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之後的傍晚時分,司徒府伎樂練習場。
曲終舞罷,貂嬋舉袖拭去了額前的汗珠,再望望背靠房柱而坐的姜游,就去一旁的茶水桶中舀起了一碗清茶遞到了姜游的面前道︰「先生辛苦了,喝碗茶解解乏吧。」
「謝謝!」用絲帶蒙住了雙眼的姜游緩緩的抬起了手。
貂嬋把茶碗遞到了姜游的手中,然後在姜游的近側跪坐下來,望了姜游許久才輕聲問道︰「先生,算上今天,你我已一同在此習練歌舞三天,可先生為何在與賤妾習練之時,非要將雙眼蒙上?是不是賤妾的容貌不堪入目,有污先生尊眼?」
姜游笑著搖了搖頭道︰「不不不。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你太過美艷了,所以我都不敢去看你,怕看著你的時候我會走神,這笛也會因此而吹跑了音。」
這到是句真話,初遇貂嬋的那天姜游看著貂嬋那妙漫無比的舞姿,竹笛都不知道吹跑了多少次音,連帶著當天晚上就讓來給他侍寢的伎樂MM倒了大霉……當然也可以理解為讓這個伎樂MM佔到了大便宜,因為姜游幾乎是被貂嬋給刺激得瘋狂了一夜!由此可見貂嬋有多麼的勾魂與誘人。不過當邪火散盡,人冷靜了下來,姜游卻也深感貂嬋的攻擊力其實是有多麼的可怕,原本是打算在絲帶上動點小手腳的想法也就此打消,而是真的將雙眼給捂得嚴嚴實實。
貂嬋捂嘴輕笑︰「先生可真會說話。」
姜游也笑了笑,心中暗道︰「這樣就這麼開心?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色藝雙全的超級大美女如果是在現代,身邊的追求者會多得可怕,亂七八糟的奉承話會听得你耳朵都生出老繭。而你如果肯被‘潛’一下的話,說不定沒多久就會成為超級明星,然後你就可以大耍大牌。真到那時,我這幾句哄人的話你會根本就不當一回事……」
貂嬋笑過之後又看了姜游幾眼,忽然問道︰「先生,我們不說這些玩笑話。你蒙住雙眼,是不是心中還有其他的顧慮?」
姜游微微一怔,思索了片刻之後便向貂嬋點頭道︰「看來你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卻心細如針,我不能小看你呢。的確,我這樣蒙住雙眼,是因為我有我的顧慮。」
貂嬋道︰「先生可否明言一二?」
姜游沉吟了許久,也不知怎麼的,心中竟然升涌起了一股莫明其妙的傷感,人也不由自主的長嘆了口氣,心中暗道︰「或許你貂嬋和我姜游,很有著些相似之處吧……我掛著蔡老爺子弟子的名頭,而你是老王頭收來的義女。這兩個名頭看似風光,但實際上我們都是一樣的寄人籬下,身不由己的事太多太多。
「就拿我來說吧,我明明對你們這里的女孩子垂涎得要命,巴不得一個一個的搞過去,可是因為顧忌著自己的這條小命,怕沒有人會收留我,只能強忍下來。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好說,老王頭派過來的女孩子俺可以搞得名正言順,可是在人前卻還是得擺出一副謙謙君子的嘴臉,連玩笑都不敢亂開。記得以前我最反感偽君子,寧可當真小人的,可現在才明白,這偽君子也不是那麼好當的,而且說不定每個偽君子的背後,都有著他們不得已的苦衷呢?唉……」
貂嬋見姜游忽然長嘆,復又問道︰「先生何故長嘆?」
姜游回過神來,想想自己和貂嬋這才認識三天而已,貂嬋會是什麼樣的想法自己也不知道,那實話就肯定是不能說的,于是整理了一下說詞之後才道︰「哦,也沒什麼,不過是偶生感觸而已。貂嬋,我這樣蒙住雙眼,拋開玩笑話不說,最主要的其實還是怕王司徒與師傅會對你我有所誤會。說老實話,這三天里你我在此間獨處以習練歌舞,如果不多注意點,會很容易令旁人覺得你我之間是有什麼私情。一但真的被王司徒與師傅誤會,你我會受因此而受罰事小,被逐出府中而使得你我二人無處容身那才是大事。現在外面的世道不太平,我可能還稍好點,了不起也就是橫尸街頭,但你這樣的女孩子……」
貂嬋沉默了片刻之後點頭道︰「先生說得甚是……嗯?」
貂嬋的神色忽然稍稍一變,馬上就壓低了聲音向姜游道︰「先生,快些奏笛起樂,院牆下有人在偷看。」
姜游也吃了一驚,但馬上就心領神會的故意大聲道︰「什麼?你還要再多練幾遍?貂嬋姑娘,現在很晚了啊!」
貂嬋也格外的配合︰「先生,就請您再幫幫賤妾吧。義父命賤妾早些依此曲編排出歌舞,可日間此處甚是嘈雜,賤妾思緒時常被擾;至夜清寧之時,卻又無樂可依,思來想去也只有勞煩先生相助。想賤妾義父王司徒司掌朝庭禮樂,忽然急命賤妾編排歌舞,那此歌舞必有其緊要用處。賤妾只想早些完成,好不誤義父大事。」
姜游接著跟上︰「我又哪里不知司徒令眾姬習練歌舞就必有其要用?若非如此,我根本就不會答應你與每日此時在此幫你。這每天都練到天黑,又是孤男寡女獨處于此,即便是你我之間清清白白,也很容易惹人非議的!若是再遇上心懷不軌之人刻意的搬弄是非,你我聲名掃地事小,累得王司徒與吾師蔡侍中因此而顏面盡失卻又當如何?」
「這……」貂嬋陷入了猶豫不決的狀態,但眼角卻在往院牆處偷看的人那里飄。
練習場中沉靜了下來,而姜游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便向貂嬋拱手一禮道︰「貂嬋姑娘,依在下之見,今天還是到此為止吧。貂嬋姑娘憂心司徒之托,在下能夠理解。可是有句俗話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越是這般心急太過,這舞就會越發的編排不好,那才會真正的有負司徒之托,故此還望貂嬋姑娘三思。在下就此告辭!」
貂嬋也心領神會,便故作無奈的向姜游盈盈一禮︰「多謝先生提醒,否則賤妾幾誤義父大事。先生走好,並恕賤妾不便相送之罪。」
姜游也不再多說什麼,抬腿就走。而且為了保證這戲演得真實,姜游甚至連蒙住雙眼的絲帶都沒有解下。只是如此一來……
咚——
「哎喲!!」
姜游不是蒙著雙眼看不見東西嗎?招腳的時候方向又沒有分辯好,一頭就撞到了房柱之上,然後就捂著額頭蹲在了那里。
貂嬋見狀忍不住側過了頭去,並以袖掩面的忍俊不禁。本來是想上前扶一扶姜游的,可是考慮到院牆那里還有人在偷看,所以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過步。而就在此時,王允的笑聲忽然傳了過來︰「思歸,你這是為何啊?」
姜游與貂嬋听到王允的聲音時,同時在暗中捏了把冷汗,亦都心說幸虧貂嬋機警,而且發現得比較早,不然他們兩個坐在那里聊多上幾句,回頭會有什麼樣的麻煩誰都說不清。
「女兒拜見義父!」「草民見過司徒!」
眼見著王允走來,貂嬋亦趕緊的向王允解釋道︰「義父,女兒正在與姜先生……」
王允笑著擺了擺手道︰「不必多言。適才遠遠的,為父便听見這里尚有笛鳴之聲,走近一些就看見你在試練新舞,剛才又听見了你二人之間的談話,知道你們是為老夫盡心編排新舞。哦……思歸,你為人清正,老夫信得過你的為人。到是女兒啊,思歸適才所言之事句句在理,為父知你素來慈孝,對為父之托極為上心,可是也不用急于爭這一朝一夕。若是強求太甚,留思歸在此間過晚,確如思歸所言及的那樣,很容易惹人誤會。」
「義父教訓得是,女兒知錯了。」
王允表示滿意的點了點頭,再轉頭向姜游笑道︰「思歸,你還是將思帶解下來吧。」
「哦!」姜游解下了絲帶,又揉著額頭向王允問道︰「司徒既已還府,那吾師蔡侍中也歸府了嗎?」
王允點點頭︰「伯喈業已歸府歇息……听思歸言下之意,是打算現在就回去?」
姜游連連點頭。
王允勸阻道︰「天色已至這般時候,你今晚還是在老夫府中留宿一夜吧,也當是老夫好答謝謝一下你這幾天應貂嬋的無理之托。」
「這個……」
王允道︰「莫要推月兌,否則你也易惹作賊心虛之嫌。」
姜游暗中撇了撇嘴,半推半就的答應了下來,之後便回客房休息去了。
不說姜游回房之後如何,反正今天晚上是肯定會有小MM來給他侍寢的,而姜游也樂得如此。只說貂嬋見姜游離去之後,馬上就把王允扶到了上座,再向王允稍稍的撒嬌道︰「義父回來得正好,女兒新舞正方有所成,正欲令義父一觀再加以指點。」
王允撫須笑道︰「好好好,女兒甚是有心啊!汝且試舞,待為父試觀之……」
因為沒有音樂伴奏,所以貂嬋是一邊輕哼著曲樂,一邊翩翩起舞。而貂嬋也留了個心眼,故意哼哼錯了好幾個小節,以示她確實是要找姜游幫忙伴奏才行。
至于王允嘛……因為之前偷听到貂嬋與姜游之間的「對話」,對二人到還真沒有生出什麼懷疑,這會兒只是在認真的欣賞貂嬋的新舞而已,而每每听到貂嬋哼錯的地方,也會不由自主的稍皺一下眉頭。到貂嬋舞罷,王允輕輕的擊掌贊許道︰「美不勝收、美不勝收啊!只是女兒啊,你中間有好幾個地方曲樂有誤,亦使得舞步有誤,故而使此舞尚有缺陷。」
貂嬋不失時機的道︰「眾伎樂對此曲尚未精熟,日間習練時亦常有錯處,故使女兒也常常記錯。女兒于無奈之下,只好拜請姜先生于場散之後獨鳴此曲,女兒依曲習練。」
王允笑道︰「你用心良苦,為父又豈會不知?只是這姜思歸為人清正,非禮而不行,即便是答應了你為你獨奏,還不是用絲帶蒙上了雙眼才肯為之?再者,他不太願意在老夫府中留宿,其余眾姬又資質魯鈍,這曲《蝶舞春園》亦不知她們什麼時候才能習練得好,他若不肯以樂助舞,你這新舞都不知何時才能練好。」
貂嬋道︰「請義父放心,女兒必會傾力而為。」
王允看看貂嬋,搖頭輕嘆道︰「也只有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