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懷有身孕,府中上下待我,都大有不同。
竟連平西王到府上,都頻繁了些。
後來我才知,平西王竟一直未曾有妻妾。幽禁多年,孑然一身。偌大的平西王府,竟只有兩名女婢,其余都是男丁。
外人都曾揣測,這位平西王是否有斷臂之嫌。
不久,傾城閣傳來消息,朝中以往與玉國公交好的忠臣,竟私下里聯絡傾城閣的人。傾城閣的情報網雖龐大,但無人得知那全是我一手操持的。
外人‘權當那龐大的情報組織,只是依借了傾城閣之名罷了。
如今的西景,權臣當道,怕是誰也不期盼這樣的景象,西景的盛名,又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衰敗。
若有以為賢能之世,撐起泱泱大國,重振西景,何樂而不為。可若借著小皇帝之名,掌控朝綱,如此行徑,怕是為人不恥。
暗地里,不少權臣對于西瑯胤都是持反對態度的,只是天罡常理,他們自不想以不能為世人接受的行徑,來推翻西瑯胤與小皇帝,更是不會與西瑯寰為伍。
天罡常理,往往難以兩全其美。
如此一看,對西烽持支持態度的大臣,倒是不少。
我暗暗叫閣中人幫襯各位大臣,卻不透露傾城閣幕後主人的身份,只一味相幫,並坦言會為各位大人保密,卻也算捏住了他們的把柄。
彼此相依。
一日里,我正是害喜,煩躁難堪,脾氣火爆,竟弄得浣兒都招架不住,既是不想吃生冷,又嫌燙口,多事不滿。
府中上下都對我避而遠之。
西烽從朝堂上回府來,得知我使小性子,立刻跑來安撫我,同我說了說朝堂上的事。
听了這些,我更是煩悶,不願理他,自個待在屋子里,將他攆到了書房去。
入夜吃了幾支酸梅,正想解乏入睡。
西烽卻巴巴的端了一盆洗腳水進了屋,兩袖擼起,衣擺有灰,竟連臉上都有細微的灰土。
听浣兒說,他自個跑到伙房去為我燒了熱水,親自為我打水,端了這盆洗腳水過來。
一日的悶火早消了些,瞧見他這幅模樣進了屋,我一時嚇了一跳。
便問︰「你這是做什麼?」
他正襟答︰「為妻洗腳。」
我一時懵住。
他為我褪去鞋襪,將水淋在我腳踝上,為我洗腳。
水溫正好,雙手溫柔,叫我一時慌了神。
听聞這是他頭一次進伙房,還是親自燒水,堂堂西慕王,哪里做過這個,自然史走了許多彎路,卻是心甘情願。
我听後,感動十分,他本可以不待我如此好。
他睡在我身側的時候,總說,上輩子定是虧欠了我,今世來補償。
而對這個男人,關于他的朝堂,他的羽翼,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們二人本就是彼此相幫,該知道的知道些,不該知道的便不多問。
他說,有一件事一直瞞著我,等以後尋了機會定會告訴我。說時鄭重其事,我卻想著能有何事?必不要緊,便未曾放在心上。
西烽對我的寵愛,西景皆知。我雖出身不大好,但賢名大盛,比一些官員,甚至是當今的小皇帝都要更甚之。
于南桀,我便虜獲人心。
于西景,更是如此。
便在這運籌帷幄之中,你儂我儂之中,晃眼已是歲末。
我同馬果兒一同進宮看望太妃,送了些補品孝敬。歸途在御花園,竟偶遇平西王,便閑聊了幾句,他邀我去宮里的清莞殿一趟,並撇了馬果兒一人回府去。
我不好推辭,便應下。
清莞殿的位置有些偏遠,走了許久才到。我懷有三個月的身孕,自然是乏了些。
他便搭手,扶著我走了一路。
本來如此不好,我也三番推月兌,雖說他算得長輩,但仍是不當。
他卻不容我拒絕。
清莞殿造設簡單,有與世隔絕之感,平西王說,這座殿原是平安年間太子所見,是為了當時將要出世的小公子。
那位小公子,必是西未眠了。
他領著我進了殿中,一踏上殿門,推開,便瞧見殿中央掛著一幅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衣著雖不華麗,但卻瞧得出是大戶人家。發髻上只單單插了一支茶花小釵,挽著一束發,其余皆披散著。
而那面龐,竟有多分熟悉。
我撫上自己的臉龐,暗自訝然。
那面龐竟有三分與我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熟悉溫暖。
瞧見我呆愣的模樣,西瑯玦笑了笑說︰「這便是良錦,當年的太子良娣。」
我大驚。
這便是娘親!
我幼年時便離了娘親,哪里記得清娘親的模樣,甚至是聲音。可如今這兒,卻有一副娘親的畫像。
我痴痴的往前走了幾步,輕輕觸踫那畫像,一時淚雨如下。
幸而聲音哽咽,娘親二字,未曾分明的喊出口。我慌忙拭了淚,低垂著頭。
他便遞了一方干淨的帕子,聲音溫潤︰「為何哭了?」「只覺幾分相似,竟讓臣妾想起了自個的娘親來,便一時…」我心下急轉,編了這樣的理由搪塞西瑯玦。
「如此…」他幽幽說了幾句,我未曾听的真切。
「王爺怎想起帶我來這兒?」我問。
「先前見你,便說你像一個,說的便是她了,想著引你來見一見,見一見罷了…」他說話時目光未曾離開畫像,似是同我說,又似是自言自語一般,神情恍惚。
看來,舊年他對娘親的情誼,多數為真,卻落得如此下場。
這世間,又有多少有情人,真心不曾錯負。
我嘆了一聲,緩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