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冬語回來的時候,天已模黑,蘇錦早早睡了,佟沁月蜷縮在微弱的燈光下,看到他推門而入的到來,歡天喜地地迎上去,嘴角邊漾起淺淺的笑窩。
「下次晚了,不要等我。」陸冬語湊近佟沁月,看她一臉的燦爛,美得看不夠,無以言表。
「蘇錦睡了,你不回來我總也睡不著,就在你屋里等著你,總怕你不會回來。」佟沁月小女人樣的黏在陸冬語身邊,等他的時候總會想到房東女人,一個女人獨活獨守,形單影只地淒涼,大把的時間怎麼打發,想想都會害怕。
「我會回來的,不用辛苦地等我。」陸冬語潔白齊整的牙齒在光的映照下泛出光芒,黑黑的眼楮亮閃閃,他想想又道︰「千萬不能偷溜出去在外面挨冷地等,天越來越冷了。」
「吃了嗎?說說今天你都做了什麼?」她問。
陸冬語沒回答她的話,拉起她的手,反問道︰「你和蘇錦今天是怎麼過的?」
「今天倒是好過,有剩的飯菜,錦兒說明天要去買米煮飯,我一直在想我不會煮飯怎麼辦?」佟沁月尋思著,「我必須要學會煮飯。」
他望著眼前的她,曾經的她在舞台上是那般的華麗耀眼,曾經的她跟他說起劇本談起劇情是那樣的清暢流麗,按曾五貴的話來說她是新時代的知識女性,如今她說她要學煮飯,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來,心底的某處泛起了疼痛的酸澀,「沁月,有後悔嗎?」
她回給他一個繁花燦爛的笑,奪目而旖旎,以證明她的不後悔,「我怕你會後悔。」
「我?」他很吃驚,也不解,等著她的下文。
「怕你後悔嫌我煮的飯不好吃,怎麼辦?」
他一把將她擁入懷里,心又疼又暖,不能正常呼吸,「只要是你煮的,我都喜歡吃,天天吃不厭。」
他從外面回來,一身的冷瑟,推開門看到一抹微光下的她,說不出的暖便蔓延到心底去,很多次很多次,他都懷疑眼前的場景是不真實的,只有每次把她擁在懷里,觸手而及,才能感受到那份抓得住的真實。
他將眼前的她擁得更緊,生怕轉眼她就不見了。
***
蘇錦的身子一天天好起來,她說要回鄉下,陸冬語手里接的活沒做完,不能回去,蘇錦要佟沁月跟她一起回去,佟沁月高興地應允,想想能去看看陸冬語曾經成長的地方,說不出來的歡喜。
起于青萍之末的冬風到來,蘇錦和佟沁月走在阡陌小路上,莊稼地里光禿禿的,一片凋零景色,風也是蕭瑟的,一陣陣刮起,讓人躲無可躲,難耐難忍,佟沁月因受冷而禁不住地打寒噤,蘇錦嘲笑地道︰「好好的佟家大小姐有福不去享用,活該在這遭罪!」
佟沁月搓了搓臉頰,「錦兒越來越會拿我說事,再說我可饒不了你!」她佯裝對蘇錦生氣,要用手去咯吱蘇錦。
蘇錦抿唇不語地跑在前,背對著佟沁月的那張笑容瞬息間變了,看上去深藏著很多的的無奈和苦澀,她的雙手抓緊身上的行囊,手嵌入很深。
佟沁月還是輕易地抓住了蘇錦,手無意踫到蘇錦的行囊,蘇錦後退著避開,「姐姐饒命,姐姐饒命!」
佟沁月舒了口氣,每每听到蘇錦叫她姐姐,便愈發歡喜地疼愛蘇錦。「里面有什麼好東西,死命地護著。」
蘇錦說沒什麼,佟沁月猜到了幾分,想來行囊里裝了蘇錦好容易攢下來的錢,記得蘇錦在上海第一次領到月薪時,對佟沁月說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錢,藏哪哪都不安全,那神情就跟現在一樣,蘇錦的那點小心思佟沁月明白,更何況她的錢物被偷,蘇錦此時更看重自己積攢的錢,所以,佟沁月也不再多問。
「饒你倒也容易,跟我說說陸冬語的過往吧。」佟沁月一直很想知道他的過往,想要知道他麥黃的脊背上哪來這麼多數都數不清的塊塊疤痕?想要知道他的成長經歷中是否有過歡樂?想要知道她所不知道的所有。
蘇錦的眼楮望著迷蒙的遠處,開始慢慢的講述,眸子卻是烏黑的晶亮,一個說不完,一個听不厭,她們再約模走了十里,十里的路上全部說的是陸冬語。
佟沁月听了,無語噎咽,眼淚剛剛擦干淨,又偷偷地流下來,無可奈何他曾經的過往里沒有她,如果早點遇上的話,是不是他會少遭這許多的罪,至少她會給他及時療傷,不管是心里的還是身體上的。
暮雲朵朵時,來到了鄉下,她們直接去了陸冬語的家,可是眼前的情景出乎意料,屋子倒塌了,一片狼藉,茅草在風中顫悠著,觸目驚心地淒涼,屋子里面曾是什麼樣的情況,已無從考證,唯一讓佟沁月幸慶的是知道這里是陸冬語生活過的地方,心盡管雜亂而難以平復,卻努力地去嗅空氣中是否遺留有陸冬語的味道,只要和陸冬語有關的東西,總會升騰起最大的熱情和情愫。
佟沁月緘默了很久,直到和蘇錦一起躺在床上時,才醒過來般,被子很長時間沒用過,硬邦邦的,蘇錦拿了個棍子拍打了好長時間,才給佟沁月鋪蓋上,兩人一起鑽進被窩里,沒多會兒,溫暖慢慢洇開。
蘇錦說了很多,讓佟沁月千萬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千萬不能
提自己是陸冬語的什麼人,因為听父親說,陸冬語欠下的債太多,債主會讓她不得安生的。
還說她父親向來如此,不要介意,佟沁月搖搖頭,見到蘇父的第一眼便想起徐嬤嬤曾經說過的話,窮人都有副窮酸相,蘇父的市儈雖讓人庸俗可厭,可是蘇錦是她的好妹妹,蘇錦從來不讓她吃到苦的蓮子心,蘇錦用土方敷她燙傷的手,蘇錦寧可自己挨冷受凍,也會讓她全部裹在被子里……
第二天醒來時,她果然悉數裹在狹窄的被子里,蘇錦的半個身子在外面,她把被子輕輕移過去,早早地起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