西了。
黃靜槐沒有雨具,衣衫幾乎被淋濕了,她覺得涼氣侵襲她的胸膛,就將褂子往前拽了拽,上下疊在一起盡量把小女孩包裹好,然後往前走。快離開槐樹園的地方,不知從何處跑來一只兔子前爪離地站在她不遠的地方,那毛白得出奇,就像林子里的梨花一樣地雪白。
兔兒在前面時而跳躍,時而躲藏,她就好奇地跟在兔兒的後面。後來不知道兔子為什麼不見了,原來一只鷹蹲在一個樹杈上。
她好像被那只白兔導引著離飯店越來越遠,大大小小的墳丘如饅頭一樣排滿了林子。龍大河真的愛上那個尨海燕嗎?她還沒從情感的漩渦中走出來,似乎想讓這淅淅瀝瀝的雨水洗刷掉她靈魂的痛處,什麼老荒坡上的奇遇?什麼龍大河見了大槐安國的公主?什麼尨海燕見了大槐樹下的董永?純屬龍大河胡說的醉話!你龍大河的心里根本沒有她這個天上掉下來的仙女啊!
這時,一把雨傘遮在了頭上,那是一把熟悉的花傘,是尨海燕給龍大河撐著的那把傘。黃靜槐也不敢放任自己的思緒,想要離開花傘。
那男人怕她離開,就用關切的聲音說︰「你和孩子,雨淋了吧。會感冒的!」
黃靜槐停下腳步,驚訝地回頭一看︰一個三十歲開外的男人舉著傘立在她的身後,臉上還帶著詭秘的笑容。她想,我們淋不淋,感冒不感冒,關你什麼事!就走出傘讓雨淋著,很並不領情地說︰「我煩,別把孩子嚇著!」
誰知那男子仍然笑著說︰「你煩,我也煩啊!看來我們是同病相憐啊!小妹妹。我是尨家大院尨海聲的二弟,縣文教科長競選人之一。」
「從尨家大院走出來的都是書香門第出身啊!卻沒見過你!」
「那就更有必要認識認識。」那男人主動向她伸出了手,「我叫尨海鳴。綽號傅員外。」
黃靜槐看看他,眼楮不大但有一種讓女人看著毛骨悚然的光亮在里面,鼻子筆挺但鼻尖往里一鉤,讓人自然想起何仙客放的那頭鷹的喙。襯衫沒有領帶卻也白色整淨,黃色軍褲的褲腳上了濺了一些泥水,但並影響他整體的風度,雖然對他逐漸有了放松,但她還是表情淡然地一笑說︰「傅員外?天仙配里的那一個。你倒不像,你比他更可怕。」
「其實,傅員外讓仙女們一夜織出綾羅綢緞,也不是難為她們,他不過也想多看看,仙女誰不喜歡啊!比如你,認識一下。」
黃靜槐又一次推開了他的手說︰「尨家大院出來的公子都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吧。」
「哈哈,怪不得龍大河他們都說你‘帶刺的玫瑰’。」尨海鳴竟然大笑,上前一把拉起她的手,「靜槐妹很靚麗但很寂寞,一起到雨中散散步吧,相識是緣。」
黃靜槐掙月兌了他的大手,很生氣地說︰「我不寂寞!我有倩倩陪著。你錯看人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個女人!」
尨海鳴捧月復大笑,然後說︰「我看錯了人?不管哪個女孩從我身邊走過,我便知道她是不是處?你是倩倩的母親?看你的身段,看你的膚色,誰會相信你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孩子的爸替大哥參加了抗美援朝戰爭,連個骨灰都散埋在異國他鄉。我們就是在這里最後一別。你不要踫我!」她這一晃把懷里的小女孩驚醒了,小女孩用大眼楮望著眼前的陌生人,小嘴巴忍不住要哭。
「不錯!有個性,好!我可以不踫你的手,但有一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這次文教科長和民請教師的競選。陪我走走吧。」
「關我什麼事?」她雖然這樣說,但想到龍大河和自己的處境還是跟他走了,走幾步停下,再走幾步。在毛毛細雨中,他們走在行人稀少的石子路上,最後,尨海鳴耐不住了,又主動向她介紹自己的未來和誠摯的邀請︰
「槐花崗在尨城縣威名遐邇,可以和小尨河中學媲美,在我們一帶民間有‘南有小尨河,北有槐花崗’之美譽。而我正是槐花崗小學副校長。我在槐花崗為嶄新的共和國教育事業所作出的貢獻眾人皆知,必然是縣文教科長的最佳人選。當然,中學校長龍槐德有大將之才,然而他年紀將近五十;他收養的龍大河年輕有為,但尚經驗不足。一旦龍家出任,你的民請教師就不可能。我知道你和龍大河的關系非同一般。正因為你和龍大河的關系,但我可以斷定,龍家不管是龍槐德當選,還是龍大河當選,都不可能讓你當這個民請教師。」
「即使龍大河爺孫不出山,也輪不到你尨海鳴。只要我大哥參加競選,龍書記看在我大姐的面上,我勸你別趟這渾水。」黃靜槐看他囂張的氣焰就像把他打得一敗涂地。
尨海鳴竟然大笑起來,極有嘲弄的口氣說︰「一個男人連婚姻都離了不會在憐愛他的原配吧。靜槐,你也不想想,要是你龍槐大哥進城了,上面會把民請的名額也給了你黃家?尨城縣的教育不是你黃家辦的!而我就不同了,海燕妹妹是一個半文盲,她不會出來。那個民請教師我自然選你。」
「我倒不明白,我想不想當這民請與你的文教科長什麼關系?」黃靜槐問。
「在我調離之前,有兩件大事須辦︰老媽親為拴住我的花心,逼我上任前在尨河找一個女人把婚結了,然後帶到城里去。我上任後,自然缺了一個教師的名額。來爭這個名額的人很多。我們倆非親非故的,如果我想把名額給了你,一定落得個之徒之嫌啊!」
黃靜槐對于他的話,她半信不疑,她認為在這雜亂、浮華的異國大陸,她們不過是一對初遇的陌生男女,像尨海鳴如此敞開心扉、處處為她考慮的並不多,所以她只是淡淡地說︰「哦!憑這些話也看得出你對我的坦白和坦誠。謝謝!」
狡猾的尨海鳴還從黃靜槐的話語和臉部表情里,看出了她對他的提防、猜疑和不信任,也難怪這異國大陸茫茫人海人心莫測啊。尨海鳴轉過頭,無比感慨地說︰「你我初次見面,你對我的猜疑我理解。可我是一個實在的人,喜歡為別人策劃未來幸福的人。我真心希望我們要彼此真誠!小妹,能不能介紹一下你的情況?你對我的上任什麼心態?」
「其實對于我你不是今天才初次認識,而是故意設置一個陷阱讓像我一樣的女孩跳進去。你是不是?是的,我想當教師,做夢都想,但不想通過你去當!」
黃靜槐第三次走出那把花傘,又一次被他握住了手。
尨海鳴像演講家一樣說得越來越精彩︰
或許,從你喜歡來槐樹園雨中散步的第一次,我就默默地跟隨著你,來保護你,想著為你做一件事情。今天,我又一次走在雨天的石子路上,或許這已經成為我的一種習慣了,也許在這樣的時候我期盼會發生一些偶然的事情,似乎我也像董永一樣看到從天上飄到小尨河沐浴的仙女們!可是等我認真地辨認,在懵懂的視線所到之處,都被一層薄薄的雨霧所遮蔽,那亦真亦幻的感覺,既美妙又折磨我的神經。因為在搜尋的視線中有一道明亮的、虛幻的、美麗的光芒,撩撥開那曾薄薄的雨霧,突然夢幻變成了現實︰一個真實的女人的臉龐和苗條的身影烙印在我的腦海里而難以抹去。當我看到你獨自站在茫茫雨霧里,雨水不停滴落在你烏黑的長發里,並是順著長發往下滴落,不停地滴落在陰郁的樹林里。你無助的樣子叫我心痛,那雨水在你下巴上慢慢匯聚細細的水流,淋濕了你的臉蛋,你的衣衫。我哪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許看到你有些落魄,也許看到了你有些無助想讓我給予你一點幫助,也許看到了你我自然想起了《大仙配》戲里男女主人偶然的邂逅,我也想嘗試一次那男女間觸電的美妙的感覺,也許什麼也不是,就是因為看到了你的美,憐惜你被雨淋著,就想和你一塊兒走走。」
黃靜槐這一次是跑開了。雨還在滴滴下著,尨海鳴突然從後面追了上去,攔住她,跑到面前懇求︰「靜槐,我是認真的,你可否和我共傘一程,哪怕一生?」
黃靜槐突然扔下這麼一句話︰「路邊的野花,你還是不要采吧?」說著咳嗽起來,看來她果然感冒了。
他情不自禁地又笑了,靠!什麼年代了啊,還復古?這在哪里啊,還保守?復古也罷,保守也好,對她剛才的話卻不知道怎麼接話了,也咳了咳嗓子,很生氣、很關切地說︰「小妹,你看你感冒了,咳嗽了。我的傘,借給你們行吧。」
黃靜槐接過了傘,微笑著說︰「這傘我認識,是你家尨海燕妹妹的。我用過了,給她。你們男人的身子棒,雨水淋淋更棒一些吧。」
尨海鳴看見她的臉上有了笑容,就心花怒放,那的尾巴露出來了,他笑嘻嘻地說︰「既然你答應了我,那就盡情享受吧」
「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國度,不同的內容,變化也太大了吧。再說,我只是答應了你的傘,再沒有別的意思。」黃靜槐把傘還給了他,在他的身邊並肩而行。
這一次她不再到傘外淋雨了。一陣河風吹來,混著少婦身上淡淡的馨香,此時此景,尨海鳴再一次細細打量她,一雙大大的眼楮,透著淡淡的優雅的氣質,只是被雨這一淋嘴唇有些發暗,他再一次握緊她的手,問︰「冷嗎?」
「我倒沒有,只是孩子有點!」她輕輕地說。
「我也有點冷,我們到飯店去吧。」他主動邀請她。
「不,不可……」黃靜槐嘴唇有些顫動,卻將褂子月兌了給小女孩穿上,然後抱在懷里……
「我一個男人的身子,我不能讓你們母女涼著吧。」尨海鳴去月兌下外套披在她凍得發抖的肩上,想借機將她拉入懷里,給她送去男人的體溫。然而,黃靜槐極力反抗,但他有力的胳膊卻沒有給她再次掙月兌的機會。小女孩在他們之間受到了擠壓,拼命地大哭起來。
「還文教科長呢?你的臉皮真厚!」黃靜槐狠狠白了他一眼,把小女孩放下,做出反抗的樣子。
「你是仙女,我無法拒絕!」他站住了,一只手把傘罩著小女孩,另一只手緊握少婦冰涼的小手,將她的頭攬在自己的肩膀上。黃靜槐抬頭看看他,他聞著少婦身上特有的體香,趁她不備俯身吻向她的唇瓣長舌直驅而入,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胸前搜尋圓潤的東西。黃靜槐極力地掙月兌自己的嘴唇,不時發出申吟,淚水滴在她的臉頰上。尨海鳴那點僅存的理智也漸漸消失了,大手解開了她胸前的衣扣,離開她的紅唇吻向她美白的耳廓,去激發女人最敏感的地帶。
黃靜槐不適地扭動著,似乎感覺到他的下月復急速腫脹……「龍大河在那兒呢。」她突然學會了扯謊,趁他四處尋找的時候,她掙月兌了他的懷抱,抱起女兒向飯店跑去,她想在那個地方尨海鳴絕對不敢對她非禮……
既然黃靜槐這樣不識抬舉,尨海鳴就決定從何瑋兄妹身上打主意了。他望著那遠遠離去的可愛又可怨的漂亮的背影,獨自站在茫茫雨霧之中,那丟落在路旁的花傘,被雨點擊打著啪啪直響……一只白兔藏在傘里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