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沒理會莫然,她又輕輕喚了一聲︰「冬語。」然後開始哽咽。
莫然傻愣愣地呆立著,時間讓眼前的女人只剩下一副軀殼,蜷伏著低頭啜泣,嚶嚶的哭聲如此無奈,如此傷情,莫然于心不忍,深吸了一口氣,反過來一把將老女人摟在懷里,讓她放縱地傷心一場。
淚水如雨下,一顆顆滾熱的,炙燙的淚珠滑落在莫然的手背上,地面上。
老女人恢復常態時,兩只眼楮渾濁,發紅,涼薄,支離破碎,眼角的皺紋松松垮垮,施了的薄粉隨淚痕深一道淺一條,須臾,她用手捂住臉,她不能容忍自己儀態盡失,「萬一冬語來了,怎麼辦?不能讓冬語看到我這副樣子……」她拉上莫然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屋前。
「然然,進來。」老女人見莫然遲遲沒邁進門檻兒,吆喝著。
莫然瞬間跌落在時光的隧道里,這里好象好多年沒有陽光射過來,天井右側的木牆壁發黑,下半部滋生和蔓延著歲月的青苔,隨處可見到著的裂紋,一片荒涼,荒涼的讓莫然渾身涼颼颼地直冒冷氣。
曾經那麼矜持,那麼優雅而又那麼摩登的她,在這廢墟樣的地方生活了五十六年,無怨,無懼,她怎麼會心安理得地接受?照片上的背景是上海,莫然認得出,只有三十年代的上海,才能透著那股繁華奢靡。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嘴角的那抹微笑竟只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一個陳舊畫面,定格在被人遺忘的過往里,隔了半世的光陰被歲月的波瀾徐徐間掩蔽,埋蓋,直至浪靜。
莫然企圖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可是忍不住,即便風平雲靜,可是總想打撈出什麼,「婆婆,冬語是誰?」
老女人拉住莫然的手,一起走進了天井右側的一間廂房,猛地進屋,一屋子的黑,仿佛天瞬息便黑了,一杯酒,當真醉了?莫然閉上雙眼再睜開,沒錯,是現實里,仿佛坐望于光陰的兩岸,外面慘淡微白,里面陰沉古黯,只見老女人顫抖著手,點燃起梳妝台上的兩支龍鳳喜燭,雪亮的燭光將整間屋子填滿,莫然這才注意到天花板和四壁是煙燻火燎的黑。
老女人坐在梳妝台面前,梳妝台上有一個老盒子,很古老的盒子,明顯被火燒灼過,約模是擺放首飾擺件之類的盒子,從殘留的痕跡不難看出曾經的精致,雕飾婉轉流動,涂金透鏤。
「冬語?」老女人長吁了一口氣,用手去撫摩鏡中的自己,燭光搖曳,時光交錯,恍如隔世,「第一次……第一次的見面,就注定一生一世的糾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逃不掉……」
————————————————————————————————————
從下一章節開始,故事將在空曠無垠的時光隧道中迂回和穿行,從九十年代初跨越到三十年代,透過斑駁月兌落的歲月痕跡,找尋曾經的剎那芳華,泛黃的時光里到底發生了什麼?讓這個老女人心甘守著老宅,心甘從紅顏到白發;她遺世獨立,以決絕地姿態等候著一個人;她不怕孤身終老,她堅信冬語是愛著她的。冬語又是誰?為何要離她而去?所有的人都說冬語薄情,他當真薄情?女乃女乃?莫然的女乃女乃又是誰?
我的思緒有些凌亂,故事里的場景似一幅幅的畫面呈現在眼前,故事很淒美。
我想起了張愛玲在《愛》中的一段話︰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是晚一步,剛巧趕上了。在我看來,這就是緣,這就是所謂的緣定三生,佛說,五百年的修煉,才換來今生的擦肩,所以,塵緣里踫到互相喜歡的,是有幸的。因緣而陷入愛的旋渦里的佟沁月,五十六年來百轉千回地追憶曾有的盟言,即便所有的承諾已被歲月的風煙湮滅,即便她愛的男子傷她到支離破碎,她還是堅信,他是愛著她的。
一直陰郁的天氣,此時不巧,冬日的太陽穿透雲層,染紅了周邊的雲彩,室內亮堂起來,有種恍隔一世的感覺,我仿佛听到佟沁月汩汩的嗚咽聲……
對了,謝謝月傾城,她在很認真地看我的故事,這種感覺很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