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季，把我送到靜安寺路海格路口。」佟沁月面容平靜，「明天一早跟少爺說袖扣找到了，我趕著去學校，見面時會親手交給他。」
「這麼晚了……」
「不晚了，我想這天很快就要亮了。」
佟沁月透過車窗往外望去，月色撩人心扉，今夜真美！
靜安寺路海格路口有一家新開的珠寶商店，里面有一位印度老師傅手藝很獨物，制作的珠寶首飾別具一格，不累贅，不同與老鳳祥銀樓，多少年了，深藍、深紅絲絨上的陳設品一成不變。
佟沁月很喜歡這家商店，曾在這家店里訂制過一個葉子形的胸針，上面嵌滿碎碎的鑽，一眼望去，點到為止的張揚，心動不已。刺目的鑽很適合蘇錦，當時她就這麼認為，如果蘇錦出嫁了，她尋思著把這枚胸針送給蘇錦，那天的蘇錦一定熠熠生輝。
老季明白了，恍然地在商店門前撳聲喇叭，意思是店門還沒開。
「老季，就在車里等著吧，天稍亮你就回去，不能讓羿陽知道。」佟沁月往後靠著，雙手抱著臂膊，路燈正好直直/射下，她很想看到月光，換了個姿勢，路燈虛浮飄渺著不真實的亮光，于是，又換了個姿勢，還是沒看到。
輾轉找尋中，天居然就亮了。
***
佟沁月端坐在黃包車上，攤開手掌，掌心平躺著一只袖扣，如果羿陽看到失而復得的袖扣，會是什麼表情？佟沁月想著，安然地一笑，握住。
天氣很好，晴朗，流雲無涯，白天能讓人不再胡思亂想，佟沁月張望著過往的店鋪和櫥窗，盡情地過目每一處的風景。
「師傅，拐彎，再順著朝前往右。」
明明是直走的路，非要拐彎，非要去那個連路牌都沒有的巷弄，佟沁月想不通，她怎就會意念一動，明明是過去了，車也都拉過去了，昨天發生的事也都過去了，怎就不容遲疑月兌口而出。
「你不是去……」
「那里有家賣雲吞的，餓了！」
她用不得跟他解釋什麼，可是卻著急著說出口，繞著很遠的道，去吃雲吞？路兩邊可都是高檔的西式餐廳及有格調的咖啡館，她該是去那的，她的這身裝束去攤上吃雲吞，豈不有**份，太煞風景？也難怪車夫要問上一聲，生怕走錯了路或听錯了話，白忙活。
黃包車車夫在確定無誤後，很吃力地來了一個大轉彎，然後跑得飛快。
熟悉的路面，一樣的場景，不似月光，再貪婪地看總也看不透徹，可是，陽光下太清晰了，清晰的以為自己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來了，才知道自己傻得可笑，也許，眼楮里的企盼已被刺目的日光燒灼成灰。
佟沁月安不下心來將那碗雲吞吃完，丟下滿滿一碗的雲吞，匆匆忙忙地又坐上黃包車，原路返還。
一路上她都在噗嗤地笑自己，越想越好笑。
可是，自那天以後，她喜歡有月光的夜晚，她在日暮後會暗暗地說，今晚會有月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