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蔣介石心中有心
6月底,有「火爐」之稱的武漢更是讓人大汗淋灕,悶熱難耐了。湖西珞珈山上的蔣介石卻象被擱在了滋滋作響的油鍋上,日子難熬。公館里,蔣介石已感到他平日挺愛穿的桔綢大褂今天不那麼舒服,全身熱得厲害,連他那光光的頭頂上也滲滿了細密的汗珠。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從前線傳來。繼6月17日安慶失陷後,長江重地馬?要塞又于6月27日陷落敵手。消息傳至武漢,蔣介石沉不住氣了,連夜召來了陳誠。
「校長,深夜叫我來,有什麼急事嘛?」陳誠一進門,便急忙問道。
蔣介石正背手駐足窗前,望著漆黑的夜空。听到說話,慢慢轉回身。這時他倒象不著急似地,眼光在陳誠身上停足有半分鐘。陳誠反倒有些不安起來。
「馬?要塞失陷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你說過,要塞至少可以守一個月的?」蔣介石座也不讓,沮喪卻不無威嚴地問道。
「校長,消息剛剛傳到軍委會,具體詳情尚不清楚。」陳誠謹慎地開口回答。
「辭修,這一陣子你忙什麼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是武漢警備司令兼任第九戰區司令,你的防區統轄江防要塞,馬?失守你是有責任的,你也是要負責的。」蔣介石余怒未消,氣乎乎地在陳誠面前踱起步來。陳誠一時驚恐不安,大氣都不敢出。
「你說說,你說說,馬?要塞戰備措施到底如何?」蔣介石追問道。
「校長,學生失職。」陳誠頭都不敢抬,囁嚅道︰「可要塞確實是按一級戰指標施工的,而且確已完工。」
一通火過後,蔣介石心里平靜些了,他指指沙發︰「坐下,慢慢說。」
陳誠不敢坐下,依然站著回話,「馬?方向自前天傳去通電令,通信就中斷了,派出的聯絡員也還沒回來。依學生之見,如無意外,馬?決不會這麼快就落入日本人手中。那里,山上以要塞堡壘為核心,並有數道外壕,派有江防大隊和一個軍的步兵。江面,有沉船、礁石和混凝鋼同組成的上、中、下三層阻塞物,並布有水雷,怎麼會??????」
蔣介石伸手打斷了話頭,面部也平和多了,「辭修,不要說了。要塞已失,重要的是找出失守之原因,最好你弄出個報告。對失職者,一定要嚴懲不貸。將不威無以服眾!娘希匹!年初處決了韓復 ,才有了台兒莊之大捷。今日武漢之守衛,更甚于徐州的數倍,必要時犧牲三兩個將領,換回軍紀也是重要的。」
蔣介石伸出手指指沙發,「辭修,不必緊張,坐下說話。」陳誠聞言,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蔣介石面色親和了許多,「辭修,明天軍委會要開個會,總結一下前期的抗戰經驗,討論一下武漢會戰的作戰,尤其是要懲處馬?要塞防守失職將領!你去通知一下!」
說完,蔣介石干瘦的臉上又擠出一絲笑容,轉向陳誠問道︰「近來政治部情形怎樣?听說一些人對**有些看法,你在會上也有所表示,是嗎?」
陳誠腦子飛快地轉著,馬上明白過來。他沒想到消息會這麼快就傳到蔣介石這來。
近一個時期,武漢上上下下流傳著一句話︰「八路軍英勇善戰,**埋頭苦干。」起初,他不置可否。
自周恩來、郭沫若等**人員進駐漢口的那幢青灰色三層小後,他多少受到些影響,尤其周恩來給他的影響更大。
10多年前,當他還在黃埔軍校當一個小小的上尉區隊長時,周恩來就已是該校中將級的政治部主任。昔日的老上司今日甘當他的副手,見面還極有禮貌地一口一個「部長」,工作又干得有聲有色,這不能不讓他感慨萬千。周恩來的坦蕩、才華和敬業精神,使他為國民黨內爭權奪利的糜爛之氣深感憂慮。
誰知這股沉沉腐氣竟刮到了他的政治部中。一些庸碌之輩或不應時尚的頑固分子,手中摯起一頂頂紅帽子,見誰工作認真,有些成績,便四處造遙,還把小報告打到他手里,硬說這些人是「**」。這使他驚惱異常。
他自認自己沒日沒夜的苦干精神也不遜于**,**中也不乏智勇之將,能征慣戰之師。在這些人眼里,難道國民黨就沒有能人了嗎?
憋著一股火,在軍政聯合擴大紀念周會上,他怒道︰「現在我接到不少報告,從中得出這樣的印象。在軍政機關中,凡是敢說敢做,積極肯千的人,都是與‘異黨’有關的人士。在部隊中,凡是能打仗,不貪污,愛兵親民的軍官,都是接近**的‘左傾人士’。照這樣說,我們國民黨軍政干部中就沒有好人麼?難道**的那些抗戰名將都是**?真是荒唐。今後再有人打這樣的報告,我倒要查查他是什麼人?他究竟想干什麼???????」
想不到這才幾天,他這番原本為維護國民黨形象的話,就被人添油加醋地拍成一份小報告,打到了蔣介石這里。
「不可救藥」,陳誠心里哀嘆,也越發感到有些事不能就此了結。他的心里隱隱感覺到,有一股勢力想急于將他拉下來。陳誠太了解蔣介石了,蔣委員長可以容忍打敗仗的將軍,絕對不能容忍同情、幫助、甚至和**有瓜葛的將領。
他略一沉思,挺直腰進言道︰「校長,近查有些人心術不正,對政績突出、吃苦肯干的人以‘共黨’之名栽贓,陷害打擊。這些人不思抗戰建國大業,不顧黨紀軍規,實際上僅為徇私情,泄私憤。學生認為,此風絕不可長。否則既誤抗戰建國大業,又毀黨國聲譽威名。校長,難道宋希濂、岳翰屏等能征善戰之將都是**嗎?學生正是出此目的才即席而言的,當與不當請校長明察。」
「那麼,政治部里的**分子是否有宣傳共產、蠱惑民心之事,或借機擴大影響的越軌行動呢?」蔣介石表面上雖然平靜,但十幾年的死對頭,今天放在他的眼皮底下,還是政治部要害部門,他自然不會高枕無憂。
「校長放心。學生聘用周恩來、郭沫若等**人士,旨在在利用。但學生一刻也沒放松監督職責。他們的計劃、行動及所有措施,都必須經過政治部常委審議。另外,共黨分子活躍的第三廳中,也有我指定的心月復數人,不可能掀起大浪。如果校長認為必要,我可以收回他們部分權限。」陳誠知道老蔣的心思。若不是非常時期,他豈會象今天這樣容忍**。所以既表白自己,又投其所好。
蔣介石臉上舒緩下來,他輕輕地擺了擺手,「不必,只要沒有**、**的言論,讓他們繼續干好啦,在宣傳、鼓動方面,他們是實干家,**有這方面的優勢。」蔣介石酸溜溜地說完,站起身,踱到窗前。
陳誠正襟危坐,眼楮隨著他的腳步轉動著。心里卻在不停地盤算,隱隱猜測到底是誰將小報告打倒蔣介石這里。
蔣介石眼望著窗外被夜幕籠罩的武漢,口氣乎緩地說道︰「現在國際社會對武漢的氣氛還是很歡迎的,他們就是喜歡這一套。我們長期抗戰,離不開西方。斯大林的紅色**畢竟靠不住。民主,哼!如今我蔣中正能容**,天下還有什麼人,什麼事不能容嗎?」
蔣介石說完就沒有再出聲,只是扶住窗台,好半天,轉身向陳誠說到︰「辭修,今天你回去,明天不要忘記了開會!在武漢的師以上軍官都參加。」
陳誠應了一聲,趕緊出去準備。
夜晚,陳誠從蔣介石那里回來,就馬上給岳翰屏打了一個電話。
岳翰屏被深夜的電話吵醒,心里大為不快,提起電話,听出是陳誠的聲音,岳翰屏的瞌睡一下子全飛了。
「陳長官,這麼晚了,有什麼急事嗎?」岳翰屏揉揉睡意惺忪的眼楮。
「效周,明天軍委會要召開軍事會議,總結徐州會戰和津浦路會戰的經驗,為武漢會戰作戰模索經驗教訓。在武漢的師以上軍官都要參加。」陳誠冷靜地說。
岳翰屏撓撓頭,「陳長官,听說馬?要塞丟了,武漢的門戶洞開,難道委員長不準備殺只雞嚇嚇猴子嗎?」
陳誠笑道,「好你個岳翰屏,這都能猜出來。委員長有這個意思,前線不知該那個倒霉了!」
岳翰屏想想,「陳長官,深夜找我,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請?」
陳誠也不客套,直接問道,「效周,你說委員長待你如何?」
岳翰屏趕緊雙腿一並,大聲回答說︰「委員長待我恩重如山!陳部長待我如兄弟!校長和陳部長的知遇之恩,我終生難報!」
陳誠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才給你打這個電話。軍委會明天開會,對前期的作戰要進行總結,一旦說起來,委員長的責任可不好推月兌啊!」
岳翰屏馬上就明白了陳誠的意思,這個號稱「蔣介石第二」的人物,他想將矛頭轉移,也就是要找一個替罪羊。成為大家攻擊的對象。會是誰?岳翰屏想了片刻,就猜測是不是準備拿何應欽說事?何應欽和陳誠的關系一直不睦。
私心里,岳翰屏對陳誠更欣賞一些。陳誠的軍事才干、政治才干、以及為人的勤勉,處事的果斷。加之,陳誠算是比較清廉的國民黨高級將領。尤其是當時,陳誠的對日態度強硬,堅決抵抗,決不妥協。而何應欽,仰仗資歷,卻一心想著和日本人勾勾搭搭,總是謀求對日和談。
這些事情在岳翰屏的腦海中只是一閃而過,馬上反問陳誠︰「陳長官,你要我怎麼做?」
陳誠輕輕一笑,「以你的聰明,還不知道怎麼做嗎?」
岳翰屏故意裝作糊涂的問︰「陳長官,莫非要五戰區負責嗎?」
陳誠笑罵道︰「你個小狐狸,五戰區的作戰計劃還不是得報請軍委會批準嗎?五戰區有什麼過錯?」
岳翰屏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這才裝作剛剛清醒一般,「呃,知道了,那就是參謀部的事了。」
陳誠笑著說,「我已經給其余幾個少壯將領分別打過招呼了,你明天適當的時候,也要說兩句。我會先開個頭的。要知道,你現在是全國聞名的抗日將領了,你的話語很有分量!」
岳翰屏答應了一聲,對面陳誠就掛斷了電話。放下電話的岳翰屏,好久都沒有睡意。自己該怎麼辦?盡管知道自己遲早會卷入派系爭斗,但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自己該怎麼選擇?
左右權衡,天色將明時,岳翰屏終于深深吐出一口氣。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現在,為了抗日,他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了,除了緊跟蔣介石。而陳誠又是蔣介石的鐵桿心月復,得罪何應欽總比得罪陳誠要好。況且自己原先的計劃就是要依附陳誠系列,實現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