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三國傳 第一卷 輾轉流離在中原 第二卷 第八十六回 沒而猶存

作者 ︰ 水瓶座杰

天色已過午後,而此時距離泉州海港不遠的戰場,正飄蕩著一份很難說得清楚的肅穆之意。而這份肅穆之意壓抑萬分,直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箭雨過後,夷州女兵已經全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對圍堵這些夷州女兵的吳軍士卒來說,他們盡管打贏了這一仗,可是現在向這些倒下的女兵們靠攏時,各自手中的兵器卻仍然攥得緊緊的,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松。因為他們怕,怕這些明明已經倒下的女兵們會突然一下從地跳起來,然後不顧一切的將劍鋒刺入吳軍士卒的心口。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呂蒙也都已經翻下了馬背,帶著一份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是什麼樣的心情,小小心心的檢視著他眼前的這片戰場。而呂蒙作為打過不少硬仗、血仗的戰將,早就已經習慣于將自己的腳從敵軍的尸身踩踏過去,甚至對他而言,將敵軍的尸身踩在腳下是一份為將者的榮耀。可是現在,呂蒙的戰靴不敢踩踏到眾多女兵的尸身一下……

「將軍,那邊好像還有幾個活口!」

也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聲,立時間便驚得周邊所有的吳軍士卒齊刷刷的後退了幾步,手中的兵器也急忙舉起,這緊張的氣氛,不亞于如臨大敵一般。就連呂蒙也急退了幾步,手中的戰劍也橫守在了胸前。

夷州女兵戰陣的中央位置,有幾具尸身被艱難的推開,接著是朵馨和她的幾個近衛女兵在相互扶持之下,很勉強的站了起來。在箭雨之中,朵馨與她的這幾個近衛女兵因為是在戰陣中最中央的位置,所受到的攻擊大多都被前排的女兵給擋了下來,因此算是勉強的逃過了一劫。只是即便如此,現在這僅存下來的幾個人,身最少者亦插著那麼兩、三支羽箭,基本這最後的幾個人都已經喪失了戰斗力。此刻或柱劍于地,或相互扶持,只是能夠勉強的站在那里而已。

吳軍士卒已經將朵馨等人團團圍住,但望著這幾個滿身是血的女兵,卻沒有人敢……或許應該是說沒有人願意多前一步。而這時呂蒙也適時的喝令眾士卒退後幾步,分開眾人來到圈中,先是掃晾了朵馨數女一眼,然後滿懷敬意的向朵馨恭敬一禮道︰「敢問這位姑娘,可是姜夷州之妹李雪,夷州雪郡主?」

呂蒙去夷州的時候,李雪已經趕去了泉州支援泉州的流疫救助,所以呂蒙並不認識李雪。而這時朵馨身穿的是李雪的衣甲裝備,與一般的女兵的衣著差別極大,比較容易曲別出身份的不一樣,所以呂蒙誤將朵馨認成了李雪。

朵馨靜靜的望了呂蒙一眼,並沒有直接回應呂蒙的問話︰「問下想必就是吳軍主帥呂蒙呂子明?」

呂蒙默然點頭,復又向朵馨道︰「雪郡主,你大勢已去,何不早降?在下敢用人頭擔保,雪郡主若降,在下必然以禮相待,不敢對雪郡主……還有這些姑娘,斷然不敢有半分的騷擾。」

「呸!」朵馨恨恨的啐罵道︰「你以為你們這些吳人的話,我們夷州現在還有人會相信半句嗎?我家主公對吳從未虧欠過半分,與吳主孫權也只是想一意交好,令兩家和和氣氣的通商往來,然後讓兩家的百姓都能夠安居樂業,不起戰事。可是你們這些吳人面一套,背後卻又是另一套。前些時候才派人來夷說要兩家交好,可現在你們卻又做了些什麼!?」

呂蒙的臉被朵馨說得青一陣白一陣,搖了搖頭之後才道︰「亂世爭衡,不得不如此。」

朵馨冷笑道︰「好一句亂世爭衡!你家吳候想在這亂世之中成就千秋霸業,而你則是想成就青史功名,這的確都無可厚非。只是你們要是真有本事,那就應去與曹公爭衡,偷襲對你們孫吳本無任何敵意的我們夷州又算什麼本事?此泉州一役,若是真的載入史冊,你們又覺得你們這些吳人的臉很有光彩嗎?要我說,你們不過是一群無信無義的小人罷了!」

「……」這會兒的呂蒙的確覺得有些臉無光,只能手中戰劍一指朵馨喝道︰「自古成王敗寇,與你作這些口齒之爭無益!降者免死,爾等何不早降?」

朵馨淡笑一笑︰「我夷州女兵雖為女子,但絕不會輸于世間任何男子!」

話落間,朵馨手中的長劍架到了自己的頸間,其她的幾個女兵也和朵馨一樣,各自手中的殘劍斷刃全都架到了頸間,同時一起喝喊道︰「我夷州女兵,但有戰死之卒,無有屈降之奴!!」

「不可!!」

呂蒙見狀大急,只是想喝令吳軍士卒前攔住朵馨她們,卻已經是來不及的了。而隨著朵馨數女頸間所噴出的血霧,李雪從夷州帶來的三千夷州女兵至此全軍覆沒,但卻無一女屈降。

呂蒙這時已經徹徹底底的傻了眼,因為從頭至尾,他根本就沒想到會遇這種事。而在傻楞了許久之後,呂蒙將戰劍緩緩歸鞘,然後無比鄭重的向眾多的夷州女兵施以大禮。

只是很可惜,林子大了就什麼樣的鳥都有,而吳軍士卒之中也總會有那麼幾個不爭氣的家伙。這會兒有個吳軍士卒一低頭時,無意中發現了某個夷州女兵掛在頸間的純銀鏈墜,一時貪心之下伸手過去從這個夷州女兵的頸間硬扯了下來。只是他剛想往懷里揣的時候,呂蒙卻突然站到了他的身邊並向他怒目而視。不止是呂蒙,就連周圍其他的吳軍士卒遞過來的目光,都一樣的帶滿了鄙夷之色。

「拿來!」

「哎……」

那條純銀的鏈墜交到了呂蒙的手中,接著呂蒙狠狠的瞪了這個不爭氣的吳軍士卒一眼,這才緩緩的俯去。原本是想將這條銀鏈墜扣回那女兵的手中,可是一掰這女兵的手指,呂蒙才發覺這女兵緊握著長劍的雙手很難掰開。如果強行掰開,恐怕會掰斷這女兵的手指指骨。呂蒙不願那樣做,可是又不願過多的觸踫到這女兵的身軀,因為那是對這些夷州女兵不敬,所以最後呂蒙只能是把這條銀鏈墜環繞在了這女兵的腕。

緩緩的站直身軀,呂蒙又環視了一眼這片令人感到壓抑而又難以言喻的戰場,長嘆了一聲之後喝令道︰「眾將士听令!如有妄取這些夷州女兵任何一件遺物者,斬無赦!她們的尸身也不可妄動一下,待我軍攻下泉州之後,再著城中婦人來將這些女兵好生安葬!」

「喏!」

呂蒙又回到了朵馨的尸身跟前,輕聲長嘆道︰「雪郡主,對不起!亂世求存,末將也是不得不如此行事……嗯?不對!!」

再仔細的一打晾朵馨的樣貌,呂蒙立刻就大吃一驚。因為呂蒙雖然沒見過李雪的面,卻知道今年的李雪已經三十六歲了。盡管在夷州時有听人提及李雪如何如何的會保養,以至于三十六歲的年紀,看去與仍與二十來歲的女子沒什麼差別,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子,怎麼看怎麼不像李雪才對。

確切的說,朵馨由于長期從事醫療救助方面的工作,身有著一份白衣天使的那種溫柔韻味,即便是已經死去,也一樣的能讓人感覺得到她的那份溫柔氣韻。可是據呂蒙所知,夷州的雪郡主根本就沒有這份溫柔的韻味……帶著這樣的一份疑惑,呂蒙又再次仔細檢視,所以馬就發現了朵馨掛在頸間的標牌,趕緊取下一看,呂蒙立時就醒悟了過來,以拳擊額的苦嘆道︰「糟了!調虎離山!」

仿佛是在映證著呂蒙的猜想,西面那里有一騎趕來︰「啟稟呂將軍!數刻之前,泉州西門有三百余騎……」

呂蒙把手一揮︰「不用說了,我已知曉……泉州西面多為群山,而我軍士卒不識那間的道路,已經是追趕不了……傳令全軍,務要在五日……不!務必要在三日之內攻克泉州!」

——————

此刻的泉州城門樓,陸遜的牙因為咬得太過用力,早就已經將他先前置于口中的那塊衣襟給咬爛了。

泉州城距離海港不過十余里地,而這十里的戰場,陸遜用望遠鏡可以將戰況看得一清二楚,所以陸遜在送走李雪之後,有將三千女兵前前後後的戰況盡收于眼中。

看著女兵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陸遜心如刀割。他不是不想派泉州兵出城去支援這三千女兵,只是作為統帥,他必須要以大局為重,必須要冷靜,甚至是冷血!

最後當朵馨數女倒下的時候,陸遜的頭據去了一邊,緊咬著牙關再三的提醒自己必須要冷靜、冷靜、再冷靜。由于自己的一時大意與疏忽,已經造成了泉州眼下的勢危之局。如果再因為現在的憤恨之意而沖昏了頭腦,胡亂下令而使泉州城過早的丟失了的話,那他即便是在九泉之下也無顏去見任何人。

就在陸遜拼命的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時候,他身邊的不少士卒卻不能像他那樣冷靜。

「X!老子忍不了了!這些殺千萬的吳軍!」

「XX的,要這些女孩子出城去送死,我們卻只能眼睜睜的躲在城里看著,這叫什麼事啊!老子是大好男兒,難道還比不這些女娃子嗎!?」

「陸校尉,請下令開門出城,我等願與吳軍拼死一戰!!」

立時之間,陸遜的身邊就跪倒了一片要出城死戰的士卒將校。要知道就當時的人文觀念而言,大男子主義是主流思想,作為一個男人,要保護好女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現在這麼多的女兵一戰皆沒,但凡是有點血性的男兵又有誰能夠忍受得了?這份屈辱,遠比殺了他們還要令他們難受。

此外,三千夷州女兵自救助流疫時起,到泉州守城激戰,給泉州帶去了健康與歡樂。幾乎全泉州的軍民都將這三千夷州女兵視為天使與掌明珠。現在一戰皆沒,誰的心又不痛?

現在群情激憤,都只想和可恨的吳軍拼死一戰,這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

「你們都他——媽——的給我起來!你們這是要干什麼?出城去送死嗎?」陸遜火了。他不能不火,因為他也需要極度的發泄。

「陸校尉……」

「閉嘴啊——!!!」陸遜再吼,而此刻他眼中的淚已然落下︰「老子他媽的也是男兒漢!看著三千夷州女兵這樣戰死,你們真以為我就不想殺出城去,砍死一個夠本,砍死倆賺一個!?但我告訴你們,我們不能這樣做!吳軍此來是為了佔據我們的泉州城,而現在三千女兵拼死引開吳軍視線,雪郡主也已經成功的潛入西面山區趕赴澳門與三亞、夷州,那麼用不了幾天主公的援軍就會趕來泉州!我們如果現在就殺出城去,那我們是可以死得痛痛快快,可是這泉州城由誰來守?我們是痛快了,可是這三千女兵就白死了!那我們在戰死之後與她們在地下相見,又有何面目去見這三千女兵!!」

「……」陸遜的一番喝罵使所有的請戰之人都沒了聲音。

陸遜深吸了一口長氣,然後才稍稍的放緩了一些語氣道︰「我們不能讓這些女兵白白戰死!傳令下去,各處防守務必用心!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支撐到主公援軍的到來!到主公援軍到來之日,你們想怎麼殺就怎麼殺,我絕不攔你們一下,因為我自己也要殺出城去,親手給這三千女兵報仇!」

「喏——!!!」

——————

接下來的戰斗……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去說了。

戰意、士氣,這兩樣東西恐怕在任何時代的軍事戰爭之中,都是至關重要的,甚至會直接影響到戰爭的勝負。

而眼下的泉州城,吳軍的攻勢雖然依舊猛烈,但卻已經明顯的不如前幾日。很簡單,吳軍士卒的士氣與戰意,被之前三千夷州女兵的拼死一戰給震撼到了。現在的吳軍雖然仍在攻城,但他們很怕泉州城門會突然打開,然後又是一支那樣的女兵部隊沖殺出來。現在的吳軍士卒,真的不想再與這樣的女兵部隊交手……或許再出現一支這樣的女兵部隊的話,吳軍士卒會連向她們舉起刀劍的勇氣都沒有。

而在泉州這一頭,泉州守軍哪個不是集萬千憤怒于胸間卻無處發泄?之前他們是盼著吳軍的攻勢能少一點,讓他們能多休息一下,可是現在他們卻是巴不得吳軍的攻勢來得越來越好,越猛烈越好!因為只有吳軍來攻城,他們才能用手中的刀劍、弓弩,板磚、石塊,甚至還有自己的牙齒來向吳軍傾泄胸中的憤怒!更有甚者,有一些膽大妄為的泉州守軍專門留下了吳軍的尸體,然後就在城牆當著吳軍的面,準備把這些尸體給煮了、吃了……還好陸遜及時的阻止了這些事情的發生。因為陸遜怕吳軍心存抱復,會對三千女兵的遺體去發泄不滿。

就這樣,原本陸遜詁計頂不了十天的守城戰,結果卻硬頂到了第十二天的頭。這時泉州守軍已經不足一千,可是泉州城中的百姓卻都頂了來。刀劍什麼的拾起來就能用,也都很遵從將校們發下的命令。與泉州兵一樣,泉州城中的百姓在流疫期間得到了夷州女兵們的關懷與救助,都視這些女兵為恩人。現在恩人們戰死,他們要報恩,要為死去的恩人們報仇!

呂蒙的心已經越打越寒,因為一連串的事件,使呂蒙查覺到了許多他之前沒有能夠看到的事。可是他現在必須得頂著,否則他真的沒臉回去見孫權,所以直到現在,這場攻城戰還在繼續。

終于……

「將軍,大事不好!泉州海的東西兩面,各有大量船只正在駛近!」

呂蒙的心中再寒,追問道︰「約有多少船只?」

「看不清楚,不過數量極多,數算過去,恐怕足夠載運三萬兵員。」

呂蒙無奈的閉了雙眼,仰天長嘆道︰「想不到小小泉州,竟會是如此堅不可摧……如今彼大援而至,我軍若不退則有大難矣!傳令下去,全軍按初時原路撤回山中。吾親率精兵斷後!」

數刻之後的海面之,姜游的帥船與陸績的帥船接舷,姜游與李雪終于踫了頭。

「老哥……」

姜游沒有說話,只是向李雪點了點頭。再過不久泉州城傳來消息,說陸遜親率泉州城中最後那不到千人的部隊追擊呂蒙去了。對于陸遜的追擊,姜游與李雪表示理解,也相信以陸遜的才干不會出什麼問題才對,所以任陸遜與最後的泉州兵去發泄一下胸中的怒火。

接手、換防,這些事都不用多提,只說姜游與李雪帶著身邊的一班人馬,來到了三千女兵安眠的戰場之。十多天的時間過去了,這些女兵的尸身有不少已經開始腐壞,可是那栩栩的姿態,仍有在告訴姜游等人,當時的戰況是何等的激烈與悲壯。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也都只感覺自己的心頭仿佛壓著一塊千斤巨石,直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良久過去,姜游突然狂暴不已的大吼道︰「甘寧徐庶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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