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赴任
祁仲康終于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就要提拔到市里當了主抓工業的副市長，但是他的這一提拔消息，遠遠沒有關長青到玉林任鄉黨委書記這一事情來的轟動，因為祁仲康提拔的消息，就像一只乙肝疫疫苗一樣，盡管乙肝很可怕，可是一針在手人們心中早有了免疫力，所以相對的影響力肯定有所降低。可是關長青的任命卻令人們大跌眼鏡，換句話說如同古時遭貶官員，到嶺南這樣窮瘴惡水的地方任職那樣富有挑戰性。
當然現在嶺南，在某個偉人用金手指畫了個圈之後，經濟發展相當迅猛，已經成了人人羨慕之地，所以在觀念的遷移之下，關長青相當于被發配到大西北，終日與黃沙和淒風苦雨度日。
如果有人問，玉林情況到底如何，呵呵說起來這個地方挺大，也就那麼五六自然村，人口不到一萬，但是人均可耕用地面積小的可憐，攤到每個人頭上不過也就是那麼一畝三分地，全鄉人悶起腦袋土里刨食，剛夠一年裹嚼，那還得風調雨順小蟲子不來搗亂多收個三五斗。如果踫個不好的年份，他們會干起第二份兼職工作，在各個村的村長的帶領下四處討飯，
這幾年好了一些，每年按人頭往下撥救濟糧，最起碼肚子還是能填飽。不過隨著外面的經濟快速發展，人們對一毛兩毛一塊兩塊渾然不當回事。這個鄉里的人牢牢抓住這個經濟高速發展的契機，快速拓展自己的手頭業務，呼朋引伴將原本屬于第二職業的乞討，竟然當成了頭等大事來抓。經過一番論證和實踐證明，乞討果然是一份很有錢途的職業。
谷城縣里的乞討者大部分都是玉林鄉的村民，拿著飯碗穿梭于大街小巷，而且是頗為理直氣壯的要錢。你要給他饅頭反而對你嗤之以鼻，認為接受你的饅頭是對他的侮辱。頗有一些廉者不受嗟來之食的古風。但是你要給他錢。立馬變了一副臉孔，滿面堆笑說著吉利的話，當然你給的錢必須是一元以上。如果是一元以下也只能得到和施舍饅頭一樣的待遇。
因為這件事情，玉林鄉的前幾任鄉長和鄉黨委書記沒少動腦筋，可是人心就像失去牢籠的野馬，再想往回收那簡直勢必登天。再說不用每天累死累活伺弄那幾塊比巴掌大不了的地，輕輕松松把手一伸就來錢，何樂而不為。就這樣玉林鄉得了一個討吃子鄉的諢號，弄得全縣人跟著他們抬不起頭，出去根本不敢說自己是谷城縣的正式縣民，生怕和那個不太雅觀的稱號被人聯系到自己的身上。
至于鄉上干部更是臉上無光，逢縣里開會總是坐在最靠近角落的地方，越沒人注意越好。可是天不遂人願，越到怕處越有鬼，縣里領導偏偏愛拿玉林鄉說事。每逢這個時候，與會人員都把目光聚集到這個角落，仿佛那里有什麼稀罕的事物出現，很有幾分聯想到他們會不會在縣禮堂開始那份「正經」營生的心思。
時間久了，鄉干部也會排解心中的郁悶，戲稱開會玉林鄉永遠是不會被領導遺忘的角落。
最近這些年，玉林鄉已經有部分村民，響應膽子再大點，步子再邁得快點的號召，逐漸走出谷城縣這塊老根據地，已經和城市接軌。在光怪陸離的都市里，他們轉的眼花繚亂，但是依舊沒有忘掉自己職業的覺悟，找個地方一蹲畫個圈圈，當然不會去詛咒那些給他們錢的人，堅定不移的繼續將他們的老傳統發揚光大。
城市吞吐量就是龐大，在人來人往的過程中，難免會有心生隱側之人，你一毛我兩塊很快那個碗就變的崗尖崗尖的。玉林鄉的這些第一個敢吃螃蟹的人，樂的連嘴都合不攏。一天算下發現能抵上過去半個月的勞動成果，遂有了扎根城市的宏偉藍圖。
又過了一段時間看到繁華地段浪費有些可惜，便生出人多力量大，眾人拾柴火焰高的心思，便回到鄉里四處宣揚，城市如何如何好，並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總結了很精闢的「六個字」，而且頗見文學功底，「人傻錢多速來。」。
就這樣玉林鄉的人首先成為谷城縣第一批進軍城市的先遣部隊。凡事都要模著石頭過河，凡事都要試試水深淺，凡事都要看最終的效果。既然玉林鄉人在城市里取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帶動著鄰近幾個村的村民心思也蠢蠢欲動，終于在經濟利益的驅動下，終于玉林鄉帶動了周邊幾個村子里的人也展開了農村包圍城市策略，只不過他們手里拿的是討飯的碗，架著玉林鄉村民的旗號，大張旗鼓的走向城市，氣的鄰近鄉的鄉長和黨委書記跳起腳直罵娘。
錢國邦送關長青到任，他對身邊坐的這個年輕人實在提不起任何好感，畢竟自己的上任主子就是在這個年輕人手里折戟沉沙，弄得他好長時間翻不起秧子，現在祁仲康這座壓在自己頭上的大山，即將到市里任職，總算能喘一口粗氣，但是該走的過場還得走，最起碼自己親自送對方下鄉，本身就表明了縣委的態度。
用眼角的余光看了身邊的人一眼，他實在有些捉模不透對方的想法，縣里那麼多好的鄉鎮，為什麼關長青偏偏選擇來這個地方，難道是這個年輕人在祁仲康的心目中已經失寵，可如果失寵又讓自己來送他，這實在有些像歌德巴赫的猜想，自己有沒有數學家的腦袋，委實找不到正確答案。
關長青的目光看著窗外，周遭的景物在眼前快速的飛逝，思緒隨著漫長的路途一點點的蔓延，想起自己母親說的話。
「娃兒，媽是玉林鄉的人，知道那里人生活不易，如果你有能力幫幫他們就搭一把手，讓玉林鄉每個人都抬起頭，不用再挨家挨戶的乞討要飯。」
這句話此刻就在他耳邊回蕩，所以當祁仲康問起自己有什麼打算時，直接提出到玉林任職，當然這里面未必沒有包含著，想遠離縣城這個留給他太多傷痛回憶地方的意思在里面。
長長嘆口氣，轉過頭看著錢國邦說道，「錢部長，這一次真麻煩您大老遠送我一趟，心中實在有些故意不去，您看看這路顛簸的厲害，就連我這個年輕人都有些吃不消。」關長青的身體就像一個不倒翁一樣，拗過來拗過去，腦袋在車頂下每次都差那麼一點，就可以來個親密接觸。
錢國邦也做著同樣的動作，臉上帶著笑容，「長青說的哪里的話，送你下鄉任職，本來就是我們組織部應該做的事情，年輕人主動要求到最艱苦的地方鍛煉，這樣的思想境界實在難得，如果現在的年輕人都有你這樣的覺悟，事情就好辦嘍」嘴里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腦袋距離車頂只有零點零一公分。
「呵呵，我們年輕人工作熱情肯定有，但是在經驗上卻有著很大的差距，到時候可真的需要您們來提醒」關長青笑著說道，手牢牢抓著車門頂端的把手。
「好說，像你，這樣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我們肯定會大力支持，如果，你真的能改變，玉林鄉的面貌，到時候縣委和縣政府，乃至咱們市里都會為，你慶功。」錢國邦斷斷續續說著這些話，在身體上下起伏的狀況中，終于將嘴里的意思表達完整。
「呵呵，錢部長您的話我長青時刻牢記在心，到時候還需要您大力支持啊」關長青知道自己這句話雖然在對方心目中留不下什麼深刻印象，但是很客套的說出來。
「呵呵，那是一定，一定，誒喲」車駛過一個很高的路坎，錢國邦的腦袋終于與車頂來了一個親密的接觸，嘴里發出一聲驚叫。
「這個路實在太差勁了，錢部長沒事」關長青連忙問道。
錢國邦揉了揉感覺很給力的頭頂，有些無奈地說道，「玉林要想發展起來，看來第一布還是要將路修好啊」平白受此無妄之災，百感交集之中嘴里終于說出一句很實在的話語。
「是啊要想富先修路，如果路修不起來，談什麼都是空的」關長青點了點頭，嘴里嘆口氣。他想過玉林鄉的工作難搞，可是從這條路來看，困難度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心中有些後悔自己的當初的選擇，但是想起自己老爺子說的那句話，身板又挺了起來。
「男人胯下一根卵，臨死也要面朝天，怕他個球」心中暗暗說著。
「錢部長，關書記前面就到了玉林鄉」劉建軍開著車嘴里說道。
祁仲康為了給關長青造勢，雖然自己沒有親自來送，但是派出劉建軍開著自己的車送對方到任，這已經很說明自己的態度，如果有人想搞三搞四的話，應該先掂掂分量。
不遠的地方，有幾個人站在路邊，看樣子是迎接他們的人，關長青看著那些人，心中暗道，以後自己真的要和他們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