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她已經不再抱有任何期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早就破碎的心已拼湊不回原來的形狀,她沒有勇氣再賭在他身上。
「我不想干預你跟他的未來,但是情況已近乎不可收拾,再放任下去,季氏……四季園搞不好會垮掉。」尹庭弈不得不承認技窮,但是他們的確無計可施,而勉強做出澄清,只會引來更多不必要的揣測。
「連你都沒有辦法,試問我又可以做什麼?別把我看得太重要。」她拒絕相信他。「真要找幫手,也該去找四季吧!」
「四季?它會無視之前的過節?」他莞爾。
事關洗黑錢的罪名,各大小企業巴不得與他們斷絕關系,何況是暗地里視他們為敵人的四季?!
「名義上,季氏仍是四季的合作伙伴,要是有任何閃失,四季也會受到牽運,沒人喜歡做賠本生意。」她轉身,看著他,「只是你們拉得下面子嗎?」
她不信尹庭弈沒想到,只是想經由她的嘴巴確定這是唯一的方法。
關于這點,他的確早就想到。「有件事必須搞清楚,當日仲凱是反對讓你去四季的,雖然他否認,但其實很重視你,擔心你會因而受傷。」
他早就察覺到季仲凱對她抱持的情感,可是選擇無視,他要為自己的固執負責。
「有分別?他不是一個會輕易被動搖的人。」只要他不願意,誰能逼他?「況且跟這件事無關。」她可以拒絕,但是選擇答應,早就失去責怪他的立場。她只是覺得累了而已,要建構一個虛情假意的世界太耗費心力,要說服自己接受他越來越薄弱的理由也殊不簡單。
將一切賭在他身上,代價實在太大了,現在她已經沒有任何籌碼可以賭下去。
「生氣很正常,可是仲凱的性格有多扭曲,你該清楚,會這麼說並不奇怪。」要那開口閉口都是利益至上的人承認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應該很困難。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請你離開。」沒有理會他的指稱,蔣思凡淡然下逐客令。
季仲凱的事,她不想知,也不想理,他的名字彷佛成了禁忌,並足以令難得尋回的平靜產生異樣。
不管怎樣,她已經輸不起。
她的愛情沒被正視,也沒受尊重,既然被視為廉價商品,勉強下去也不過徒然,自虐換來的也只是一遍遍的心酸。
尹庭弈一臉明白的站起來,「好吧!祝你一切順利。」
望一眼關上的門,明了有些事不是他說了就算,能解釋的都已解釋過了,可以做的其實不多,不過這次見面是正確的,他大概知道幕後黑手是誰了。
想以救世者自居嗎?
而門內的蔣思凡緩緩的轉身,在床沿坐下。
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他以為她可以做到什麼?只是他的話像石子一般在心底引來很大的回響,令本該熄滅的火種慢慢的透出亮光。
不可能的!在火苗快要形成之際,她澆下冷水。別想了,他們老早沒有關系,今後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終于知道忘不了是怎麼樣的滋味。
季仲凱越是想忘記,有關她的一切便越是清晰可見,她的表情總是帶有抑制,卻又偶爾讓他逮到她遏止不了情感的神態,她的說話語調、舉止姿態……現在才發現這些不知何時已刻印似的烙在心底,揮不去,抹不掉,總在他獨處時襲上心頭,不斷的打擾煩亂不堪的思緒。
然而他也不能因為自己而再次罔顧她的感受,對她的抱歉沒有消去的一天,唯一能為拋做的就只有讓她離開。在某個角落,說不定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在等著她,等他們過上以後,兩人會一如其他情人般相知、相戀、相守,一步步的走上牽連彼此的人生道路,她會為男人生兒育女……
驀地,他一拳打在桌上,桌上的文件都移離本來的位置,也令數本置于文件堆中的雜志都映入眼內。
他隨手拿起其中一本,下一秒即為之失笑。或許記者們詞窮了,現在連鬼神都搬出來胡詻一番,有人說他被冤魂附體,有人則指他精神失常。
要是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自己真的瘋了。
從沒試過這種沒日沒夜惦記一個人的事情,每當閉上眼時,他彷佛覺得她伸手可及,卻在睜開眼以後,才發現只是幻影,要查找她的行蹤並不困難,只是他竟然感到害怕,因為畏懼她身邊早已多了另外的人影。
要是事實果真如此,那麼他會怎麼樣?
說不定會用盡辦法拆散他們,而他真的厭倦再做任何令她傷心的事。
丟下雜志,他緩緩的嘆氣。尹庭弈說得對,他是在自欺欺人,向來目空一切,如今竟然被一個女人搞得方寸大亂,就算不想承認,事實如此,不容狡辯。
從來不知道她的重要性,彷佛間接承認自己也有弱點,甚至輕易的被人抓住把柄……不,很早以前他便知道她有多重要了,否則根本毋需管她的死活。
竟要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呵呵……說不定早已被人看穿了,以為聰明,卻被自己扯後腿。
聰明反被聰明誤,正是他此時的處境,以為自己掌握了一切,卻一再被對方看透,按照方旋的劇本走每一步,最終賠上了她。
想過向蔣思凡解釋,只是他可以解釋什麼?說是一場誤會?是他親口說的,也讓她親耳听到,他的確利用她的感情,只不過忘記傾听心底最真實的聲音,忽略了最渴切的情感,才會以為自己並不愛她。
發現得太遲,明白得太晚,她已經決定離開,徹底斬斷對他僅有的愛念。
季仲凱很想責怪尹庭弈多事,卻因為尹庭弈好管閑事,才讓他承認情感。以前明明就見著紀望星如何追悔漠視自己的真心,現在他竟然重蹈覆轍,還真是笨得徹底。
她說他在演戲,拒絕當任由他擺布的東西,事實上,他已分不清到底是他搡控她,還是她將他玩弄于股掌間,只曉得一件事,那就是他想她想得快瘋了。
也許下意識的接納了她的說詞,令他甘願撕下戴了多年的面具,放棄得來不易的光環,甚至受污蔑也在所不惜,想她知道他會改變的,願意因為她的一句話而努力,唯有用這種方法,才足以讓她知道他的決心。
因為不想被打擾,他這幾天都將手機調到震動模式,盡避如此,它還是每十數分鐘便震動,他拿起手機,不意外共收到數以百計的簡訊,當中尹庭弈剛傳來的簡訊意外的吸引他的目光。
看了一眼,他反射動作的想刪除,然而拇指卻頓住了。
這樣好嗎?那小子就是知道他膽怯才會發簡訊。不過話說回來,他自行去見了她吧?沒去深思兩人會談及什麼,季仲凱的手驀地緊握,像是要將手機捏碎。
突然,他站起來,匆匆走至停車場,發動車子離去,對于一直守候在外的傳媒記者毫不理會,踩下油門,迅即拋離跟著自己的車子。
季仲凱猛地煞車,不理會是否停在禁區,也不管車子會不會被拖走,隨便停在一旁,無視別人驚愕的目光。
打開車門下車,他邁著大步進入旅館,走進電梯,直到走至一扇門前停下,抬手想敲門,卻發現指尖微微顫抖。
呵……就算面對金融海嘯,他不曾感到畏懼,卻因為要見到她而戰栗,這窩囊樣要是被另外四人看到,一定會視為一生的笑話。
不過他要是能重新取得她的信任,那麼這點窩囊絕對無所謂。
叩叩。
「來了……」蔣思凡以為是送餐的人,沒有任何懷疑之下就開門,隨即一臉愕然的看著他。
尹庭弈出現之後,她的確想過他會不會出現,在她為三天下來都在暗地里等待的自己不齒至極的時候,他偏偏出現眼前。
為什麼要來撩撥她?明知不可輕信尹庭弈的話,然而從她期盼他出現便知曉自己又不爭氣了。
「你來這兒干嘛?」她口氣不善的問。
以為即使再次相遇,他可以維持平靜,然而事與願違,之前只是強裝不為所動。
她比預想的過得好,臉色紅潤得根本不像受了情傷,離開他真的令她有如重生嗎?他黯然的想。不過這樣也好,他寧願她活得快樂。
「進去再說,可以嗎?」仗恃著體格上的優勢,季仲凱不等她答應,便堂而皇之的進入房間。
眼看來不及阻止,她只得無奈的關上門,貪婪的盯著他的背影,但是不一會兒就垂下眼臉,暗斥自己一聲。
「季先生,有何貴干?」她淡然的問,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打從進來的剃那,他的目光已落在行李箱上。「你真的要離開?」
「嗯。」
「為什麼?跟我待在同一個地方讓你如此難受嗎?」她愕然,好一會兒才開口,「別將自己想得太重要,我只是覺得這里的生活節奏太快了,令人疲累。」
他此時臉上的表情是她不曾見過的,夾雜懊惱、晦眼,像是為了什麼而追悔,不知怎的,胸口竟然莫名其妙的揪緊。
這……不是高高在上的他該有的表情,他的意氣風發去了哪兒?
「的確,可是……不要走好不好?」他小聲的說。
「咦?」她沒有听清楚他說的話。「你想確定我是否要離開,對不對?既然確認了,你可以離去了嗎?」她轉身,想開門要他走。
夠了!在背對他的同時,她揪住衣襟。現在這副樣子絕不能讓他看見,他是眼神銳利的獵人,輕易便能看出她的動搖,也知曉怎樣進攻可以得到最優厚的收獲,但是她已經什麼都不剩了,不想被啃得連骨頭也沒有。
他陡然轉身,大步上前,自背後將她一把擁入懷中。「不要走!」
蔣思凡來不及反應,他的氣息已將她整個人包圍,待發現時,耳畔已經響起他的聲音,背部傳來灼熱,直到此時,她才掙扎著想擺月兌他。「放開我!」
「思凡,留下來,好不好?」他繼續在她的耳邊輕聲的說。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記得那一天他也是這麼說,而她傻傻的相信他親手為她築趄的美麗遠景,期待成為他的新娘,期盼為他生兒育女,但最終這不過是一場令人心酸的夢而已。
這次,他又發現哪兒有用得上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