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徐庶听令!!」
姜游突然發出的暴喝聲令所有在場的人心頭都為之一凜,甘寧與徐庶也立刻就站到了姜游的跟前單膝跪倒︰「末將在!」「屬下在!」
甘寧的艦隊是在姜游的艦隊出發一天之後回到的夷州。剛一回來,甘寧馬就從高順的口中得知了姜游親率大軍馳援泉州的事,于是胡亂的作了一下補給就急急啟航離岸趕赴泉州,並且在離泉州還有一天的路程的時候追了姜游的艦隊,所以這時甘寧也同在援軍之中。
一下得船來,甘寧就听說了泉州連日血戰的事,再當他看到這樣一片戰場的時候,甘寧的血管都快要氣炸了。此刻听到姜游的暴喝聲,甘寧立時就猜到姜游這是準備對孫吳進行最強烈的報復行動,而這也正合甘寧心中之意,所以毫不猶豫的就站了出來準備接受姜游的命令。只要姜游的一聲令下,甘寧就會帶他的五千海盜水師,前往孫吳屬境大開殺戒。
只是相比起甘寧的激憤之意,徐庶對姜游的暴喝卻顯得有些憂慮……
再看姜游見甘寧與徐庶業已以列,話是從緊咬著的牙縫中強擠出來的︰「听著,我要你們帶領人馬……」
此刻的甘寧與姜游一樣是緊咬著牙關,只等姜游把話說完就準備轉身登船,但徐庶卻趕緊的向姜游負手勸諫道︰「請主公三思!」
姜游的話依舊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三思?你要我三思什麼!?」
徐庶道︰「孫吳無義,偷襲我主泉州之事,固然是令人心中激憤。只是孫吳今日雖一時敗退,然彼擁六郡之地且國富民強,以國力較之,帶甲者可逾十五萬!彼擁軍如此,主公若是想向孫吳興師復仇,所需兵力亦絕不可少。
「可是于主公麾下,夷州本土水陸兩軍不過兩萬八千,泉州經此一役兵力已近于無,而澳門也僅有數千土木工卒。至于屬下所領之三亞,荷戈之兵指從夷州帶去三亞,接受過訓練,有戰斗力的正規軍也不過只有五千余人。統而計之,主公可用之兵不過三萬余人,且經此泉州一役之後,夷州、泉州、澳門、三亞各處,都當留有重兵鎮守,以防備孫吳再次偷襲。若主公因一時之怒,將各處守軍集結于一處前去報復孫吳,則主公各處屬領都將會無兵而虛。一但孫吳以重兵牽制住主公大軍,再另遣別師奇襲主公之後,則泉州、澳門、三亞,甚至是夷州本土都必將有失!而此各處一但有失,主公于首尾不能兼顧之下,必將會有傾頹之大禍!
「兵法雲‘主不可因慍而興師,將不可因怒而接戰’。今孫吳之舉固然是令人憤慨難當,但越是如此,主公就越是應當強忍下這一時之岔怒,以免陷入勢危之局!故庶斗膽,請主公能忍下這一時之怒,于內勤修政理、招兵練卒;于外小心戒備,不給孫吳任何的可趁之機。待兵力齊備,已無後顧之憂之時,再向孫吳興師雪恨!」
徐庶的話全都在情在理,而姜游如果是換在平時,肯定會听從徐庶的這番勸諫。只是現在的姜游早就已經怒火攻心,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馬就向孫權進行報復,甚至是親自陣,向孫權砍個幾千刀的以宣泄心中的憤怒,所以徐庶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姜游硬是一句都沒能听進去,反而向徐庶怒吼道︰「忍一時之怒?你讓我怎麼去忍!?什麼也別說了,我現在就要你們……」
徐庶急道︰「主公不可如此啊!」
「閉嘴!我意已決……」
叭——
清脆而響亮的掌摑之聲打斷了姜游的怒喝,接下來所有在場之人都震驚萬分,因為剛才那一下清脆而響亮的掌摑之聲,竟然是李雪沖到了姜游的面前,抬起手來就給了姜游一個大耳刮子。
這多年來,李雪時不時的會對姜游來個拳腳相向的事,夷州的一班幕僚早都見怪不怪。反正那只不過是這對兄妹之間的嬉鬧之舉,雖說就當時的人文觀念而言,這對兄妹的這種舉動著實有點過份與難以接受,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卻也是在證明這對兄妹的親情深厚。特別是李雪在那麼長的時間里代姜游執掌著重權,夷州的幕僚們都曾經或多或少的擔心過李雪會不會有些什麼爭權之舉。而在這個時候,姜游與李雪之間的嬉戲打鬧,雖然于禮教不合,但卻偏偏可以打消夷州幕僚心中的擔憂。也正因為如此,沒有人對這種嬉鬧有過什麼微詞,甚至都願意看到這種于禮教不合,但是卻能夠令他們安心的嬉鬧。
可是現在李雪的這一記耳光過去,所有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對兄妹不是在嬉鬧,一時之間全都驚呆在了當場。甚至就連姜游自己,也是半晌過去才回過神來,怒不可揭的向李雪吼道︰「你這是干什麼!?」
李雪回吼道︰「我干什麼?我這是要打醒你這個腦殘白痴!!混蛋,你給我冷靜一點啊!」
「冷靜!?」姜游再怒,回手一指眾多女兵們的尸身︰「你是眼楮瞎了還是你就是有那麼冷血?你看看,你到是睜大你的眼楮看看!你說我怎麼可能冷靜得下來!?」
叭——
李雪又是一記耳光甩給了姜游。姜游捂著臉的掌痕,怒意勃發之下剛想暴吼出聲,可是卻陡然楞住,因為他看見一向剛強而且從不哭泣的李雪,此刻的臉頰之早已全是淚痕。在這一錯愕之下,姜游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卻見李雪突然仰天長嚎,那尖銳的哭喊聲直刺得所有人耳膜隱隱生痛。
「啊————」
就在這尖銳刺耳的哭喊聲中,李雪突然猛一扭身,沒有理會任何人的發足狂奔了出去。奔出一段路後,李雪突然飛起一腳,卻是將某具吳軍打掃此間戰場時未曾抬走的吳軍士卒的尸體給踢飛出去好幾米,緊接著嚓啷一聲佩劍出鞘,有如發了瘋一般的向這具吳軍士卒的尸體亂砍亂剁︰「畜生!混蛋!從我姐妹們的身滾開!畜生、混蛋……」
李雪現在這有如發瘋一般的舉動再次的驚呆了所有人。眼見著那具吳軍士卒的尸體被李雪的亂劍給剁得血肉模糊,有人想前去勸阻一下,姜游這時卻緩緩的抬起了手臂攔擋住了這些人,只中則輕聲長嘆道︰「讓她發一下瘋,不然她真的會瘋掉的……」
徐庶等人再次驚呀的望向姜游,見此刻的姜游神情相當復雜,但顯然是已經冷靜了不少。見姜游如此,徐庶與陳宮互望了一眼,然後再各自的輕輕點頭。
就這樣許久過去,李雪的劍終于不再斬下,再一甩手,佩劍釘入了地面數寸。猛喘了幾口氣,李雪徑直向海岸走去。姜游見狀復又長嘆了一聲,環視了一圈戰場之後吩咐道︰「著人來此安葬兩軍將士的遺體……泉州前段時間一直有流疫,這些尸身皆不可土葬。吳軍將士火化之後埋去泉北山間,我夷泉將士頸間皆有標牌,火化之後的骨灰可依標牌,有家人的可送還家人,無有家人的……一並葬于公墓專區之中。」
「喏!」這麼多年了,夷泉各處的人們都已經接受了火葬,而且南方的居民也有不少是盛行火葬的,因此對姜游火葬的命令並不排斥。
姜游點了點頭,把亂七八糟的事交給陳宮去處理,自己則緩步向李雪走去。不久之後的海岸邊,姜游與李雪並肩跪坐,但是都一樣的默然無言。許久過去,李雪才開了口,話語聲平靜卻又無比的壓抑︰「安葬她們的命令你已經發下去了?」
姜游嗯了一聲道︰「在想什麼?」
李雪道︰「你不會急著向孫權進行報復行動?」
姜游道︰「被你扇了倆耳光,想不清醒過來也難。」
李雪輕嘆道︰「老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冷血?」
姜游道︰「有一點。不過你比我聰明得多,在這些事听你的不會有錯。」
李雪扭頭望向姜游,復又長長的嘆息道︰「老哥,這幫女孩子對你而言,或許只是些令你無比愛護的部下,甚至你認為她們是你的後宮,我都沒意見。但是對我而言,她們不僅僅是我的部下,更是這麼多年來與我相依為命的好姐妹。我不是不想為她們報仇,事實我比你更想馬就揪孫權和呂蒙出來,一刀一刀的剮下他們身的每一塊肉。可是……」
姜游擺擺手打斷了李雪的話︰「不必說了,我知道的。站在我們現在的身份,我們絕不可以因為一時的心情去任意妄為,凡事都應當以大局為重。如果我們任意妄為,很可能就會只因為我們一個錯誤的命令,而令死去的人更多更多。徐庶說得對,這個仇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雖然不是什麼君子,但三、五年的,我能忍得了。」
李雪︰「難過嗎?」
姜游︰「怎麼可能不難過?」
李雪︰「先忍著……再難過也得先忍著。」
姜游慘然一笑。笑雖然是在很勉強的笑,但是一直用力按在沙地的拳皮,早就已經滲出了絲絲的血痕。
相對無言,姜游與李雪只能繼續的遠望海景,各自都希望那海天一色的海景能夠幫他們平復心境。只是就在這時,海灘的那邊有一騎正疾馳而來,徑直的奔向了那邊的戰場。
李雪望了一眼︰「好像是孫尚香……」
姜游猛然咬牙︰「她還來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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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到近前時,孫尚香幾乎是從馬背摔下來的。此刻的孫尚香全身下風塵僕僕,不難看出她最近是如何的晝夜兼程。只是此刻的她盡管早已經是筋疲力盡,可一望見這戰場的景象,人立刻就呆立在了那里,口中喃喃傻道︰「晚了,來晚了……緊趕忙趕的,我還是來晚了……我怎麼就那麼笨,在半道會迷失了道路!?」
眼望著地那一具又一具夷州女兵們的尸身,孫尚香再也站立不住,身軀一軟之下是爬到了近前,緩緩的伸出手去輕撫夷州女兵們的尸身。她在夷州女子軍營里呆過好些時間,與眾多的夷兵女兵情同姐妹、親如手足,而這也是她最不願孫吳與夷州交惡的主要原因之一。可是現在,她看到那麼多的夷州女兵倒在這里,她又如何還能支撐得住?
「阿倩?阿倩!!還有阿芳、小水魚……天啊!為什麼會這樣啊!?」
就在孫尚香撕心裂肺的悲呼聲中,姜游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把你的手從她們的身拿開!孫郡主,你沒有資格再踫她們一下!」
孫尚香猛然扭頭,見姜游的臉滿是寒意,正向她怒目而視。孫尚香再回望了一眼眾多的女兵尸身,神智大亂間只能喃喃的道︰「姜、姜先生,雪姐……」
姜游強忍著怒意冷冷道︰「粗鄙之人,實在是當不起你孫郡主的如此稱呼。」
「姜先生,我、我……」
嚓啷一聲,卻是姜游的佩劍出鞘,劍尖抵在了孫尚香的鼻尖。而此時的孫尚香神智早已大亂,見姜游的劍尖指著自己,心中反到生出了一份解月兌之意,向姜游慘然一笑道︰「姜先生,尚香有負于你,更有負這班夷州的好姐妹……請姜先生殺了尚香,權當是尚香用一死向姐妹們謝罪……」
「……」姜游咬著牙,強忍著想將劍尖刺入孫尚香咽喉的沖動。最後手一甩,佩劍被姜游扔出去了老遠,再從牙縫中擠出話來︰「你走,滾回你的江東去!從今日起,你我之間恩斷義絕,姜游也不敢再對你孫郡主有所高攀。而我夷州與你江東,從此便結下大仇!你回去之後告訴令兄吳候,讓吳候洗干淨脖子,等著我的劍去砍下他的頭顱!」
「姜、姜先生!」
「你還想說什麼?我對吳候本意是想真心結交,可是最後我換回來的卻是什麼?沒錯,你是對不起你的這班姐妹,可是我又如何對得起她們?兩家交兵,死個三、五千人的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可是我卻令三千女子戰死在了戰場之!我這又算是什麼主公!?而我會如此,全是拜令兄吳候所賜!你給我滾,馬滾回你的江東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姜先生,是尚香有負于你,你還是殺了尚香,以泄心中憤恨……」
姜游冷冷一笑︰「殺了你?我殺了你又能有什麼用?難道殺了你,這多戰死的女兵就能復活過來?難道殺了你,你我兩家之間就能不起刀兵之爭?再說得難听點,我如果現在殺了你,卻又與你那無信無義的吳候兄長何異?」
「……!!!」
姜游再次強壓住怒意,冰冷的聲音中還帶著些許的顫抖︰「滾,你給我滾!你終究是孫氏族人,而我想你我終有一天,會在戰場相見的。到那時,你別再指望我會手下留情!」
「!!!」孫尚香無言以對,但又不願馬就離去,只能是傻楞楞的站在了那里,望著戰場夷州女兵們的尸身發呆。
至于姜游,也沒有再理會孫尚香,而是大步的向泉州走去。片刻之後李雪也來到了孫尚香的身邊,凝望了孫尚香一會兒後也沒有理會孫尚香,而是向身邊的近衛女兵吩咐道︰「怨有頭,債有主,孫郡主對我夷州並無敵意,真正可恨的是她的哥哥吳候孫權。你們不要為難孫郡主,再選派快船一只,著江東降卒由海路送孫郡主回吳。」
「雪姐,我……」
和姜游一樣,李雪沒有理會孫尚香,徑直的往泉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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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姜游與其麾下一班幕僚在泉州府衙中置酒解悶。
陸遜追殺了不少吳軍之後也不敢過份,于是就退還了泉州。而此刻的府衙之中沒有人說話,只有狂灌悶酒的咕魯之聲。
甘寧與黃忠的性子最暴,但是真正冷靜下來了一些之後,也知道姜游這里絕對不可以對孫吳輕易舉兵報復,不然一個不慎只怕就會引來滅頂之災。所以現在他們心里面郁悶的可怕。
許久過去,姜游終于出聲打破了這一片沉寂︰「甘寧,徐庶!」
徐庶楞了一楞,目光先投向了一下陳宮,然後就向姜游負手道︰「主公請三思……」
姜游擺了擺手道︰「放心元直,我不是要舉大師向孫吳討仇。但是我仔細的想過了,大兵我們是舉不了,可我們有我們自己的長處。你們倆給我听好,我給你們五千水師,一應的戰船戰具,還有糧草器械,你們要多少我給多少。我也不要求你們去攻城掠地,只要求你們如前些時候對袁氏三子的青、幽屬境一般,能搶多少是多少,能破壞多少是多少……公台先生,元直、伯言,你們且想一想我這樣做行不行?」
陳宮捋須良久之後才道︰「主公的意思,是著興霸仍率海盜艦隊,專在孫吳沿海之地劫掠與破壞,卻不攻城掠地?」
姜游點點頭。
陳宮沉吟道︰「若只是如此的話自然可行,只是在此之前,主公最好先做幾件事,否則只怕會于己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