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陳四海歡欣鼓舞,陳家夫妻也很有點驚喜莫名的感覺。他們早先給陳光宇兩千塊,只是怕他生氣,這麼多年,他們早就養成了,陳光宇要往東,他們不往西,陳光宇要太陽,不敢給月亮的程度。直到陳光宇叫來了人,他們還有點戰戰兢兢的,就算陳光宇再做保證,他們也不敢讓他在樓下呆著,直到張志豪真的被嚇退了,他們才松了口氣,同時又有點憂愁,這一次被嚇退了,下一次還要這麼做嗎?一次兩千,他們可著實負擔不起啊,而且,要是有什麼麻煩……
不過就算有這樣的憂慮,此時他們也不約而同的笑著,就怕大兒子心生不快。
「小宇,你怎麼認識、認識那個老鼠的啊……」過了一會兒,李鳳嬌還是忍不住試探的開口。
「朋友介紹的。」陳光宇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開口。
「朋友,什麼朋友……啊,媽不問了不問了……」
雖然郝陽幫他們解決了麻煩,但畢竟不是什麼正經人,李鳳嬌是真怕陳光宇跟著學壞,但她一見陳光宇的眼神,又怕惹他不高興,因此這話沒問全就自己收住了。
「你們放心,暫時是不會有什麼麻煩了,以後……以後我也會想辦法的。四海,你跟我上來。」
「噯!」
陳四海應了一聲,興沖沖的跟了上去。陳家夫婦面面相覷,李鳳嬌道︰「孩兒他爹,你看……」
「先睡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但這、這……」
李鳳嬌這了幾下,也沒這出什麼。不提陳家夫婦這邊的擔心擔憂,那邊陳四海跟著上了樓,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興奮激動,那邊陳光宇已開口了︰「跪下!」
他一怔,不解的看向陳光宇,陳光宇眼一瞪︰「跪下!」
他什麼歷練?當了十幾年的老大,過去手下不知多少見過血的砍過人的,他接觸的,雖然不能說都是亡命之徒,但也真沒幾個良善之輩。他過去隨便一瞪眼都能把這些人震住,更何況陳四海這麼一個學生了。一見之下就不由得怕了,腦子沒來得及反應腿就開始彎,只是沒等他的腿落地,陳光宇已經一腳踢過去了︰「誰讓你跪的?!」
陳四海站立不穩,噗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哥……」
「哥什麼,讓你跪你就跪了?」
陳四海迷茫的看著他,一時有點轉不過來圈。陳光宇抬腳又給他來了一下︰「男子漢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就說我是你哥,也不是你能隨隨便便跪的!更何況是那麼一個婆娘們!」
陳四海明白了過來,當下又是羞愧又是不安,同時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委屈。
「你記住,你是我陳光宇的弟弟,我陳光宇的弟弟沒有這麼窩囊的,從今以後你要是再隨便給人下跪,我見一次,打一次!」陳光宇盯著他,一字一句,「記著了沒?」
陳四海點點頭。
「去睡覺吧。」
陳四海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但一接觸他的目光也不敢再說什麼了,當下一縮頭,麻利的從他房間里出去了,陳光宇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這個弟弟人雖然不錯,膽子卻實在太小了點,慢慢磨練吧。
他這樣想著,關上門︰「出來吧!」
沒有動靜,有先前的準備,他倒也不惱,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開口︰「我知道你在,不管你是什麼,出來吧,咱們談談,我只有知道你的想法了,才能幫你是不。」
腦中仿佛有一陣波動,陳光宇有點拿不準這到底是自己的心情激動,還是真有什麼東西,只有繼續道︰「說起來,咱們也算半個同行了,當然,在那些方面的知識你要比我強,說不得我以後有要仰仗你的地方。現在咱們都在這個身體里,這身體的情況你也知道,家……如果你能看到的話,也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咱們要想干成什麼事,要想有所作為,那就要同心協力。」
「騙、騙人……」
陳光宇心中一喜,連忙道︰「不騙你。」
那聲音又沒反應了,陳光宇道︰「你說,現在咱們在一個身體里,我想什麼事你也許不知道,但我身邊發生了事,你應該知道吧,我怎麼可能騙你呢?」
「不、不騙?」
「不騙!」
「……烈陽。」
「什麼?」
「我要找烈陽。」
「……烈陽是誰?」
「烈陽就是烈陽。」
那聲音理直氣壯,陳光宇滿頭黑線,只有道︰「那你是誰?」
「……烈陽。」
「什麼?」
「我是烈陽。」
……
如果換一種情況,換一個時間,陳光宇是一定要爆粗口的,弄不好還要逮著對方猛K一頓,但此時雖然被憋了一口氣,到底沒罵出來,只是忍了又忍︰「你不是要找烈陽嗎?」
「是。」
「那你又說自己是烈陽?」
「是。」
「……你在找自己嗎?」
「不是。」
「哪里不是了?」
「我是要找烈陽,但我不是要找我。」
陳光宇很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敢情這家伙要找的人和他自己是同名同姓——這要多大的機緣啊!
「那個烈陽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
「他做什麼的?」
「不知道。」
「要怎麼找?」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
「……我想想。」
陳光宇再次無語,停了一會兒道︰「好吧,說說你自己吧。」
「我想想。」
「什麼?」
「我先,想想。」
這個烈陽說去想就真去想了,任陳光宇再說什麼就是不出來了,直把陳光宇這樣脾氣弄的也沒脾氣,想要罵娘都沒法罵,誰知道腦子里那家伙到底能不能知道他想什麼?要是能,他這一罵,也許就誤會了,他好不容易把這家伙哄出來,要是再給他來個不理,他可真沒辦法。
看了一下時間,他覺得差不多了,慢慢的來到外面,從平台上往下看,就見院子里一片漆黑,唯有兩扇窗戶有燈光,但都是家里有孩子準備考學的,張志豪的家里,卻是都暗了。
陳光宇看了一下,回屋拿了白天買好的東西,走了下去。過去的陳光宇幾乎沒和張志豪打過什麼交道,但張家霸道卻是附近的公論。而張志豪這個人更是飛揚跋扈,特別是他因為傷人罪被判了幾年刑後,附近的人恨不得躲著他走。過去也許還有幾個較真的老太太會和張嫂因為什麼蜂窩煤放的地方、自行車的擱放之類的問題爭論一番,但現在張嫂就是把蜂窩煤都堆到人家窗台下了,那家人也不會說什麼了——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被人捅刀子啊!
而張志豪這個人呢,雖然現在開出租,但也有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性質,平時除了喝酒就是打牌,再有就是看有什麼便宜能佔了。這種人,陳光宇過去不知道見過多少,因此也非常清楚,要想讓張志豪不再找陳家的麻煩,那一是把他給打服了,第二,那就要把他給嚇怕了。要換在過去,這種人他有一百種方法收拾,或者說,根本就不用他收拾。但現在,只有采取第二種了。
找郝陽出面只是第一步,而他下面要做的,則是第二步。
老式的院子,雖然因為現在的社會風氣,家家戶戶都安了鐵門,但也不過是一個鐵皮,這種門對于陳光宇來說簡直沒任何難度,一根鐵絲都打發了。他將院門打開,很有點感嘆,這個手藝,還是宋正陽教他的,想不到還有一天會真用上。更想不到的是會一語成讖。
「你學這個做什麼?」
「技不壓身啊。」當時宋正陽是那麼問的,而他則是這麼回答。其實,他不過是想和宋正陽有更多的接觸,有更多的共同點,有更多的話題,有更多的……那就是你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了骨子里。那就像那個酸嗖嗖的詞調似的,恨不得把泥巴摔碎,揉成一團,再出來一個你和我。但這種話他不能說,他不好意思說,他只能那麼懶洋洋的帶著點無賴的開口。不僅不能讓對方發現自己的心思,還要說的毫不在意。
「怎麼,你還要靠這個吃飯?」
「那可說不定。」
「這輩子你是沒希望了吧。」
……
這輩子……可不是嗎?現在,已經是下輩子了啊。
「他媽的!」
發現自己又想到了宋正陽,他暗罵了一聲,然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進了張志豪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