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沁月一個箭步下床,「嬤嬤,你澆水太不小心,花架上全是水漬。」
她接過徐嬤嬤手中的壺,用手將盆旁架面上的水漬劃擦而過,水順著她的手掌嘩啦啦地傾瀉。
徐嬤嬤想阻止已來不及,著急著道︰「沁月,你……」
便再也說不出下文來,徐嬤嬤用眼楮直望著眼前的佟沁月,尋思著,她向來很懂得把握自己,把握得極有分寸,只要走出去,一副大家名門淑女風範,耀眼的光芒,遮蔽都遮不住。
可是眼前的她,披發赤腳,不顧一切,只因為點點的水漬,從沒見過她這副張張道道的模樣。
徐嬤嬤覺得不對勁,哪里不對又說不上。
樓下傳來聲音,「學生都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當局到底是怎麼想的?甘心讓日本關東軍橫行霸道?」
佟天暉拿著手中的報紙,神態激動,用手指著報上的內容給如曼看︰「北平的學生都到大街上游行去了,當局居然出動大量軍警鎮/壓。」
如曼有一下沒一下輕拍著他的背,低低地說︰「老爺,那這些學生怕也都是凶多吉少?」
如曼想起有一次去學校里給佟沁月送東西,見到她在排話劇,便看了,現在想想,這有悖當局的行為不知會不會被特務們盯上,找個機會得告訴她要當心。
佟天暉合上報紙,長嘆了口氣︰「報上沒有登出來,也許被關押的學生都已被殺害,再不抗日反蔣,只怕……」
如曼趕緊捂上他的嘴,生怕給別人听了去,很想勸慰勸慰他,卻不知該怎麼勸說,「老爺,你不用擔心,咱又不賣日貨。」
***
佟沁月挑起厚厚帷幕的一角,向下找尋著,那個位置距舞台很近很近,隔了幾步的距離,他會來嗎?
怔怔地想著,呆若木雞。
「沁月,準備好了嗎?瞧你的眉頭皺得緊巴巴的,不要緊張。」賀柏城順著佟沁月挑起的縫隙望去,「台下來了這麼多人,有不少記者,過道里站滿了人。」
賀柏城回望著佟沁月,激動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被他的手掌悉數包裹,她很快地拔了出來,眼楮黯淡無色,她的眼里就是裝不下他。
帷幕被打開,台上的她很快進入角色,不經意間望著那個她精心留著的位置,空空的;再望去時,坐著一個陌生人。
劇情可以涂涂改改,讓台下的人能看到濃墨重彩的一幕,台上的人在舞台上來來去去,永遠在演著別人的戲,佟沁月越是摒棄著所有的念想,心卻越空。
恍惚中看到一抹白,定楮望去,黑壓壓的人群,無可救藥的執念。
原來心在瞬間便被傷得傷痕累累,在這場做不完的戲里,她掙扎著,排解著,忍耐著。
台下掌聲如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她只知道,她的眼眶里堆滿了眼淚。
曾記,他涉世未深的拘謹一笑。
曾記,他說真傷到了怎麼辦?
曾記,望明月遠遠的每一個日子里都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