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暗地在我心里還是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的,一直有想親眼看看這座出土了舒沙體文字的遺跡的念頭。可是自身條件有限,除了看過實體文物,出土的古文字及大量的圖冊外我一直沒能真正實現這個很添麻煩的願望。先前知道墓地竟然是在流星街挖掘出來時,我就放棄了親自來一趟遺跡的念頭,沒想到這才幾天啊,我就已經跑到流星街來,而且一路無阻往暗地飛奔而來,所以說人生偶爾總有些戲劇化。
米諾兒穿著一件火紅色的無扣外套,黑色的長筒靴上有火焰的吻痕畫圖,整個人像一朵野性玫瑰,她手肘處掛了件深藍色的長風衣,在垂下的折子中可以看到斷裂的黑色。
「小米露,來了。」米諾兒懶洋洋的姿態不變,隨意瞄過來的一眼有說不出的風情。
「嗯,米諾兒。」我站到她身旁,而我身邊的人則是沒有停下腳步直直往前走去。
「小子,別太接近的好,念能力千奇百怪誰知道你眼底的貪婪是怎麼回事?」米諾兒冷冷地勾起紅唇,尾音的膩味變濃,「還有,我們很不信任這片土地上的人。」
他站住,側下頭望過來,黑色風衣緊貼著身體讓他給人一種消瘦的筆直,明明是少年文氣的外表,但不露情緒的眼里卻是滿滿的死氣冷酷,這種冷酷眼神配上嘴角義務性的微笑就是種壓迫感,他沒有繼續走也沒有退回來,只是用很好說話似的語氣說︰「唔,是嗎?」
完了,我的頭發白了,這小子現在很不爽,他的神態就是這麼告訴我的。
「難道不是嗎?流星街人。」米諾兒伸出涂著紫色甲油的手指撩撥一下自己波浪線條的長發,笑的艷麗,微眯的眼楮拉長眼角,一種尖銳的艷魅。
什麼叫火上澆油?這場面簡直是針尖對麥芒,我低頭笑了笑,苦中作樂地想這就是態度不好的惡果,我說你平日里到底是怎麼得罪人的?怎麼無論梅雅還是米諾兒都想吃了你的樣子。
他轉頭看看前面,然後利落轉身,風衣沿邊隨著他的腳步劃出一個干淨的圓,走回來的腳步很穩,掛在臉上的笑容很溫和,溫和得陰郁。
這氣氛……還真是為難人啊。
我想都沒想就迎上去,在他走到米諾兒前就來到他面前。
「米露。」他的笑更陰了。
不得不說當他用這種樣子看你時頭皮有麻麻的壓力感,真是超級任性,一不開心就老給我一種他要破壞什麼東西的感覺。
「怎麼了?」我露出一個笑容看著他。
他微笑斂起,眼瞳里的黑暗深邃,臉部喪失最基本的表情後冰冷陰暗才是他真實的心情映照。
真的生氣了?
我不為所動地笑著跟他互看,反正已經相處這麼久了,我對他的嚇人的壓迫感早就有免疫力,所以你不用瞪我,你明知道我不怕。
我伸手,像平時一樣的態度握住他那只剛從口袋里拿出來的手,牽著對方的手都牽成一種常態,他沒有多排斥。不過當我拽著他往回走時拽不動,他冷冰冰地杵在原地。
我說你對不能看人家打架的執念是有多深?有時成熟就成熟到讓人覺得詭異,不過一旦幼稚起來卻可以比幼兒園的小霸王還不講理。
「走,下次有機會再看。」我對他搖搖頭,心里有一處柔軟被觸到,這讓我看他的表情更是放松溫柔。
他望著我的笑,衡量了一會才挪動腳步,拉著他跟米諾兒擦肩時,我淡淡地叫了她一聲,「米諾兒……」
米諾兒听出我語氣里的情緒,她冷哼一聲,手將臉側的長發順到後面,然後笑得越發冷艷,「米露你啊……喂,小子,剛才的話我道歉,下次你到我店里買情侶裝我給你打對折,我們店的情侶裝都是獨一份的哦。」
我冷梆梆地回應,「我們不買。」米諾兒你無論見誰都一定要推銷你的服裝嗎?自從身邊這小子把我四十萬戒尼的水手服搞成抹布後,我就發誓以後只會買地攤大眾貨,反正對他而言四十萬跟四百塊都沒差別,穿出去一趟回來一看就全是抹布樣,奢侈品請遠離我們。
「雖然是道歉,不過語氣卻沒有一點抱歉的意思。」他冷淡地開口,順便扯一個皮笑肉不笑。
「哎,人家的語氣天生如此,讓你誤會真是不好意思呢,呵呵呵呵……」米諾兒端起一臉櫃台人員招待客人時的職業笑容,怎麼不亦樂乎怎麼笑。
這氣氛……讓我胃痛,這兩個家伙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假,不想笑就別笑,你們笑得讓我這個旁人看了受不了。
他們倆的笑容幾乎同時隱去,眼神往前面看。我後知後覺一下還沒轉頭看耳邊就傳來尖銳得可以撕裂大地的響聲,一個帳篷被掀開,前方塵土喧囂,在濃濃的塵氣里那種尖銳如割破風的聲音讓人背脊發冷。我瞪大眼楮,除了塵土什麼也看不清,可是在那團土霧後卻清清楚楚傳來對罵的聲音。
「京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混蛋,我那麼認真地將艾斯米交到你手里,結果你竟然給我跑來挖墳,當初听說是你主動請求當特援部隊的隊長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你這種遇事就避見人就跑的流氓怎麼一下那麼有責任心?早知道你一進入艾斯米就該將你踢出去才對,會相信你這種人我真是傻瓜。」
是久石的聲音,很少見到他會這麼生氣,想他平日里暴力執法時也是一灘不易沸騰的冷水,看來是有人踩到地雷了。
「是哈里斯前輩同意我來的,艾斯米保全由副隊負責,相信我,很安……哇,久石你真下死手?」京大叫一聲。
「再相信你我就是豬,你把艾斯米當成普通城市嗎?流星街的安全狀況越糟糕艾斯米就越危險,沒有類似你這樣的念能力者坐鎮我怎麼安心得下來?你這個混蛋你下地獄算了,如果艾斯米出了什麼事我就領著執法隊繞世界一萬圈追殺你啊。」
風塵滾滾,一塌糊涂。我視力有限,連個殘影都沒看到,那些碎裂的風聲卻能告訴我,如果是真正的念能力者在對峙互毆時能快到普通人的動態視力捕捉不到的地步。哎,真打擊人,這個超能力者一堆的獵人世界。
「等……等等一下,我不想跟你認真打,我們都這麼多年老朋友了,好,是我的錯,本來特援部隊的大隊長不是我,我是為了暗地遺跡來的,我好不容易把本來的大隊長敲暈關在廁所里頂替他來,你看在我這麼誠心的份上……哇,差點踢到。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找到魯卡遺跡的地圖,這是我多年的心願,下地獄也值。」京干脆耍賴。
「多年心願多年個鬼,你以為我昨天才認識你嗎?你追尋魯卡遺跡明明是一年前才開始的,你這種家伙除了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完全不甩後果如何,你除了會留一大堆爛攤子給跟在你身後的人外你還會什麼?你這種沒有道德心沒有良心沒有責任心的害蟲我干脆現在就把你人道毀滅算了。」
害蟲?我忍不住勾起嘴角,久石大隊長可很少這麼孩子氣啊,看來不止是被踩到地雷而是整個雷區一起引爆了。
「什麼?這樣說起來久石三統你還不是個為了艾斯米不把任何東西放在眼里的家伙,你比我更可怕,完全就是那種為了艾斯米就算要你去毀滅全世界你也下得了手的人,說任性我哪任性得過你?哇……你犯規,會死人的!」
「為了艾斯米我先毀滅你,我要跟你這種混蛋絕交。」
一陣大風攜帶塵土哄哄撲來,我這個過路人被嗆到,皮膚從剛才開始就有種怪異的刺痛感,像是風里多了無數根小釘子。
他抓緊我的手,不適感減輕,我側臉看他,見他掛著招牌表情的皮笑肉不笑,眼瞳漆黑,那種視線專注得可怕,甚至是一種冰凍似的死寂。
這種眼神可真不像是為了看熱鬧才有的,更像是種剝析跟拆解,狂熱與冷靜互持。
米諾兒略帶無力的語氣很嬌懶,「他們兩個是幼兒園大班的孩子嗎?這哪里是正經樣子的打架?連掐雙方的臉揪頭發用牙齒咬這種無賴招式都使出來,以前他們兩個一見面就這麼幼稚,沒想到這把年紀了還這德行,真有夠丟臉的。」
「呵呵,我什麼也沒看清,不過久石會用牙齒咬?」我終于壓不下笑意,一想到平日里一舉一動都很雅痞的久石大隊長會這麼小孩子性就覺得真是可愛啊。
「以小米露的視力是很難看清他們的動作,連念壓都是你身邊的小子幫你分擔阻擋,算了,那麼污染視線的小孩子互掐沒看清也好,反正他們也打不死對方.」米諾兒攤攤手,一臉無奈啊。
念壓?我笑眯眯地將垂下的劉海又給順到耳後,呵,看來我這種身體的人還是很容易給人添麻煩的。
「小子,不用看了,像他們那種念能力者如果不是視對方為仇敵,下真正的死手是不會露出自己真正的實力的,你眼楮里的某些東西還真是讓人沒法喜歡呢。」米諾兒似笑非笑,聲調里的膩味淡了不少。
「是嗎?那還真可惜。」他總算是收回了專注的視線,笑得陽光燦爛,沒有一點可惜的樣子。
這種笑一看就很假。
所以說他只要跟貝貝街的鄰居們互動時我就頭痛,反正死活是不肯露出一個真實點的表情來對人。
混戰是在哈里斯出現時落下幕的,當哈里斯突兀地出現在遠處那團濃霧的上空時我根本就沒反應過來,等我看清時那股貫穿土地深處,割裂地表的爆發力就已經蔓延而至,身邊的他自然地攬住我的腰向後躍跳了好幾步,米諾兒一轉身也跳開原地,她手里深藍色黑字法風衣是沒有沾上一絲塵味的干淨。
等塵霧褪去我看見了龜裂開的地表,那些向四周蔓開的裂痕淺溝的中心是一個大坑,雖然有點遠,不過我視力良好,可以清楚看到哈里斯整個人坐在趴著吃土的京身上,我甚至看到京的刺蝟頭都深埋在土里,而穿著一身普通隊員的冰藍色制服的久石則是一臉不好意思站在一邊。
「你們兩個混小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有空在這里玩?也不看看狀況,久石,鬧也要有個限度,京是我同意讓他來的你很不滿嗎?」哈里斯喝一聲,一張臉滿是嚴肅鐵冷。
「哈里斯前輩,可艾斯米……不,我沒有意見。」久石有些懊惱地抓抓自己散開的長發。
哈里斯見解決一個,又低頭伸手敲敲京的頭,「翅膀硬了是,我讓你來打架嗎?你敢說是久石先動手的試一試,以你的能力如果想逃誰追得上你?沒法沒天的小子,想當初就不該心軟讓你通過267期的考試,一拿到獵人執照你這些年簡直翻了天,怎麼當時看走眼挑來挑去就挑中你這個該死的小混蛋?」
「哈哈,哈里斯考官,我的腰快斷了,那個我錯了,這不是大家太久沒見面增進增進感情,我痛痛痛……」京大叫起來,也不是是哈里斯使了什麼暗勁。
「你們簡直是來氣死我的,久石,艾斯米的安全只要你盡快結束流星街的任務就能得到最大的保障,所以這關鍵的時刻你別給我出問題知道嗎?」
「知道,哈里斯前輩。」在哈里斯面前的久石是最正經的,那是種由心的尊重。
「還愣著干什麼?該干嘛干嘛去。」哈里斯將京壓得死死,直接對久石趕人。
久石轉身就走,冰藍色的制服全是土漬扣子也掉了不少顆,露出頸部以下的鎖骨,他往我們這里邊走來邊將散開的長發重新扎起,眼神不知是不是剛從打斗狀態中回過神來的原因,竟然還帶了種狠勁。
「米露,給你十天,不論能找到什麼執法隊支援貝貝街十天後就全線撤退,反正流星街的長老會已經處于內訌狀態,我們的任務基本完成。」久石經過我時眼都沒眨,表情一派冷靜,連系著頭發的紅織繩仿佛也紅得很有殺伐之氣。
我壓力感徒增,我還以為有十五天左右的時間,結果跟京鬧這一出後就立馬剪掉三分之一,看來久石還是很不放心艾斯米。
「諾兒,後勤部隊今晚開始撤離,物資足夠了。」久石接過米諾兒手中的藍色風衣,也沒穿就直接往肩上一披,碎裂的法字在一片深藍中黑得滲人。
「知道了,你啊,怎麼還是孩子氣十足,當自己只有十二歲嗎?」
「是那個混蛋太過分了,他不負責任的事做的還少嗎?」久石一煩索性將制服整排欲掉未掉的扣子全扯開,露出鎖骨下健康有力的月復肌。
「單單為了這件事?你們那次見面不鬧這一出?就直說當年你們一起考試時他用魚竿釣走你的武器,害你在最後一關跟他一對一時被他打敗,然後那唯一一張本來十拿九穩的獵人執照竟然被個鄉下的野小子拿走讓你耿耿于懷好了,從十二歲就開始打到現在,你們不煩我都看膩了。」米諾兒語氣不屑,卻笑得極艷。
「別再讓我想起那次考試,我一開始還以為京這個混蛋看起來純真善良,淳樸無心機,結果呢,我被他騙慘了,扮豬吃老虎,就沒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久石一臉吃壞肚子的表情,像是想起某些反胃的畫面。
「呵呵,一丘之貉還敢說,你們兩個當初可是把那次考試鬧到天翻地覆,當年的考生直到現在說起你們的名字還要發抖。」