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而熟悉的白色機甲,帶著凌人的氣勢,向訓練場中間走來。羅小樓嚇得臉色發白幾乎想奪門而出的時候,發現平時欺軟怕硬的125居然沒動,才想起來只是立體影像,根本不是原昔站在他面前。
白色機甲到中間空地後,開始做最基礎的練習動作。即使在俱樂部,原昔也是厲害到他的訓練錄像都可以當範本的人物。羅小樓心里泛酸的同時,又一次默默對比了他和原昔的差距,但是這只是導致了他脆弱的心髒受到了更嚴重的打擊。有些人,生來就是為了打擊別人存在的。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比不上原昔的人太多了,人比人還得活著,他只要盡量努力就行了。而且,他離開原昔,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手藝賺錢養家。而原昔離開他,那才是悲劇,原昔除了有錢,像是做飯啦,洗衣服整理房屋啦,那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識和動手能力幾乎為零——就讓他吃家用機器人準備的難吃的食物郁悶到死好了。
發完牢騷規劃完兩人未來的羅小樓開始認真看面前的影像,第一段是原昔在反復做一種基礎的動作。羅小樓先是注意到原昔的動作極為標準,幾乎每次腳步邁出的距離都像丈量好了一樣,甚至方向也沒有微小的改變。然後羅小樓才發現,如此簡單的基礎動作,原昔至少做了不下一百次,才開始換了一種基礎動作繼續訓練。接下來,是幾段剪輯,原昔在做不同的基礎動作。
然後,是一段原昔通過障礙試煉的影像,在密集的炮火中,白色的機甲優美靈動的身影快速移動著,那些基礎動作被用最短的時間在最短的距離內使用出來。沒有中彈,沒有遺留一只需要被殲滅的怪物。在近距離的刺激場面下,羅小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後一幕是白色的機甲高傲地站在終點。最後,則是原昔和其他人對戰的錄像,那些高難度的動作,如阿瓦特弧步,多角度高頻變速等也開始出現。
羅小樓在影像消失很久之後才回過神,除了對原昔的驚嘆——羅小樓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他還發現了更悲劇的事,那就是原昔的對戰選手中,羅小樓看到了羅少天和凌敘的機甲,顯然他們也是光芒俱樂部的會員。呆了一會兒,羅小樓只能自我安慰,那些人肯定都在第一組,遇到的機率還是非常小的。
之後,羅小樓走到深藍色機甲旁邊,開始做基礎訓練。他想洛奇教練讓他看這張芯片的目的應該有兩個,第一個是讓他注重基礎訓練,成功的例子是現成的;第二個則是跟著影像中的原昔學習標準的動作。
羅小樓咬了咬牙,為了以後也能那麼帥氣地駕駛機甲,拼了。他也按照原昔的訓練方法,把同一個動作做了上百遍。然後羅小樓都要哭了,這和虛擬艙里訓練速度根本不是概念。
方向,力度,手速的把握,讓羅小樓狼狽不堪,他快把同一個動作完成兩百次了,但是他覺得自己的動作大概沒有任何幾次是相同的。想達到洛奇教練或者原昔的標準,實在是太困難了。羅小樓在堅持做完兩百次之後,休息了五分鐘,咬牙又做了一百次,然後渾身大汗的從機甲里鑽了出來。
這些訓練,用了他兩個小時的時間,休息了十分鐘,羅小樓看了眼時間,六點十分,他最多只能訓練半個小時體力。這麼想著,羅小樓又來到體能訓練室,看了看洛奇的訓練計劃,他沒有急于求成,只是慢跑了半個小時。
到六點四十的時候,羅小樓擦了擦汗,往門邊走。125看了它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沒有昨天那麼氣憤了,它變回了寵物形態。大概怕被人認出來,這次是一只黃褐色的霸王龍,頭上頂著兩只角,見羅小樓過來,自己先一步往門外走去。這到底是什麼眼光——羅小樓邊在心里抱怨,邊盯著125上看下看,然後他注意到了125的姿勢。
夾著尾巴,明顯帶著些沮喪,看著這樣的125,羅小樓心里忽然一疼,他還能和原昔或者學校里的其他人交流,125呢?它那麼大嘴巴,愛嘮嘮叨叨,卻沒有任何人能和它交流,開個玩笑,給它點關心之類的。好不容易有個說話的對象,還兩天不搭理它,它會有多難受?更何況,在他和125對話之前,它已經獨自等待了很多年了。沒有能量的時候也許時間還能過快點,醒著的時候125又是怎麼過的?也會有人給它游戲機,給它單間和兒童床?羅小樓忽然覺得自己這兩天沒有理125的舉動有些殘忍,他當125是小孩,可是它還是一台機甲,它自己甚至以為羅小樓拿它當寵物——他和125到底在計較什麼?
羅小樓看著前面矮小的胖乎乎的身體,不由加快了腳步,他決定了,不管125說什麼,他都準備跟它和好。他是一個如此大度的主人,等等,這調子怎麼和原昔差不多……
正在羅小樓邊追125邊糾結自己語氣的時候,另外一側通道出來幾個人。因為一直盯著125,羅小樓並沒有抬頭看前面過來的人。以至于他看得很清楚,最前面那個人故意在攔著125。甚至在125往旁邊躲的時候,他也往側面邁了一步,撞到125身上。
羅小樓如同所有孩子被欺負的家長一樣,立刻炸毛了。但是對面的人卻比他炸得還厲害,「媽的這是什麼垃圾!居然敢撞老子!」嘴里罵著,一腳將125踹倒,然後用力踩到了腳下。羅小樓只覺得心里瞬間升騰起一股不能壓抑的怒火,用力握緊了拳頭,走到那群人面前,厲聲說道︰「馬上把你的腳拿開,不然我不客氣了。你一個機甲戰士,故意為難一只智能機器人,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領頭的人抬起頭,三十出頭的年紀,黑色半長的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襯著他的臉型,讓這個人顯得有些猥瑣。不大的眼楮明顯帶著惡意,正灼灼地盯著羅小樓,他抬頭打量了羅小樓一會兒,冷笑一聲,怪腔怪調地說道︰「今天真是出門就踩狗屎,擋道的垃圾一個接著一個,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也來管老子?」
羅小樓冷冷地看著他,以他的性格,如果平時他也許會分析他不是這群人的對手,采取更委婉的解決方式,但是現在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看著那個惡劣的男人,羅小樓憤怒地說道︰「說實話,我覺得你更像垃圾!我是它主人,你最好馬上放開它!」
那人驚訝地揚了揚眉,和身後的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你小子有種,我正愁找不到這家伙的主人來賠償我的損失,那我跟直接你說。」說著,抬起腳往125身上用力踢去。力道大得像是能把地上不高的機器人踢碎,也許為了給羅小樓難看,他就是那麼打算的。羅小樓搶上前幾步,也抬腳踢去。
踫的一聲,那人退了一步,羅小樓則往後退了足有兩米,而125也趁著這個空隙爬起來,從羅小樓另外一只腿上嗖嗖幾下爬到了他胳膊上,同時憤怒地盯著對面那群人。
兩人腿踫到一起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盡管如此,羅小樓還是一愣,他本來以為那一腿會更有破壞力,但是很明顯,他居然還能忍受。不可能是因為他慢跑了半個小時奇跡般地提高了多少體能,只能說那個人的力道沒有想象中大。
那個人臉色變了幾變,隨即冷笑道︰「看來你小子是故意跟我過不去,沒有別的說的,現在,要麼你跪下叫爺爺,然後把你手里那垃圾給我銷毀了;要麼我們決斗,輸的人給贏的人兩千萬。」羅小樓感受到125貼著他胳膊的身體開始顫抖,他看了看對面的男人,沒有猶豫地說道︰「行,你說怎麼決斗。」
那人臉色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正想說話,有人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眯起眼楮,看了羅小樓幾眼,說道︰「當然是機甲對戰,看你是新手,老子讓著你,一個月後我們兩個人在光芒俱樂部對戰。但是,明天,我們都要交兩千萬到俱樂部的對戰裁判手上,贏了的人自動獲取那兩千萬。不過,你要是出不起錢,也可能拿你那架機甲來換。」
羅小樓的動作一頓,立刻明白了這男人的意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明天我會交給裁判兩千萬,不過,沒有比賽之前,勝負還是未知數。」「行,那老子明天在這里等你,別想著跑。如果你沒種,敢耍滑頭,我有的是辦法讓彩頭翻倍。」男人惡狠狠地說道。
那群人罵罵咧咧地離開的時候,旁邊才有個和氣的年輕人湊過來,說道︰「小兄弟,你實在不該答應他。」羅小樓沉默不語,只是將125抱過來看了看,身上除了個大鞋印,似乎沒有別的傷痕。他也不想答應,答應了,相當于給別人送兩千萬。但是他能有什麼選擇?
「那是盧卡,在光芒俱樂部里已經混了很多年了,專門瞄著剛進俱樂部的新人。用各種無賴手段挑釁戰斗力低的新會員,激的新手和他對戰,贏了對戰之後就能光明正大地拿新手的錢。畢竟,能來這種俱樂部的人大多是有錢人。」年輕人說到這里,看了羅小樓樸素休閑的穿著兩眼,無限同情地說道︰「當然,也有些人為了能出人頭地,幾乎借錢都來這里做機甲訓練,遇到盧卡,就更倒霉了。」
羅小樓一愣,他本來以為那個人性格惡劣,找125的茬,沒想到原來主要目的還是在他身上。如果他一點都不在乎125,大概改天他們還能想出別的招數。年輕人看到羅小樓呆愣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所以,新手大多會選擇找有實力的人帶著進來,也有個照應。對了,提醒你一聲,盧卡是第五組的人,他每次挑釁的時候都會故意隱藏些實力。所以,你如果實在比不過他,千萬別勉強了。」
「多謝你,我會注意的。」羅小樓道謝過後,轉身往外走。在答應的時候,他就打了最壞的主意,白送那垃圾兩千萬。這會兒,他頭腦熱度過後,也開始發愁,兩千萬,現在賬戶上幾乎一點錢都沒有,明天交給裁判的錢怎麼辦?用原昔的錢?不,他可沒有厚臉皮到這種程度。自己輸了,讓原昔來出錢。
羅小樓在中途換回衣服,改了模樣,125也恢復成綠色霸王龍。羅小樓看著它,嘆了口氣,伸手模向它的頭頂,說了一句︰「你別生氣了,我們和好吧。」然後羅小樓發現,這句話居然是二重音。
125也驚訝抬起含著淚的大眼楮,看了羅小樓一會兒,忽然大哭著撲了上來。「你這個壞人,你一定是最壞的主人!你居然兩天不理我!」125邊質問著,邊嚎啕大哭,還不斷用它的大板牙咬羅小樓的脖子。
羅小樓一直難受的心里忽然輕松起來,他用手拍拍125的,說道︰「好了,好了,我是最壞的主人。喂,你不許把鼻涕蹭我脖子上——」「……說你愛我,寵我,我是你唯一的寵物。」
「好吧,我愛你,寵你,你本來也是我唯一的寵物。」羅小樓模著它的頭說道。「說我比錢重要多了!」「……是,你比錢重要多了,錢怎麼能買來這麼胖一只霸王龍?你看,為了你,我也算一擲千金了——雖然只是博得了你這家伙的哭鼻子。」
125嗚咽了一會兒,終于平靜下來,別別扭扭地說道︰「那、那好吧,雖然不是很理解,但是以後有事我也會跟你商量的。」羅小樓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