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兵器時代,強力的騎兵無疑是陸地作戰中的王牌兵種,但並不代表騎兵就是無敵的兵種。任何時代的任何一個兵種,都會有著其相應的天敵,而冷兵器時代的騎兵怕踫什麼?集團軍式的中、遠程密集火力就是其中之一。
三國前期,袁紹用密集的弩弓部隊擊潰了公孫瓚的白馬義從;三國後期,諸葛亮的蜀中弩兵部隊使曹魏的騎兵有力難施,甚至都不敢與蜀兵正面交鋒。而在日本的戰國安土時代,織田信長親率三千火繩鐵炮並配合攔馬柵,一舉擊潰了武田家的過萬騎兵……
有點扯遠,打住。只說姜游與李雪在夷州建州之初,考慮到自家人口基數方面的硬傷,實在是拼不起冷兵器時代普遍的人海戰術,所以一直都把發展強力的中、遠程戰術放在首位。如海戰與海岸城防,先是配備投石機,後來經過多年的試制之後連火炮都弄了出來;而在陸戰方面,鋼絲弦加滑輪的連弩,夷州士卒基本是人手一張,只不過由于兵種的差異,夷州不同兵種所攜帶的連弩也會有著大小制式的差異。
像刀兵、矛兵、盾兵,他們所攜帶的連弩短小精悍,偏近于小巧的手弩,箭支僅有五漢寸,每一個箭匣中最多也只能裝八支箭,射程也只不過為八十步;正規弩兵所攜帶的則是標準制式的連弩,箭長一尺五寸,一匣箭容為十五支,射程則為一百五十步。此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弩弓,這里就不多提了。
反正真論弩兵之強,夷州兵可為當時的天下之冠。一但全軍箭發,遠中近的打擊面全面覆蓋,其密集火力的攻擊能力嚇都能把人嚇死。
這里還有一個關鍵之處,就是弩兵基本打出去的就是錢與技術,還有生產力。像三國後期,諸葛亮于射殺張合的那一戰擊敗曹魏十幾萬大軍,所繳獲的角弩也才不過三千一百余張,由此可見當時的弩弓生產能力還是很有限的,弓弩的密集火力戰術自然很難形成真正意義的規模。
但現在姜游手的夷州卻並非如此。十幾二十年的下來,夷州早就形成了半工業化的流水線生產系統。一間幾百人的工弩廠如果全力運作,一天就可以出產百把的標準制式連弩與數千的箭支,這在當時其他的諸候那里可是做不到的。也正因為如此,姜游麾下的夷州兵有條件達成真正意義的連續密集火力覆蓋。
閑話就扯到這里,只說能臣氐率領近萬的烏丸騎兵進逼徐庶的營寨,結果卻是遭到了徐庶這里五千以連弩的迎擊。以一百五十步而論,烏丸騎兵在不受阻礙的前題下要十五秒左右完成這段距離,可是有這十五秒的時間,一個正規的夷州弩兵至少能射出七箭!就以每人五箭來算,這一百五十步的十五秒,五千夷州弩兵能射出去兩萬五千支羽箭。
兩萬五千支羽箭是什麼概念?那可真叫鋪天蓋地了,更何況夷州兵一起作動時,真正射出去的箭支可絕不止這個數。能臣氐所率領的近萬騎兵,踫了這種密集的箭雨,下場就只有一個字——慘!
且說夷州兵的兩匣箭過後,能臣氐的近萬騎兵至少被放倒了一半,而剩下的烏丸騎兵見徐庶這里的嚴整軍陣在從營寨中緩緩走出,大盾與柵板之後那整齊劃一的步伐聲,就有如催魂鼓一般重重的擊打在每一個烏丸騎兵的心頭。再到盾後與柵後的箭雨一起,烏丸騎兵再無戰意,也不知是誰帶頭呼喊了一聲,所有人立刻就調轉馬頭沒命的奔逃。剛才那鋪天蓋地的箭雨尚且猶在眼前,烏丸騎兵心里面都是同一個調——太可怕了!
夷州兵出寨三百余步之後就被徐庶喝止住,而徐庶面對呂玲綺的不解,只是搖了搖頭道︰「窮寇莫追。再者以步卒追擊輕騎,也是在徒費氣力。傳令前排各部小心戒備,中後各部打掃戰場。回收了箭支與馬匹之後,後軍轉為前軍,前軍改為後軍,依次徐徐而退。」
呂玲綺愈發的不解︰「元直叔,今日誘敵成功再一戰大勝,我軍士氣正銳,卻為何要退啊?」
徐庶笑道︰「難怪主公要我盯緊些你,你這丫頭雖是女子,但爭強斗狠之心不在男兒之下。也罷,是該好好的教教你了。玲綺啊,我們這一萬軍兵從右北平往援來此已經多久了?」
「半月有余。」
徐庶道︰「自古用兵,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次我們率兵出援,一萬軍兵只攜帶了二十天的口糧,可謂是輕軍從簡。而我們往援曹境,到現在為止卻沒見曹境軍兵給過我們什麼糧草。還是那句話,曹境軍兵雖以我們為援,同時卻又提防著我們。我們如此用兵,已經是身犯險境,更兼現在糧草不足,若不早思退路,必為他人所趁。你總不能死守在這里,然後等主公發調人馬,越境數百里運送糧草給我們?說句難听點的話,主公的糧草一入薊境,搞不好還會為人所劫。」
呂玲綺听過之後冷哼了一聲道︰「曹操還是這般可惡!」
徐庶笑道︰「玲綺啊,你心性率直,兼與曹操有殺父之仇,會這樣說罵曹公也是人之常情。不過玲綺,元直叔還是要提醒你一句,曹操如果不這樣做,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梟雄,也絕對不會有今日的成就。而諸候之間的爾虞我詐,乃是亂世求存之根本,其實也是怪不得人的。我們現在身至北境,算得是與曹操聯手征討五胡,那麼該注意的事就一定要注意,不能單憑一腔熱血與勇力處事,否則便是自尋敗亡。」
呂玲綺嗯了一聲,人卻輕輕頓足。
徐庶又掃了一眼正在打掃的戰場,輕捋清須道︰「曹軍不發給我們糧草,無非是怕我們會反客為主,又強借去其他的州郡。現在居庸與薊縣之危已解,兩地曹兵既得喘息之機,後繼的南皮援軍亦已抵達,我們再留在這里也沒什麼意義。今天撈了這把大的,當然是見好就收,省得再惹來其他的麻煩。再算算行程,我軍方離薊境邊界時,糧草會基本用盡,那時主公再派糧隊來接應我們卻會方便得多。還有啊玲綺,這次的烏丸之亂,主公與我、公台先生、公達先生曾仔細的商議過,都認為絕不是單純的烏丸動亂那麼簡單。」
呂玲綺奇道︰「元直叔你的意思是?」
徐庶道︰「這些時日以來,我有仔細的觀察過烏丸軍兵的戰力、軍械、糧草,發覺許多東西不是靠烏丸以往單純的鈔掠所能得來的。也就是說,烏丸這次能舉數萬之眾侵襲居庸、薊縣,背後其實有另外的勢力在支持著他們。否則數萬胡騎,光是所需用的糧草就能吃窮他們,也會迫使他們不得不終日鈔掠,而不是在這里強攻居庸雄關,意在攻城掠地。」
呂玲綺道︰「這些事我有听姜叔父提起過一些,只是不甚詳解。」
徐庶道︰「烏丸的北面還有鮮卑各部,其眾不下百萬。我漢土的各路諸候在爭疆奪土之時,鮮卑各部族亦在你吞我並。這多時間下來,鮮卑大部早已是北境潛在暗中的中原大患。而主公這次執意北征,真正要對付的,不是這些烏丸游騎,而是鮮卑大部。此外遼東公孫氏暗中勾結鮮卑,亦為主公今番要剿滅的對象。現在我們在居庸、薊縣幫著曹軍打了場大仗,右北平與天津之西便會再無憂患,接下來主公就要伺機而動,要麼是師出右北平北面關防攻襲鮮卑,要麼就是揮軍向東,海陸兩軍一齊作動,誅公孫氏于遼東。所以我們的仗還有得打,又何必只呆在這里幫曹操去拼命?這里的一萬士卒多為我夷州正規精銳,好鋼要用在刀口才對。」
呂玲綺用力點頭︰「明白了。那麼元直叔,我們現在怎麼做?」
徐庶道︰「士載精擅兵卒,我們由他斷後。玲綺你帶你的兩千鐵騎,再領這次我們收繳來的部份戰馬先行一步。我自率中軍並所獲之物徐徐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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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話少表,只說一天之後,呂玲綺帶著兩千夷州騎兵與近千匹收繳來的戰馬出了山道道口。由于一些場面的話和自己這里該做的事是少不了的,呂玲綺就派了信使分別去居庸關與薊縣通傳下己方要退還右北平的消息,另外著三百步卒趕著這近千匹戰馬先路回去,自己則在道口這里暫且設防,接應徐庶的主力步兵部隊出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很不和諧的消息傳了回來,卻是呂玲綺的那三百步卒趕馬先行,走到半道踫了一支曹兵。而這支曹兵呢?見了這麼多的馬匹,二話不說的動手就搶。夷州的三百步卒抵敵不過,只能逃回來向呂玲綺報信。
呂玲綺的性子多直多暴?再加先前听過徐庶的解釋之後,肚子里早就壓了一肚子的火,現在突然听到這樣的一個消息,立時之間就火冒三丈。當下留了五百騎與那三百步卒在道口接應徐庶,自己帶了其余的一千五百騎向事發地點飛馳而去。
路並不遠,拍馬即至。遠遠的望見夷州兵的那近千戰馬已經被不少曹兵騎,呂玲綺的火冒得更大,立刻就率領夷州騎兵攔住了曹兵的去路,手中畫戟一指曹兵主將喝罵道︰「你是何人?竟如此無狀!我夷州軍兵往援赴此,助你曹境誅殺了那多胡騎,我夷州軍兵亦死傷不少才有幸繳回這些戰馬,你竟然如此打搶而去!?」
對面的曹將大概二十出頭的樣子,見呂玲綺攔住去路亦喝罵道︰「吾為國之將,奉魏公之命北擊烏丸,軍中戰馬正缺。這些戰馬乃受國命征調,你又豈能違抗軍令!?」
呂玲綺火了︰「你軍中戰馬正缺?那憑你們自己的本事去烏丸那里繳!這些戰馬是我們夷州將軍打拼回來的,又與你何關?」
曹將也火了︰「國命所征,你敢有違!?」
呂玲綺吼道︰「笑話!你所謂的國命所征,別加到我們夷州軍兵的身來!」
曹將更火︰「姜游亦是漢臣!但有所調,何敢不從!」
「豈有此理!」呂玲綺心中最尊敬的人就是姜游,現在見對面的曹將竟然直呼姜游的名諱,于加對方搶馬還搶得這麼理直氣壯,呂玲綺要是還能按捺得住火氣就是不是呂玲綺了。當下手中的畫戟一舉,跨下戰馬一催,沖著曹將就殺了過去︰「還我馬來!」
曹將也不是省油的燈,巧的是他用的也是畫戟︰「我豈懼你一介女子?」
兩頭的大將一沖,跟在身後的士卒當然不會閑著,雙方各自的一聲呼嘯,稀哩嘩拉的就這麼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