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天就要黑了,黑燈瞎火的,怕模不著路。」陸冬語的眼楮穿透雨簾,看著天色。
「那怎麼辦?」蘇錦惶恐不安,甚至後怕,如果沒逢到冬語,她該如何。
「錦兒,跟我走!」
蘇錦不放開陸冬語的手,她牽他的手從小牽到大,跟著他,去哪都願意,一種莫名的快樂蔓延開來。
更何況,牽著他,跟著他,已成為她的習慣。
蘇錦很喜歡罩在傘下的感覺,那方寸的空間只屬于他們兩個人,雨再怎麼地酣暢淋灕,都與她無關。
天黑透。
「冬語,這是去哪?」能看到越來越多的店鋪,如果不是雨天,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吆喝聲,路上只有稀疏可數的幾個人,店鋪多數關上了門,蘇錦的心搗鼓了幾下。「冬語,這可是你爹的救命錢,也是你用命換來的錢,不能亂花。」
「錦兒,別冬語冬語的,要叫哥。」陸冬語佯怒,從小糾正到現在,她總也改不了口,就沒改過口。
「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冬語冬語……」蘇錦叫得更歡,唧唧歪歪。
她撒歡,他愜意地看著她笑,她看到前方有家布店,里面很亮堂,遠遠就能看到掛滿了鮮艷的布匹。
預演的情節,總是不期而至。蘇錦夢見過這樣的情景,他們一起來浣溪鎮,來買紅布,做紅嫁衣。
打小對布店、裁縫店總是有一種向往,里面的布條,線柱,畫粉則是直指人心的誘/惑,更何況蘇錦從來沒有去做過一身屬于自己的新衣裳。
一直拾姐姐不能穿的衣服,縫縫補補,又縫縫補補。
蘇錦滿心歡喜,透著微微的光亮,看地面上落滿輕盈的水花,心里緩緩地流淌著幸福的圈圈。
「冬語。」她眼里滿是熱忱。
「嗯?嗯嗯……」他一下應個完。
奇怪?陸冬語的腳步沒有停留,原來不是。
不舍,不舍地擦過,回頭,不住地回望,磁場般地被吸引著。
布店在燈光的潤染下一屋子的美麗,里面的紅布條好鮮艷,火紅火紅的耀眼……
陸冬語明白了,「錦兒,等我有錢了,會給錦兒做身最漂亮的衣裳,就像浣溪鎮上的女人身上穿的那樣。」
「真的?」
「真的。」語氣里來不得半點虛假。
蘇錦笑了,就算冬語真給她買,她也會拒絕,她分得清孰輕孰重。「冬語,下次再不許跑船,這個時節的工錢再高,都不能去。」
陸冬語眼里閃過不易覺察又難以抹褪的苦澀,賒賬,欠帳,還帳,怎就沒完沒了?這個季節雨水不斷,江水上漲,就因為如此,他才有機會跑趟船,尋常哪里會輪到他?渡口邊強壯的後生多得數不清。
陰郁沒逃過蘇錦的眼楮,蘇錦後了悔,不該惹他不快,使勁地揪他的手,翦翦晚風吹在蘇錦身上,濕透的衣服讓身子越來越冷,她不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