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三國傳 第一卷 輾轉流離在中原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六回 杯酒釋仇

作者 ︰ 水瓶座杰

建安十五年,莽甲的泉州之戰女兵紀念公墓。

兩束潔白的百合花放置到了墓碑前,而置花的孫尚香與呂玲綺也在緩緩的直回身軀。良久過去,孫尚香向呂玲綺輕聲問道︰「玲綺,泉州一役,這三千姐妹就無一人幸免嗎?」

呂玲綺緩緩搖頭︰「戰後我們按姐妹們身的標牌核對過名冊戶籍,雪姨當時帶去泉州的三千姐妹並無一人缺失,全都戰死在了戰場。姐妹們的遺體于泉州火化之後帶回了夷州,本來按游叔呂玲綺在非正式場合對姜游的昵稱的意思,這三千姐妹中但凡是有家人親屬的,其骨灰都應送還給其家人安葬。可是這些姐妹們的家屬都說,姐妹們為保境安民而亡,能不負府君厚恩,下為一家之榮。今雖身故,姐妹們仍當合聚一處,在地下亦為伴為,如此其同心之銳縱然是鬼神亦不敢欺。若是各自安葬,反而會獨墳一處,孤魂無依。」

「……」孫尚香暗自輕嘆︰「姐妹們都是好樣的,矢石刀兵間,竟無一人臨陣月兌逃。想自古以來,世人皆不以我等女流為意,可是這三千姐妹卻在告知世人,我等女子絕不遜于須眉。」

「是啊,姐妹們為我們爭了口氣……」

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過去,孫尚香忽然輕聲問道︰「玲綺,你與姐妹們一定都很恨我、惱我?若不是我……」

呂玲綺打斷了孫尚香的話︰「此事與你何關?游叔與雪姨曾經說過,吳夷交兵,最苦惱、最為難的人其實是你,而你也是最希望吳夷之間不起刀兵,和睦相處的人。真正令人討厭的是你的兄長吳候。」

「我二哥他……」

呂玲綺擺擺手道︰「好了尚香,我們別再提這些了好嗎?游叔說怨怨相報何時了,而且止戈為武,武為止戈。令兄吳候背義偷襲泉州、害我姐妹,可是這一年來我們也讓令兄焦頭爛額,錢糧兵馬失了無數不說,還丟了個大將呂蒙,這仇已經報夠了。現在你身赴夷州為質,吳夷之間不會再起刀兵,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現在只希望吳夷兩家從今往後能夠好好的和睦相處,彼此間通商往來而各得其利,不再有人因戰亂而亡。」

孫尚香默然點頭︰「是啊……兩家能夠不再交兵,彼此間和睦相處就最好了。」

呂玲綺抬頭看了看天,再向孫尚香道︰「尚香,你現在也祭拜過了,我們回城去?」

孫尚香搖了搖頭︰「玲綺你先回去,讓我在這里多陪陪姐妹們,不然我會心中不安的。」

呂玲綺望了孫尚香一陣,最後輕輕點頭,轉身就此離去。至于什麼監視孫尚香之類的事還是免了,姜游早就有交待過的。

——————

輕風習習,孫尚香就這樣一直跪坐在墓碑前,話也始終沒有過一句。此刻她的心情很平靜,但與在江東自檻時的平靜卻已然完全不同。身在江東自檻時的平靜,根本就是一灘死水;而這時的平靜,卻有著一份釋然與解月兌,是真正的平靜。

這份平靜忽然被幾許輕輕的腳步聲所打破,孫尚香回頭望去時,見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俊美男子正抱著一大束的花往墓碑這里走來。二人目光交錯間,這男子向孫尚香點頭略施一禮,然後便將手中的花遞放到了墓碑前,繼而鄭重行禮。

孫尚香在夷州混過,馬就從來人的衣著氣韻看出這個男子在夷州不是一般的百姓。略一沉吟,孫尚香待來人行完祭禮之後便開口問道︰「先生何人?為何行如此大禮祭拜此間安眠的姐妹?」

來人也楞了楞,回望了數眼孫尚香之後行禮道︰「在下陸遜,本名陸議,表字伯言。請問姑娘又是何人?」

孫尚香呀然道︰「你就是吳郡陸遜陸伯言?本為吳郡陸氏,後攜族人遷居夷州,現任姜夷州帳下,領泉州太守的陸伯言?」

陸遜點頭︰「正是在下。姑娘是……難道姑娘便是孫尚香孫郡主?」

孫尚香點頭。這里到要說清楚一下了,孫尚香雖然前前後後在夷州混過不少時間,可是陸遜由于長年司理泉州,除了每年的春秋兩季會回夷州向姜游與李雪述一下職之外,基本就不會呆在夷州這里。這一來二去的,盡管陸遜與孫尚香都知道有對方這麼一號人,卻一直都沒有踫過面,所以還不認識;而在泉州之戰孫尚香趕到泉州時,陸遜帶領泉州殘兵追擊呂蒙去了,孫尚香也是沒呆一會兒就被姜游轟走,這二位就又沒能踫面;再到後來的泉州葬禮……孫尚香是躲在小山頭觀禮,隔著那麼老遠的,哪里能看清誰誰誰的相貌?

直到今天,陸遜是回夷州述職,完事之後就來這里祭拜一下當日戰死的女兵們。對陸遜來說,泉州之戰是他心底永遠的痛處,述完職後前來祭拜一下,多少能讓他的心平靜一些,卻沒想到正好和孫尚香踫了。

卻說二人見面之後少不了要客套幾句,然後話題就扯到了孫尚香這回來夷州當人質的事情。一談到這里時,孫尚香猶豫了好一陣才道︰「說句真心話,我當人質有些不夠份量。我這位二哥可不是姜先生,他從來就不以我這個妹妹為意的。如果我是男兒身可能還好點,但可惜我只是一介女子。現在身為江東人質,二哥他于母親在世之時因為要顧全孝道,對我這個人質可能還會有所顧忌。可是母親一但亡故,只怕他就不會將我這個妹妹放在心了。」

陸遜表示無所謂的笑了笑︰「郡主所說的這些,主公與雪郡主他們早就考慮過了。這里用主公的原話,就是什麼盟約、誓詞、質子,永遠都只是防得了君子卻防不了小人。而很不幸的,能夠在亂世中立足的諸候人主,其實都是些小人,甚至包括主公他自己。這並不是說人性如此,而是處在這個位置的人必須得是如此,否則根本就生存不下去。真正能令兩家之間的盟約牢固的,只有彼此間共同的利益與厲害關系。」

孫尚香愕然︰「那、那姜先生為何執意要來人質,而不是與我江東就此和解?」

陸遜歪了歪腦袋沉吟道︰「在此事之嘛……孫郡主且恕在下直言。前些時候的局勢已經到了很危急的階段,你們江東如果不弄點什麼大的動靜出來就會安撫不了民心,一戰則亂,亂則必敗,接下來主公的夷泉各地亦勢不能保;反過來,我們夷州這里也需要一個百姓們都能夠接受得了的和解之由。若是草率和解,夷泉百姓縱然不心生怨意,也會心不得安。」

孫尚香稍稍恍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又不無憂慮的道︰「那照你的意思,豈不是說吳夷之間終歸還會有兵爭之時?」

陸遜道︰「也不盡然。孫郡主你現在在夷為質,或許吳候會不以郡主為意,但有曹公在江北陳兵伺機,吳候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在遜看來,此次吳候與我家主公修好,兩家之間至少可得十年之寧。而在這十年之中,主公可固夷泉之守,擴珠崖、交南之境,于外海還可取南洋之利,國力必然大增。所以在十年之後,主公的實力足可匹敵江東,介時吳候又豈敢輕犯主公疆土?遜相信吳候是英明之主,介時也會明白對夷泉犯之則危,和則有巨利可得。所以真到那時,吳候才會真心的與我主結為盟好,互不相犯。」

「哦……」孫尚香聞言稍稍心安︰「那姜夷州又會不會犯我江東?」

陸遜搖頭道︰「主公不會,至于主公的後人,遜相信也同樣不會。用主公的原話,兵爭為利,無利則爭之無益。而兵爭的利之所在,無非就是為了土地疆域。如今的中原諸土群雄並立,勢力關系亦錯綜復雜。一時犯一州郡雖可得小利,但主公自損不輕,而且諸候寸土一失必然會發兵奪還。如此除非將一方諸候徹底討滅,否則兵爭之事將永不平息。即便是討滅之後,仍會有太多太多的隱患要去根除。主公自知自身絕無可以掃平天下之能,與其與中原諸候相爭自損,到不如將眼光放到南洋各地的無人沃土。至于南洋諸境的地域之廣、貲貨之豐,只怕就不是孫郡主你所能想像得到的了。自主公之後,只怕最起碼也得有五代人方能開闢一盡。有著如此的巨利,主公又何必去與中原諸候相爭不斷?別來惹我家主公也就行了。」

再說清楚一下,姜游與李雪所定下的方針,就是在夷州完全能夠自保的前題下,借鑒歐洲大航海時代的西班牙與英國,走適合自己的發展路線。這兩個國家憑借著強大的海實力,在兩個時代里幾乎稱霸了全球,弄得到處都是他們的殖民地,可他們的本土才有多少土地與資源?

稱霸中原有什麼意思?真斗還不見得能斗得贏曹劉孫。要玩就索性玩大一點,眼光也放長遠一點。你稱霸中原?老子就去稱霸七海!那時才比較一下,老子的成就就比你曹劉孫還要大得多,而且即便是後人不爭氣,還不是一樣有的是能去的地方?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在現時點,稱霸七海的事,以老子的能力能夠做得到!

卻說孫尚香在听完陸遜的話之後,心終于基本放了下來,目光也重新望向了墓碑。良久過去,孫尚香輕聲長嘆道︰「我對不起長眠于此的姐妹們啊……陸校尉,或許我也得代我孫氏一族,向你說一聲對不起。」

陸遜楞了楞,但馬就回過了味來,孫尚香這是提起了陸康死在孫策之手的事。不過陸遜很淡然的搖了搖頭道︰「那時孫郎尚且是寄人籬下,若不領袁術之命攻襲廬江則身必自殞……這就是亂世,我不殺你、你不殺我,但旁人或許就會殺了你和我,而令兄仲謀會執意偷襲泉州,也是出于這種心態。要我說,郡主你沒有對不起長眠在這里的三千姐妹,因為你一直在為吳夷交好之事而努力,只不過事情的發展已在你的能力之外。真正對不起這三千姐妹,還有泉州戰死的諸多軍兵的人,是我……我明知對令兄吳候不可掉以輕心,卻仍疏于防備。若是那時我多用心提備一些,至少至少,這三千芳華之年的姐妹,現在也不會長眠于此。」

說到這里陸遜再沒有了言語,只是低下了頭去長嘆不斷。孫尚香抬頭望去時,望見的是陸遜那俊朗卻又憂郁的神情,心中也忽然升起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覺,反正就是對這個三十來歲的憂郁男子非常的有好感,只是一時之間卻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

沉吟了片刻,孫尚香自己都覺得很莫明其妙的笑了笑道︰「世的事好像真的很奇怪。你我二人本應是世仇之人,可是現在卻在這里相對長嘆,所嘆息的也都是自己所犯之錯。就是不知道我們這樣算不算是同病相憐?」

陸遜聞言之後也沒來由的笑了笑道︰「或許正是如此。此時此刻,郡主若是男子,遜到真想請郡主一起共飲幾杯,只是……」

孫尚香的眉頭立時一皺︰「怎麼?就因為我是女兒身,所以不屑于與我共飲?」

陸遜愕然一怔,但馬就想起來呂玲綺曾經對他說過,孫尚香的脾氣和呂玲綺差不了太多,很有些大女子主義的傾向,所以趕緊擺手解釋道︰「郡主誤會了,遜是說恐惹嫌隙。」

孫尚香不滿的道︰「這里是夷州,又不是他處。」夷州這十多年下來,風氣比較開放。這個開放也不是那種開放,反正男男女女一起坐到酒館里喝酒聊天很平常。

陸遜沒了轍。他其實都沒少被李雪啦、朵馨啦、呂玲綺這些人給拉去一起喝酒,這會兒見孫尚香犯了性子,只能無奈的道︰「既然郡主見邀,遜從命便是……是不是將玲綺也一並邀?」

孫尚香點頭︰「好啊!其實真算起來,我們三個人之間本有家仇國恨,若是能夠杯酒以釋仇隙,那就最好不過了。對了,姜先生並不限制我的行止,哪天我向姜先生請稟一下,還想去泉州那里看看,介時你可要記得置酒相待。」

「……遜記下了。」

不提孫尚香與陸遜是如何離去,只說離公墓老遠的地方,姜游與李雪正在一座小亭里站著。他們本來也是想來祭拜一下的,可是遠遠的望見孫尚香與陸遜在那里談話時,李雪卻將姜游拉了回來,然後就躲到了遠處觀望。此刻眼見著二人一邊聊天一邊離去,李雪若有所思的模起了下巴道︰「老哥,你看香香與陸遜之間,是不是冒出了那麼點的意思啊?」

姜游小嚇一跳,有如看怪獸一般的望向了李雪︰「我靠!雪腐你想干嘛?我可警告你,孫尚香到底是孫家的人,要是你把他們倆給弄到了一塊兒,到時別鬧得我們賠了夫人又折兵!」

李雪嘿嘿奸笑︰「那你也別忘了,陸遜可是咱們這頭的人,忠誠度有絕對的保障。至于賠個夫人嘛,還不一樣是孫權賠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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