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歐陽克已然站了起來,拿著扇子便要去挑楊康的下巴。此刻,完顏康是既無奈,又……無奈。
歐陽克倒並非是頭個對他示愛的男子,完顏康貌似其母,如今年歲漸長,且又在邊關歷練四年,風吹日曬,已是好得多了。年少時,頭梳總角,頸配金環,一張小臉俏過伴著菩薩的龍女。
九歲時第一次得了完顏洪烈與包惜弱允準,只帶著懷恩乞奴上街,便有一堆男男女女送他些荷包、玉佩、香餅之類的。他當時對這時代所知,還只是蒙古要入關,人情世故卻只知道王府院牆之內的。幸好懷恩在身邊,且完顏洪烈遣了侍衛暗地里跟隨,否則……
懷恩回來告訴他,女子送的東西,倒是可收,不過別回禮。男人的可千萬不能收,否則,便是「答應」了。完顏康當時還想自己才九歲,能答應什麼?後來見識多了,才知道這年月講究的便是褻#玩童子。
便是子里的公子,年少的五六歲,年長的也不過□歲就開始接客了。這與女支女年少的十五六,年長的十八、二十,甚至終身賣藝不賣身的姑娘,根本不能比。
以道家的說法,與童子親近,可補#陽元。實則不過是童子雌雄莫辯,身姿柔軟,可讓他們把男做女而已。
自那以後,完顏康是再也沒提一個人上街,之後到了軍中,雖然張家口是大城,不缺女人。但終歸是男人扎堆的地方,更是有不少人向他表達親近之意。不過他自然是都沒點頭,一則,他原來對男人沒興趣,二則,都是同僚,要是有了幕中的交情,至少完顏康覺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太過尷尬。
也是他趙王世子的身份護著,沒人敢用強。待完顏康自己的了陝西都統之位,那事也便再沒人提了。
不過,無論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是干干脆脆的,像歐陽克這樣酸聲軟語,挑#逗又*的,且好似把他當做女子對待的,完顏康卻還是第一次踫到——所以每次都是身上發毛。
「歐陽公子,你見過我這樣顏色的暖玉,寒冰嗎?」拍開歐陽克的扇子,完顏康下了床,「又或者天黑,公子看不清楚?」小時候他是挺白的,但是邊關四年,風吹日曬,皮膚的顏色自然是變深了。
「暖玉寒冰,非在顏色,而在……」歐陽克色扇子一轉,色迷迷笑著用扇柄去點完顏康胸口,不過此時完顏康胸口衣襟略有些散亂,因為他這一點,卻又暗含著撥與挑,真不愧是歐陽鋒親傳的佷兒啊……
完顏康一把抓住他扇子︰「歐陽公子果然真性情,不看顏色,只觀心。不知公子今夜來此,所為何事?」
「我為了何事,世子真的不知嗎?」歐陽克也不去收回自己扇子,反而伸另外一只手去模完顏康肩頭。誰想到完顏康這次並未躲閃,反而也伸出手,抬起了歐陽克下巴,仔細瞧著。歐陽克有些訝然,卻也不覺難受,反而對著完顏康拋了個媚眼。
「公子美意,在下自然知曉,只是可惜,左看右看,公子非我所好。」放下歐陽克下巴,完顏康有些遺憾的嘆了兩聲。
歐陽克這幾日見完顏□澀拘謹,還道他是個雛兒,如今听他這話,難不成他也好玩,只不過……看不上自己?若說之前只是單純愛美,如今便是有些賭氣的意思在里頭了︰「世子沒試過,怎知好惡?」
「歐陽公子俊秀儒雅,玉樹臨風,人品出眾,自然是好的。不過在下是個粗人,太精致的東西三兩下便弄爛了。還是精壯些的好,耐得住抽打。」
歐陽克,但他沒有特別的愛好,于紈褲里,他還算是有良心的,至少被他壞了清白的女子他都迎進了門。況且,在床上,他也是溫柔甜美而手段高超的。如今完顏康一邊如此說,一邊上下打量著他,全身發毛的立刻就變成歐陽克了……
「不過,歐陽公子武功高強,或許,並非表里如一之人?」完顏康挑眉道,這次變成他迎上前去,就要去扯歐陽克大帶。
歐陽克猶豫了片刻——還是舍不得到嘴的肥肉——終究還是匆忙後撤,但大帶卻依舊被完顏康扯了下來,他拽著衣襟邊說︰「世子殿下,如今天色也已不早了,你還是休息。」邊匆忙著跑了。
完顏康把那條刺繡精致的大帶扔到了一邊,說起來這次嚇跑歐陽克,依舊是多虧了他世子的身份,無論歐陽克多無法無天,他還是知道不能正面和一個朝廷沖突的。畢竟完顏康不是女人,和他歡好,也不可能就非要嫁他了。所以他不敢用強,而既然不用強,那就絕對是不能點穴了,而到了床上,近身之間,以完顏康手上的力道,即便打不過他,給他來個終身紀念,卻也並非難事。
權衡利弊,歐陽克跑了。
但他這一跑,完顏康卻並非無事了——他在想,是不是真的找個男人?
他這個年紀,各方面的需求越來越旺盛,特別他又是個帶兵打仗的,血性之氣更濃。每次從戰場上,或者校場上練兵下來,累是累,那東西也越發的不听話。有時候,不小心看到兩個小兵在角落里抱在一起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那這晚上就別好好睡了。
且他是個死腦筋,不會逢場作戲,覺得和女人在一起了,就得給人家負責,無論對方是好人家的姑娘,還是風月場的魁首。可他實在沒法學完顏洪烈,為了包惜弱做了大半輩子的活鰥夫。他就擔心哪天喝醉了酒,隨便抓個人就把人家給辦了,他的酒品可不像他爹那麼好——喝酒醉了就老實睡覺。
所以得找個正常紓解的人,要是找個男人,一則不用擔心留下個孩子拖累人家,二則都是男人,分開的時候,也更容易放得開手?
完顏康完全是因為環境影響,外加生理需要,站在一個異常「正直」的立場,想著找一個男人過日子。不過,很多事一旦一腳踏進去了,想要收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甚至可能把另一只腳,乃至整個人都陷進去。
當然,找男人這種事,還不急。
又坐了片刻,完顏康感覺到有些困倦,回床上睡覺去了。
第二日醒來,洗漱之後吃過了早飯,完顏洪烈更早的時候就上戶部衙門去了,所以他只與包惜弱請了安。卻發現包惜弱的病更重了,高燒不退且已然是起不來床了,只因她強令僕人不許說出去,所以誰都不知道。完顏康趕忙一邊命人去通知了他爹,一邊命人去請太醫。
在那間破草房外轉了兩圈後,他干脆招來粗壯僕婦,把包惜弱抬到正房去了。包惜弱反抗,完顏康卻只說「待您好了,再回小院不遲。」最後包惜弱也只能隨他了。
完顏洪烈和太醫是前後腳到的︰「康兒,你娘怎麼樣了?」
「我也不知,原以為只是昨日受了驚嚇,外帶受了寒,但現在……」完顏康搖頭。無論包惜弱性情如何,畢竟是他這身體的娘,該有的孝順他並沒少分毫。
太醫坐在床邊診脈,父子倆便都守在病床前,最後太醫也只說是郁積于心,外加傷寒驚嚇,比家中的大夫也沒多看出什麼,開的方子也大同小異,包惜弱這病只能好好養著。
太醫一走,完顏洪烈見包惜弱嘴唇干裂,立刻便去端了溫蜜水來,命僕婦將她扶起,自己用勺子小心喂她。包惜弱神色復雜的望著他,喝了水,卻什麼也沒說。
完顏康干脆退了出來,這房里邊已經沒他的事了。
出了院子,完顏康先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拿了疊紙,繼而向著牢房去了。今天,該把楊鐵心的事情處理了。
早晨的時候,已經有人來報楊鐵心已經醒了。大興府的差役當初只想著逼供,並沒想要命,所以都是皮肉傷,且他常年習武,雖年紀大了但身體強健,所以如今已無大礙了。
完顏康到的時候,楊鐵心正好剛喝完藥,見他來了,穆念慈便是一驚,險些摔了楊鐵心之前用的藥碗,還是楊鐵心及時托了一把。
「你這老漢,可真是能生事啊。」看守將門打開,完顏康自進了牢房,找了把竹凳坐下,便將看守趕走了。
「哼!」楊鐵心冷哼一聲,把頭一扭,一臉的倔強。
楊康將手里的紙張——那是楊鐵心在大興府的「供詞」——放在了一邊木桌上︰「這上面說,你自南邊而來,來此地只是為了給女兒比武招親。又說你于我大金頗有微詞,但這中都,別的不多,我金國的貴戚最多。習武的男子里,更是以我女真貴族居多。你若是想找托詞,也要找個更易讓人相信的。」
楊鐵心與穆念慈都是面色一紅,是憤怒也是窘迫,畢竟這事他們當初雖然沒想到,如今被完顏康一說,確實有些……
「我問你,那日馬車上的女人是何人?!」也不知是不是惱羞成怒,楊鐵心干脆也不管完顏康問了什麼,只是怒瞪著他問了這麼一句。這一問出口,連穆念慈也覺得她爹有些過分了,拽了兩下楊鐵心的衣服,但話已出口,卻是已經收不回來了。
「你——!」完顏康一怒而起,深吸了一口氣方才道,「也好,我便與你講個明白。那日車上之人,乃是我的母親,當今趙王的王妃。」
「好!好!哈哈哈!!真是好啊!」楊鐵心仰天大笑了起來,但他笑的有多痛快,他的眼淚便同樣落得有多痛快。他便這樣又哭又笑手舞足蹈,狀似瘋癲。穆念慈嚇得要命,一邊搖晃著他,一邊大喊著︰「爹!爹!您怎麼了!您別嚇我啊!爹!」
她沒搖晃兩下,楊鐵心猛的吐出一口鮮血,大睜著眼楮,倒回床上不動了。
完顏康一探他脈搏,雖極其微弱,卻還有著。忙喊看守叫來府內大夫,同時輸真氣為楊鐵心續命——其實就這麼讓楊鐵心死了更好,但畢竟是這個身體的生身之父,他不認是一回事,可也不能看他丟了性命——小半刻後,大夫才總算趕到。
診脈之後卻只嘆了一聲︰「世子,還是快準備棺材。」
若只是之前的皮肉傷,楊鐵心自然扛得住,但如今是舊傷未好,血氣虧耗,如今他大悲之下又傷了心脈,除非是大戶人家用人參吊命,一點一點把身體調養還有得救。但他就算不是囚犯,也只是個無家可歸之人,哪里花得起這大價錢。更要緊的是,藥活不死人,這人一心求死,已無生望,再好的藥,又哪里救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