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是上墳祭祀的日子,也是沈君跟沈大爺掐架的日子,當年沈大爺借分家之時把沈君母子趕出家宅,又不讓他們過年回去祭祀。但祖墳並不在沈家老宅里,沈大爺再怎麼樣也不能攔著沈君給父親上墳燒紙。
後來沈君母親安氏過世,安氏是填房正室,沈父的墳在中間,沈大爺母親的墳在左邊,安氏的墳則在右邊。沈君在給自家母親修墳的時候,又特意把沈父的墳也重新修了,結果就是中間沈父的和安氏的墳非常大非常好,相對來說沈大爺母親的墳頭則顯得小了。
沈大爺因此還大吵大鬧過,沈君話說的好,他給自己爹娘修墳哪里有錯。沈大爺嫌自己娘的墳小,那自己去修就好了,他又沒攔著不讓修。你有本事修的更高更大,把安氏的墳也顯得小了那就是本事,親娘的墳當兒子的都不修,那指望著誰來修。
沈家長輩們也跟著嘰嘰歪歪,沈君哪里會理會,他出生的時候沈大爺的娘早死了。就像沈大爺說的,安氏嫁過來的時候他己經成人,沒有受過安氏的照撫之恩,自然也就不用供養終老。現在沈君也是如此,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他不否認沈大爺母親的正室地位,祭祀的也會給上柱香,但其他事情,花錢修墳之類的他肯定不會干。
兄弟倆本來就不和,又出這麼一件事,每到初三上墳也就是鬧架的時候,沈君為了顯得氣勢,這幾年上墳家里管事小廝全部帶上不說,有時候連伙計都叫上,就是不打架也顯得非常有氣勢。
今年沈君更是張揚,早在年前就讓江氏定下幾個戲班,到了初三當天,除了祭祀燒紙和尚念經外,還要唱上一天戲。雖然沒有下貼,但沈君做事向來十分張揚,相熟的親友也都知道,早早送了貼來。
沈君照例騎馬,江氏和沈嫻兩頂大轎,後頭林姨娘,吳姨娘,紹姨娘各一頂小轎。早有管事把卷棚戲台搭好,十二個和尚盤腿念經,沈君領著眾人祭祀完畢,那邊戲文也就唱起來了。
沈君這邊熱熱鬧鬧的唱大戲,沈大爺那里就越發顯得冷清,沈大爺看著十分不憤,一直在那里罵罵咧咧,不過他一個人的聲音就是再大,也不可能比戲台上戲子聲音大。倒是沈大爺的長子沈文義,道︰「父親還是少說一句,與三叔本來是至親肉肉,何故鬧到如此田地。」
沈文義輩份雖然小,年齡卻是不小了,他比沈君還著兩大,早就成家立業。以前沈大爺跟沈君分家產時他並沒有勸過,自己爹多得家業以後總是要傳給他的。
後來沈君發了家,沈文義就轉了心思,沈君有錢有勢了,何必跟他過不去,早點伏了軟,緩和了關系,大房這邊好歹也能佔點便宜。像現在這樣,跟烏眼雞似的,大房又斗不過,白白丟人難看。
沈大爺卻是听不得這話,指著沈文義就要罵,沈大太太在旁邊,本來就是一肚子火。此時看沈大爺又要罵兒子,便道︰「你也消停一會,祭完我們就走,沒得在這里丟人現眼。」
沈大爺嘟囔幾句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敢緊祭完,收拾東西就走。
沈文義很有心,沈大爺跟沈大太太先頭上車走了,他卻是慢了一步。等到車駕走遠了,他快步走到沈君的卷棚處,跪下給沈君磕頭道︰「給三叔,三嬸,小姑姑請安,叔叔嬸嬸安好。」
沈君正跟江氏說著話,沈文義突然過來,倒讓他有幾分意外,隨即笑了起來,道︰「你父親從來不拿我當兄弟,你倒是過來叫我叔叔,不怕回家之後你父親打你?」
沈文義跪著回道︰「三叔是佷兒的親叔叔,這是打不斷血親。我一直在勸父親,不該跟兄弟如此,待我再勸勸他,定會改了心思。」
沈君听得這話只是笑,當年分家的時候沈文義也成年了,不見他說一句話。現在見自己有錢了,倒是過來磕頭叫叔叔,心里十分看不上,不過看到他這麼跪著,倒是覺得十分痛快,道︰「你也不用勸他,己經分了家本就無瓜葛,何必讓你們父子失和。」
沈文義只是磕頭道︰「三叔勿要說這樣的話,都是一家人血親,我父親有時候行事不妥,還請三叔念在過世爺爺的份上,勿要兄弟離心。」
「話說的真好,還把老爺子搬出來,只是你那父親從來不念這個,我何必去念。」沈君說著,隨即道︰「還不快滾,再晚一步我就讓小廝打你了。」
沈文義羞的滿臉通紅,只得起身走了。
等到沈文義走遠,旁邊沈四老爺就忍不住道︰「三佷子,莫不是叔叔說你,佷孫過來磕頭請安,你好好跟他說……」
「有什麼好說的。」沈君拉著臉看向沈四老爺,道︰「下了十五我就要動工建祠堂,以後我就算是另外一支,雖然也姓沈,但跟這邊宗族無關,還哪來的叔叔佷子。」
沈四老爺一听這話頓時驚了,道︰「三佷子,此事萬萬不可為,這都是嫡親親族,旁人看著笑話,與三佷子名聲也有礙。」
「名聲是我自己的,我說無礙就無礙。」沈君一步不讓,又道︰「就是血緣至親,出了五服也就不親了,淮陽城內沈家同宗親屬多了,並不多我一家。我早就說過,既然族里欺我孤兒寡母,我又何必念著這些,再是血緣親屬,彼此不認還不如就此不相干了。」
沈四老爺听得心里更是焦急,知道沈君說的是族長之事,道︰「三佷子莫要著急,總要下了十五宗族長輩們合計了才好說。大爺那是長房,又無大錯……」
「趕繼母幼弟出門那也是無錯?照四老爺這麼說的,沈大爺該把我們孤兒寡母殺了打了那才是有錯!!!」沈君說著氣就來了。
沈四老爺當即訕訕的不敢吭聲。
倒是旁邊江氏拉拉沈君,小聲道︰「此時在墳上,何必爭吵。」爹娘墳上,吵起來沈君臉上也不好看。
沈君這才收了聲。
上墳忙碌了大半截天,半下午時才回來,中午飯都是在卷棚里吃的。沈嫻還好,她是姑娘家,江氏和沈君才是真累,迎來送往的,一刻不得閑。
回屋洗了手臉換了衣服,剛坐著歇了一會,丫頭就來報,江氏那邊傳晚飯。要是平常累一天了,肯定各屋自己吃飯,現在是過年時間,還要一處吃飯。
沈嫻帶著丫頭過去,江氏和沈君上頭坐著,林姨娘和吳姨娘下面陪坐,吳惠姐和紹姨娘則是帶著丫頭們收拾飯桌。
林姨娘和吳姨娘看到沈嫻進屋,連忙站起身來,林姨娘神情熱絡的道︰「姑娘快坐,今天姑娘也辛苦了。」
沈嫻只是淡然笑笑,卻是看向江氏道︰「總是嫂子更辛苦些。」
江氏會心一笑。
席面擺好,沈君領著眾人入席,吳姨娘和林姨娘是直接坐下的,紹姨娘和吳惠姐則是忙碌著擺碗筷,又給江氏和沈嫻盛飯布菜。
直到沈君道︰「你們也坐下。」
兩人這才坐下吃飯。
江氏不置一言,只是低頭吃飯。沈嫻卻不由的多看一眼吳惠姐,雖然她是姨娘的妹妹,在沈家算是什麼主子,但好歹也是個人。就是過年吃飯時,吳惠姐也是跟著吳姨娘坐,並不用像紹姨娘這樣侍侯主子,現在突然這樣行事,這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