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沁月跑下樓,義無反顧地去做一件事,她要見到陸冬語,一分鐘都不能耽擱。
撥開碼頭擁擠的人流,佟沁月看到了陸冬語,她顧不上髒且亂,走到他面前,笑岑岑地,澄澈的眸子跟天空的流雲一樣清明,她故意把頭側歪,頭發沒有全部綰起,發稍蓬松卷曲著,左右兩鬢的頭發利落地在發中央挽起一個發髻,簪子在她的發際間居然優雅而不陳舊,生動而不媚俗,俯首揚眉間更透著高貴摩登的氣質。
他瞠目結舌,放下肩頭沉重的貨物而不知所措。
空氣中透著燥熱,再加上眾多工人觀望的目光將陸冬語烤得拘謹不安,褂子滲出了汗漬,他目光游移著,不敢看著她,「你怎麼來了?」
他把她拉到一側,相視的一瞬她說︰「冬語,帶我走!」
陸冬語心里一震,再抬起眼眸望她時,她在對著他笑,精致的笑靨怎麼看都看不夠,「去哪?」
「我們私奔。」她不作考慮,無比確定。
私奔?如果可以,他願帶著她跋山涉水,為她吃盡天下所有的苦,盡他所能地對她好,她只要在眼前一晃他的一天都會有使不完的勁,可他能給予她什麼,一身的寒磣,他拼命不讓這個想法佔據他的腦海,可唯一能做的就是徒勞的掙扎,在自欺欺人的謊言中讓自己悖惑。
他的喉被扼住,不能出聲,心在一步步地後退。
這不是小事,非同小可,他囁嚅著︰「我……我們……」
「沒錯!私奔!」佟沁月又趴在他耳邊重復了一遍,親昵的動作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面紅而尷尬。
她拉起他的手,他想甩開,可是掌心對著掌心,就在觸到的剎那,便不由這樣地跟著走了,直至走出了眾人的視線,擁有她是件太奢侈的事,就奢侈最後一次吧,他每次都對自己這麼說。
流雲無涯,陽光綿延,又是一直走下去,陸冬語希望路沒有盡頭。
歌舞升平的上海靡靡之妖嬈,白天亦如此,「沁月,鄉下你會過不慣?」
「有你在,不會的。」
「老爺會舍不得你,你舍得離開老爺、少爺和二夫人嗎?」
「誰讓爸爸不同意!」
「還有……」
「沒有那麼多還有了,冬語,我願意和你終其一生。」
陸冬語胸口隱痛,他的身子僵住,一動不動,終其一生他沒法承受。
「冬語,你怎麼不走了?」佟沁月停下,法國梧桐樹的疏影映在她潔淨的臉頰上。
陸冬語沉默地一笑,疏影中有道刺目的陽光把他炙射,他睜不開眼。
「快進來,冬語。」佟沁月進了一家店鋪,里面大部分是古董及一些西式小玩藝。
陸冬語被店員攔在門外。
「他不是下人。」佟沁月落落大方,牽起陸冬語的手。
「敢情是沁月?」一個中年男子客氣地道。
「畢叔叔。」
「沁月,你頭上的簪子真漂亮,瞅著是個稀罕物兒。」
「畢叔叔,你三句話離不開老本行,難怪爸爸喜歡和你一起研究古董。」
「需要什麼來個電話就行了。」對方很客氣,目光沒離開過佟沁月頭上的簪子。
「不親自來看可不行,畢叔叔的這些小玩藝可都是上海最流行的。」佟沁月拿起一個純手工制作的八音盒在手中把玩著。
她拿到陸冬語面前,清脆好听的音樂從盒子里嘩啦一下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