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隔世,遁入夢中。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聲音好似跌在深深地懸崖底,急劇削減。
莫然慌張地握緊手表,猶如握住不斷找尋的救命稻草,她心勞日拙,直至嘀嗒聲清晰在耳,她才坦露出一個微笑。
嘀嗒嘀嗒,如怨如慕,與心弦相應,記錄著曾經真實地擁有,曾經真實地相愛,情獨有獨鐘,在生命的盡頭都不能相忘的那份獨鐘!
蕭悅寒,只是你和我,我和你,從此兩無干系。
***
莫然被暄嚷聲吵醒,隱隱听到佟沁月的聲音,她骨碌爬起來。
視線里的佟沁月正往外推著佟羿陽,毫不客氣地將他推到門外,地上散落著麥乳精和水果罐頭,一瓶罐頭的外玻璃摔碎,流了一地的汁。
「你再勸我回上海,別進我這個門!」佟沁月暴戾粗獷地叫囂著,「冬語會來的!」
「姐!」佟羿陽長長地叫了她一聲,莫然听上去有幾分酸楚,可是佟沁月毫不動情,依舊癲狂地對佟羿陽發泄般地呼嘯著。
場景叫人難耐。
佟羿陽似乎司空見慣這種情況,低頭拾物品,莫然也幫著撿拾,佟羿陽見到莫然,停下來凝望,目光不移地盯著她。
「冬語當然會來的!」莫然將拾起的物品遞到佟沁月手里,她沒有再度扔出去。
「進來吧。」佟沁月吱了一聲,佟羿陽乖乖進了宅子,「然然,你也進來。」
她面對莫然溫柔地微笑,兩個明顯的態度,以至于莫然和佟羿陽站在天井下彼此都略有難堪和困窘。
「昨天,我認錯人了,抱歉!」佟羿陽誠懇地道。
莫然搖搖頭,「佟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我泡了一壺茶,你們倆來喝上一杯。」佟沁月招呼著。
走進去,一屋子的慘淡,莫然每次走進去心都被小小地刺痛一下,透著殺戮般的紅燭油正血淋淋地往下滴。
佟沁月優雅地喝著茶,一副安恬的神情,莫然和佟羿陽也端起茶杯,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鴉雀無聲,安謐靜穆。
氣氛冷凝。
「婆婆,這個老盒子的雕飾婉轉流動,總是讓人不由便矚目。」莫然嬉笑著用手指著老盒子,打破一室的闃靜。
佟沁月的眼楮里閃過明艷,她俯身把老盒子攬進懷里,用指肚撫模著,不放過每一處的罅隙角落,往事在指間流淌,你儂我儂,忒煞情多。
***
船懶懶慢慢地行駛了好多天,蘇錦暈船,吃不下任何東西,勉勵吃下馬上就吐出來,臉色臘黃,病懨懨的躺著連坐都不能坐起。
佟沁月則是從沒有過的心滿,從沒有過的意足,她幸福得不能安生,她和陸冬語坐在船頭,靜听過耳的風聲,遠眺眉黛低垂的峰巒,她和陸冬語站在船尾,看激起的波浪似萬斛珠飛;她和陸冬語望遠遠的明月,她發現明月原來近在咫尺……
「冬語,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要這樣天晴浪靜。」佟沁月深情地在陸冬語耳廓邊低徊,一定會是這樣,沒有恣意的狂瀾,沒有風暴的席卷。
陸冬語任由她的不安生,他的眼楮沒曾離開過她,目光里的愛不曾移。
一路輾轉,到達渡口。
下了船的蘇錦沒有一點力氣,不能走路,「冬語,你背著蘇錦吧。」佟沁月看著一路受盡折騰的蘇錦,心疼生哀。
陸冬語背著蘇錦,蘇錦趴在陸冬語的背上軟軟地道︰「小姐,前面就是浣溪鎮。」
「浣溪鎮?真好听!」佟沁月拎著大大小小的行李,歡天喜地,洋溢著笑容。「錦兒,可別再小姐小姐地叫了,我們不是最好的姐妹嗎?」
蘇錦沒再說話,她似爬山虎的蔓滕,緊緊攀附在陸冬語身上。
走了好久,仍沒有找到可投可宿可休憩之處,「錦兒,堅持住,前面有賣吃的,我過去買點。」佟沁月說罷,走到前面的燒餅鋪前。
沒多會兒,佟沁月喜笑顏開地跑回來,「賣燒餅的說巷子里有空房,我想把它租了下來,錦兒這身子不好好休養幾天,怎麼回鄉下?」
蘇錦嗚嗚地哭了,似夜風低吟,「姐姐……」
「蘇錦,你放心,姐姐會照顧你的。」
一條長而窄的巷子。
地上坑窪的地方被污水積蓄,佟沁月吃力地拎著行李繞過,走得飛快,她熱烈的氣息能把巷內無生氣的空氣扯破。
「就是這里,按賣燒餅說的應該就是這里。」佟沁月高興地歡呼,推門而入。
看似不起眼的房子,里面卻是精巧的布局,迎門進去能瞧得見一方天,佟沁月很驚奇,盯著那方天看,陸冬語一臉的疲累,他放下蘇錦去找房東。
一個很大的聲音驚墜落地,佟沁月尋聲望去,是個穿著藍色布褂的女人,跟陸冬語曾經穿過的褂子顏色一樣,原來是房東,佟沁月看著她,沒有距離感,她和陸冬語講的是方言,講得太快佟沁月听不懂,看神情兩人是在談房租的價格。
房東女人把陸冬語領到天井右側的兩間屋,佟沁月跟著,這里的屋子一屋
套一屋,從外面看,肯定想不出里面會有這麼多間的屋子。
房東女人突然把目光聚集到佟沁月身上,盯著她上下看,佟沁月疑惑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從深愛上身邊這個男人以後,便希望能走近他,要讓他知道,她在他面前不再是佟家大小姐。她一味地努力,一再地遷就,難不成自己的這身衣服還是招搖?
佟沁月對著房東女人友好地笑,她站到陸冬語身後,不再作聲,房東女人用手指著空蕩的屋子,除了床別無它物,且四壁是木制的牆,隱隱散發著一股霉味。
陸冬語跟房東女人又叨咕了幾句,他背著房東女人輕聲跟佟沁月說︰「你……這能住得慣嗎?」
「冬語,你能住的地方我便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